見她連珠炮似的發問,他頓時失笑,緩聲道:“你知道的,炎昭對爺是性命交托,那是他唯一的親妹妹,爺不可不顧及。故而才有所猶豫,可……”


    可最終,還是沒有違心的送去一株玫瑰。


    話未說完,意思卻已然明朗。她冷哼了一聲,放開了他的衣襟,他又懶洋洋的笑,補充道:“爺說過,若是無你,娶誰都是一樣。當年若是要爺娶她,無愛而成婚,爺也並非無法接受,畢竟她是炎昭的妹妹。但是送了玫瑰卻不同,玫瑰是示愛,這愛,爺沒有便是沒有,做不來欺騙之事,幹娘也說過,娶親未必能娶到自己喜歡的姑娘,但玫瑰卻隻能送給自己心愛的姑娘。炎玉她不是!”


    這話一出,澹台凰的表情緩和了一些,忽然也覺得南宮錦那個半神經病其實也很有見地,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旋即,她很快的捕捉到了一個盲點:“那既然你送去的是月季,那為何她們都會說兩年前你送去的是玫瑰,難道是炎玉收到了月季卻自欺欺人,然後……”


    “不是,爺送出去的的確是月季,她收到的,也確實是玫瑰。”這樣說著,他狹長的丹鳳眼笑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她反應過來。


    澹台凰一愣,也終於是反應過來了:“你的意思,是送到將軍府之後,再送往炎玉的途中被人換了?”


    他挑眉,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尖:“爺的太子妃,就是聰明!”


    “少貧!這北冥還有人敢吃了雄心豹子膽,換了你的花?”若是從這一點來看,他這一席話,似乎並不十分可信。


    她這一問,他微微輕歎,接著解釋:“是炎昭。他擔心又一株月季去了,炎玉受不住打擊,當真去了。炎家滿門忠烈,代代英傑都戰死沙場,而炎昭的父親也死於十五年前與東陵之戰中,他的母親收到炎老將軍的死訊之後自盡了,故而,他也隻剩下炎玉這一個親人!換完了花,他便來太子府請罪,一劍橫於桌前,自知罪不可赦,但求一死!”


    這樣一聽下來,澹台凰算是理清楚,敢情是炎昭在中間搞了鬼,跟他沒什麽關係。


    “爺自然也生氣,這麽多年未曾有人忤逆過爺的意思,更匡侖是將花換了這樣欺上瞞下的行為。但以司馬清為首,整個太子黨的人都來求情,爺便罰他去冰窖跪了三天。冰窖很冷,甚至是滴水成冰,故而裏麵常年都是冰塊,尋常人進去隻是半天便受不住,而讓他進去跪著,是憑天斷!天要他活,便能活。天要他死,自然也隻能死。進冰窟之前,他隻對爺說了一句話……”


    他這樣說著,澹台凰已經領悟過來,開口打斷:“他倒也不敢求你一定娶他的妹妹做太子妃,隻求自己若是不能活著出來,你能照顧他妹妹。至於這株玫瑰的事情,也請不要說出去,即便要說,至少也等他妹妹的病好了再說!”


    她這樣一分析完畢,他眸中瞬息笑意滿盈,開口調笑:“太子妃,你可還記得在東陵皇宮之時,你是多麽蠢鈍。爺那時候便說過,隻要你多和爺在一起,定然能為你拔高智商,這不,已然是聰明了好多了!”


    “滾!”一腳飛踹!


    太子爺又沒躲,紫銀色的衣擺上掛著一個大大的腳印。他素來有嚴重潔癖,被她這一踹不僅沒生氣,倒是笑了,好似被澹台凰打也是一種享受。


    最後做了結束語:“爺答應了他。而三天之後,他出來的時候,通身脈息全無,隻剩下心頭一點溫熱,禦醫們廢了不少功夫才將他救活。這便已經算是死了一次了,故而這件事情,爺沒有再跟他計較。太子黨的人,當初為他求情之時,也大多不知他犯下的到底何錯,所以這個贈人玫瑰的傳聞,爺便一直背了下來!爺的女廷尉,爺已經將罪行和盤托出,還請大人念在吾心赤誠一片,從輕發落!”


    說完之後又開始找抽!


    澹台凰先是白了他一眼,很快的又發現了一個問題,開口問道:“不對,若真是如此,方才炎昭說炎玉自己睡了兩年了,那剛才大庭廣眾之下,你為何不反駁了這句話?難道是顧及她的名節?”


    這樣一想,澹台凰整個人又開始不好了。


    太子爺往她身上一倒,下巴擱在她的肩頭,懶洋洋的道:“太子妃果然經不起表揚,方才才說你聰明了,馬上便開始變笨。若說當初那花是被人動了手腳,炎昭便是欺君的罪名,爺雖還沒登上皇位,卻也有天家身份。當眾捅破,炎昭麵臨的,是死罪!不殺不足以對天下人交代,嚴重一些,若真不殺,便會有無數人效仿,陽奉陰違,人人心存僥幸,屆時律法的威嚴,也將蕩然無存!可是殺了,爺當初豈不是白留了他一命?”


    這下,澹台凰終於不說話了,她從來隻知道上位者難,卻不知道他隻做一件事情,也要考慮這麽多。需要考慮的不僅僅是他個人感受,還要考慮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更要考慮事後會造成的影響,個人榮辱得失,在家國大義的麵前,什麽也不是,她能理解他的做法。然而也果真是確信了,他所處的環境,不可犯錯!


    若是他今日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了當年真相,或是有半點反駁,炎昭不論是死還是不死,都會叫他左右為難。長時間這樣小心翼翼的活著,事事考慮到前後周全,該有多難?


    “那若有朝一日,炎玉醒了……?”她可沒忘記,炎昭說是睡了兩年,活死人一樣。活死人一樣那就表示並沒有死,說不準哪天就醒了,說不準醒了還要來膈應她。


    見她這麽問,他便知道她已經不再糾纏這件事情了,現下已經隻想著事後的問題。在她肩上低笑了聲:“醒了,便跟她說清楚!”


    “你就不怕她受不了刺激,又病倒一次?”澹台凰挑眉,自己都沒太能察覺自己語氣中的嚴重酸味和諷刺意味,就像個妒婦!


    太子爺聞言,笑了笑,開口:“爺現下有了太子妃,隻需要顧忌你的身體和情緒,那些個外人,管她做什麽?兩年前到今日的隱瞞,已然是給足了炎昭麵子,難道還要為了區區一個炎玉,賠上爺的終身幸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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