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期,孔子有個弟子,名叫公冶長,因精通鳥語而出名。


    一日,公冶長在野外,聽得一鳥唿朋引伴:“清溪旁邊有死人肉,何不共往啄食之?”


    又走了一會兒,偶遇一個老嫗哭於途,稱兒子多日未歸,多半是在外殞命了,隻是不知屍在何處。


    公冶長忙說:“方才見有鳥兒,要去清溪啄食屍肉,說不定令郎就是死在了那裏,你趕緊去,去晚了收不到全屍。”


    老嫗往尋,果見兒子屍體在清溪,便以為是公冶長假托鳥兒之口,實則行殺人之事,報官將公冶長抓了。


    孔子聽了此事,就說下了這句記載在《論語·公冶長第五》中的話:“(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


    後來公冶長被宣告無罪釋放,孔子真就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


    。。。


    夜無眠囉哩囉嗦說了一籮筐,直說得自己都煩了。


    那蜈蚣從他後背繞著爬了迴來,趴在臉上,仔細嗅了嗅鼻孔,感受了一番鼻息,又爬到懷中,停留了一番,夾動著觸角,似也是在體會。


    夜無眠訝異了一陣,隨即釋然道:“蜈蚣兄此舉,必是在再三確認我的身份。我帶著假臉皮,更容改貌,它看不出真容來,隻能通過聞氣味來辨別真假。”


    約莫過了兩三刻鍾,蜈蚣才下定了決心一般,快速爬迴到他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他的鼻息。


    他臉上帶著假麵皮,除了眼睛、鼻孔,其餘處,皆被覆蓋。


    蜈蚣親鼻,蓋是意在親真實的他。


    探了探頭,這毒蟲的眼中,竟然流露出少許的溫情與堅定。


    隨後頭也不迴,爬到了他的肩胛骨上。


    “嘶……”某一刻,一陣劇痛來襲。肩胛骨上的皮膚,被蜈蚣撕開了一道口子,在夜無眠齜牙咧嘴的忍耐中,它挺著尖牙利嘴,繼續往裏鑽去。


    越往裏,夜無眠疼地嘴角直顫,哆哆嗦嗦道:“都說被蜈蚣咬了最疼,往常我還不信,今日可算是信了!”


    他看不到後背肩胛骨的細節,但大致能感受到,蜈蚣破開皮膚,咬開肉後,直奔著入肉插骨的那柄勾刀而去。


    緊接著就是微微的震動,間或響起輕輕的啃咬聲音。


    汗水沿著夜無眠的額頭,細密密地淌著。


    他的嘴巴漸漸變大,心裏有了一個猜測:“蜈蚣兄該不會是通過咬斷骨中勾刀的方式,來解救我吧?”


    他仔細一想,便覺得此種可能性最大;而且除此之外,蜈蚣也別無他法可以救他。


    隻是蜈蚣口齒雖尖利,畢竟肉體凡胎;那勾刀的材質夜無眠無法看到,能被錦衣衛專用於禁錮逆通境界的高手,想來必非凡物。


    “蜈蚣兄,可行乎?”


    他懷疑著,更心疼蜈蚣兄的牙口。


    。。。


    不知過了多久,夜無眠從沉沉睡眠中醒來,恰見蜈蚣溜到了地上。


    相比於剛從頭發裏出來時,這毒蟲此時有了些疲態。


    紅色的尖頭仍然高昂著,偶爾卻帶起陣陣的下垂。顯然長時間的作業,讓它有些禁受不住。


    夜無眠見得,它嘴中,吐出一串灰白色屑物來。


    光線昏暗,看不仔細那屑物具體的模樣。但稍一聯想,他便驚道:“這莫不是蜈蚣兄啃咬下來的勾刀鐵屑?”


    也隻有此種解釋了。


    鐵屑在地上,均勻落了一條長長的痕跡,有約兩尺。


    蜈蚣一陣猛地來迴翻滾,把鐵屑給攪得散了;又來迴爬行數趟,身上沾了潮濕地麵的髒水,最終掩蓋了鐵屑痕跡。


    夜無眠欣喜道:“這樣一來,縱是有人來看,也看不出曾有鐵屑掉落的痕跡。蜈蚣兄高明!”


    這時隻聽吱吱一聲慘烈的響動,蜈蚣咬住了一隻小灰鼠的頭顱。


    那灰鼠掙紮著雙爪,拚命撓動,奈何蜈蚣的身子堅硬,任它怎生撓,也撓不破,更撓不掉。


    蜈蚣絞動幾番,那老鼠便斷了氣,眼珠子都鼓了出來。


    夜無眠瞧得呆了。


    蜈蚣殺鼠後,慢慢享用完獵物,補充了些體力,又沿著夜無眠的身子,爬到後背,鑽進肉裏,開始工作起來。


    之後幾日,蜈蚣就往來於夜無眠的背、地麵,忙得馬不停蹄,幾乎沒有歇時。


    夜無眠也眼瞧著,它越來越疲憊,便多次叫喚它:“蜈蚣兄,且歇一歇罷!”


    可蜈蚣總是置若罔聞。


    夜無眠心道:“蜈蚣兄既能去後背啃咬這勾刀,說明是可以聽得懂人話的,可為何我讓它歇息,卻不肯聽從?”


    不管蜈蚣聽不聽,夜無眠每次待它下得背來,到得地上,就會習慣性請它歇息,蜈蚣仍不聽,隻是繼續去捕捉地上的臭蟲、蟑螂、老鼠等物。


    好在這牢房是個大大的不潔之地,蛇蟲鼠蟻多生,即便到了冬季,也所存不少。蜈蚣捕獵自如,因此沒有餓著。


    有時候夜無眠心想:“蜈蚣兄吃了臭蟲,又沾了地上的汙液,身體、口上必然殘留髒物;可當其破開我的皮肉,鑽入我的身中時,為何卻沒有導致我的傷口感染呢?”


    他因為孩提時,跟著那個少林俗家弟子學過一點醫術,知道傷口沾染了汙物,就容易感染。


    早有不少實例證明他這經驗的正確性,唯獨在蜈蚣這裏,出現了例外。


    據他深一步觀察,被蜈蚣齧咬時,雖然總會劇痛一陣,可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時,便消了,沒有任何受到感染而疼痛的跡象。


    初時他嘖嘖稱奇,不知所以然。


    後來靜下心去感受時,總算讓他發現了其中奧秘。


    原來,在開咬之前,他總會感覺到,蜈蚣會在將咬的部位,分泌些許液體,沁出一股清涼之感。


    這清涼感十分細微,可以用“纖毫”來形容。


    而在痛楚發作時,這纖毫的液體,就會浸潤痛處,很快驅走了痛感,隻留下一片涼颼颼,麻麻癢的感覺。


    “蜈蚣兄的這種特殊液體,不僅無毒,卻還能有如此功效!”


    一般的蜈蚣都有毒,輕則被咬處腫痛,造成惡心反胃,重則昏厥甚至致死。


    但是這位蜈蚣兄,想來應該是條罕見的蜈蚣,毒牙上的液體,能清熱解毒。這般作用之下,那蛇蟲鼠蟻的沾染殘留,這才沒有感染夜無眠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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