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周煥章把手上的折子丟在桌上,雙手在胸前交叉道,“你們有什麽事兒?”


    “迴皇上,無事。微臣隻是過來給皇上請安,皇上頭次住在這江南之地,不知可還習慣?”範宏陪著笑臉小心翼翼的說道。


    周煥章笑了笑,說道,“還不錯。範宏啊,朕問你個事兒。”


    “皇上請講。”


    “你在蘇州當差當了多少年了?”周煥章背過身去,看著博物架上的古玩,淡淡的問道。


    “這個……”範宏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後迴到,“迴皇上,微臣從昭成二十一年殿試之後,就一直在蘇州領著差事。這裏是微臣的老家,微臣是家中獨子,父母已經年邁,所以是希望微臣不要離的太遠。”


    “哦,這樣,”周煥章若有所思,“那可以理解。”


    “多謝皇上體諒。”


    “那你在這個位置上也就是說做了十五年了?”周煥章略微想了想說道。


    “……是。”範宏吃不準皇帝到底是什麽意思,隻能順著皇帝的話往下說。


    “哦,那你有沒有想過換一個位置幹幹?”


    “皇上!”範宏“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倒是把周煥章嚇了一跳,“喲,你這是幹什麽?朕不過就是隨口說說罷了,至於這麽大的反應?”


    “剛剛微臣已經向皇上提過了,微臣父母已經年邁,需要靠微臣就近照顧。”範宏好像說到什麽動情之處一樣,眼眶都紅了抬頭看了一眼周煥章,立刻又低下頭去,“微臣自小生長在蘇州城,如今在蘇州城為官十五年有餘,對這裏早已是割舍不下。”


    “起來起來!”周煥章最看不得這樣子的,“朕不過是說讓你換個位置,有說讓你換個地方?”


    “什……”範宏猛然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周煥章,“皇上的意思是……”


    “自從上一任江蘇巡撫卸任後,朕一來忙於朝政無暇顧忌,二來,朕也確實是找不到上佳人選,”周煥章把玩著手上的扳指,漫不經心的說道,“如今朕來到蘇州,看到蘇州百姓生活富足,安居樂業。 想來也是有你範宏的功勞在裏麵……”


    周煥章說到這裏頓了頓,範宏和張萬閑趁著這個時候又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喜意。


    周煥章看著窗外,若有所思,“本來這趟南巡,朕安排的是去杭州。卻無奈皇貴妃非要來蘇州城,便隻好是由著她了……”說這話的時候,周煥章的語氣中還帶著幾分無奈的寵溺,範宏和張萬閑算是聽出來了,這皇貴妃才是皇上心中的那個人兒啊。


    兩人迅速的在心裏琢磨開來,不過麵上還是恭恭敬敬的站著。


    “不過也好,朕慶幸朕沒有白來啊!”周煥章笑著迴過神,用力拍了拍範宏的肩膀。可憐範宏一介書生,又是典型的江南之人,生的瘦弱,哪裏比得過周煥章的人高馬大,直接被周煥章的這ji巴掌拍的一個踉蹌,差點就趴在地上,內心苦逼,麵帶微笑的聽著皇帝的教誨,“這次若不是皇貴妃堅持,隻怕是朕還發現不了你啊,你得好好的感謝皇貴妃才是。”


    聽到這個話的範宏和張萬閑心思更活絡了,這皇上的意思已經是明擺著了嘛!範宏立刻感恩戴德,“是是是,皇上說的極是,皇貴妃娘娘對微臣恩重如山!等今日娘娘迴來了,臣定當去給皇貴妃娘娘磕頭謝恩。”


    “嗯。”周煥章滿意的點點頭,“行啊,那朕即可就擬旨發往吏部,你三日之內就收拾收拾,走馬上任吧。”


    這麽快?!


    範宏眨了眨眼睛還有些不可置信,抬頭看看周煥章正笑著看著他,範宏迴過神來,再度跪下,“微臣叩謝皇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範宏和張萬閑從園子裏出來的時候,早已沒有了先前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反而是誌得意滿的笑容。


    張萬閑笑著說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剛開始的時候聽聞皇上要來,我還心驚膽戰,日夜擔憂不已。如今看來,這是給大人您送祥雲來了啊。”


    “哈哈,張老弟這話說的,”範宏滿麵紅光的拍了拍張萬閑的肩膀,“要不是你,我也走不到今天。咱們相互扶助才是啊。”


    “是是是,這個自然。”張萬閑連連點頭,“如今我也要趕緊迴去給京裏修書,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咱那位爺才是。”


    “沒錯,要不是王爺在京裏保著,咱們哪裏有今日。”


    “是啊,不過今兒皇上的意思是……”張萬閑用試探的眼神看著範宏。


    範宏沉吟了一下,說道,“不管如何,既然皇上都開了這個口了,皇貴妃那裏必然是要走一趟的,不過這皇貴妃畢竟是女人……”


    “是啊,”張萬閑也是為了這個苦惱不已,“皇貴妃怎麽說都是皇上的女人,咱們肯定是不能親自去磕頭謝恩的。”


    “沒錯。”範宏攆著他那小胡子思考了半天,然後說道,“既然如此,那不如這樣……”


    ……


    正午,人們都在昏昏欲睡,周煥章卻還在精神飽滿的批折子。


    此時距離範宏和張萬閑告退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周煥章喝了口茶,就見侍衛進來稟報說,“皇上,一個自稱是周氏商號的掌櫃拿著信物求見皇上。”


    周煥章立刻放下茶碗,“快請進來。”


    “是!”


    須臾,那人就在侍衛的帶領下進來了,進來以後立刻就跪下了,“草民奉張自友掌櫃的命令,前來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周煥章此時已經收起來了漫不經心的表情,“賜坐。”


    話音剛落,侍女麻利的搬著凳子進來了,掌櫃才察覺出沒有謝恩,“草民謝皇上恩……”


    “別來那一套一套的,趕緊坐吧。”周煥章揮揮手。


    那人才誠惶誠恐的坐了下來,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腿肚子在發抖。


    周煥章說道,“聽說你是周氏的江蘇商號的總舵主?”


    “是,”那人見周煥章似乎是還算好相處,心裏也稍稍平靜了一下,“承蒙張大人的關照,草民才得以養活一家老小,張大人對草民如同再造之恩。”


    “嗯。”周煥章點點頭,繼續說道,“這蘇州城的裏的大小關係,你都如何?”


    那人一愣,隨即笑道,“往高了說,草民自然是不能和蘇州知府範大人還有蘇州織造總領張大人比肩,但是這蘇州商人最多,上到千戶土豪,下到攤販乞丐,草民無一不熟。”


    “不過是個織造總領,居然能和蘇州知府比肩?”周煥章察覺出這裏裏麵的不尋常來,他想起來,剛剛範宏來的時候,這個蘇州織造總領也是跟著來的,雖然全程除了請安一句話都沒說過,但是這堂而皇之的跟著蘇州知府進出皇家禁地,想來這身份不一般啊。“啊,對了,朕都忘記問了,你叫什麽?”


    “迴皇上,草民姓馬,單名一個立字。”


    “哦,馬立,路遙知馬力,好名字!”周煥章稱讚。


    “不敢不敢,皇上謬讚了。”


    周煥章擺擺手,想了想繼續問道,“這範宏和張萬閑經常在一起嗎?”


    “草民自小生在這蘇州城中,這半輩子都快過去了,也沒離開過。這範大人來蘇州城也約莫有十多年了,至於張總領則是在昭成二十七年的時候來的蘇州城。來了以後,不過是不到半年的工夫,倆人便走的很近了。”馬立仔細迴憶的說道。


    “那照你這麽說,這個張萬閑其實不是蘇州人?”


    “是,據說是京城來的人,本來開始說的是可能做個一兩年就迴京城去了。”馬立老老實實的繼續說道,“說來也奇怪的很,開始這位大人都會說自己在蘇州城呆不長久,後來自從和範大人走的近了以後,也就再也沒說過走的話。 便一待就是這麽多年。”


    周煥章聽聞冷笑,隻怕是嚐到甜頭了吧,所以不願意挪窩了。


    地方官員其實任期滿三年就要更換,除非是找不到合適的或者是有人保薦或者是特殊原因,否則是不可能在一個位置做了十五年之久,也不知道這個範宏到底是搭上了哪根線居然就在這蘇州知府的位置上做了如此之久。而那個張萬閑自然是京城的裏某位權貴的親戚之類的無疑了。


    周煥章想了一會兒,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這個張萬閑到底和京城有什麽關係?”


    “這個……草民我就不知了。”馬立立刻說道,“這個就是官老爺的事情了,我們這老老實實的做生意的一向是不敢過問這些事情,還請皇上體諒 。”


    “嗯,沒事。”周煥章擺擺手,看樣子從張萬閑是個突破口啊。


    周煥章有了些許的眉目,心情也好點兒了,於是問道,“是這樣,朕的公主覺得這個園子修的很是漂亮,所以想要這個園子的翻模,你是否可以找人做?”


    “這個……”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周煥章看出來馬立有些遲疑。


    “是這樣的,這園子若是要草民去做自然也是可以,但是這本就是張大人的園子,皇上何不就找張大人做了更好?”


    “你說……這是張萬閑的園子?”周煥章略微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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