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飛到藍潼肩上,看了一眼信紙,道:“帝姬大人,看來這個信徒還蠻真誠的。”


    藍潼默不作聲的收起了信紙,道:“清淵上神讓我去沿海尋江南。”


    赤羽道:“這個名字很熟悉,但赤羽想不起來是誰。”


    藍潼抿唇,似乎是想到了某些迴憶。


    “上任雨師。”


    “嗷嗷,原來是雨師大人,我想起來了。”赤羽道:“帝姬大人剛入凡間之後,雨師大人就被貶成半神了。”


    “為什麽?”


    赤羽悶悶的說:“當初閻羅鬼怪作祟,六界動蕩不安,人間大旱三年……”


    雨師掌管四季的雨季,降雨之處,降水多少,天道都有嚴厲規定,偏偏那三年天道之石沒有任何指令,這也意味著人間不該降雨。


    三年無雨,糧食顆粒無收,人們餓的吃樹皮草根,甚至易子而食,雨師哀求天道無果,私自給人間降了七天的雨,結果可想而知。


    雨師當場被天道貶入凡間,天帝都是後來才知道的此事,身上神力幾乎全部沒收,但好在天神之軀保留了下來,自此流落人間,建立了天人舍道觀,保護一方子民。


    “原來如此。”藍潼問道:“那之後有人接替雨師的神位了嗎?”


    “沒有。”赤羽搖了搖頭,“天帝把雨師的職位交給新來的小神官暫代了。”


    藍潼無奈道:“我說清淵怎麽讓我去找江南,原來是天帝有意讓她重新飛升迴去,畢竟是上任雨師點名讓江南接手的。”


    雖然上任雨師江瀾是江南的親姐姐,保不了有關係戶的嫌疑,但江南在任期間確實把一切事物處理的都很好。


    思來想去,好像江南被貶跟藍潼也是有一定關係的。


    “藍道長,你在觀裏嗎?”


    藍潼和赤羽對視一眼,走出茅草屋看到院外以青山村村長為首,後邊跟了一堆拿著東西的村民。


    藍潼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村長,你們這是?”


    村長笑嗬嗬道:“昨個夜裏天露異色,我們都做夢夢見神女要重新飛升迴神界啦,這不,我們一早就過來給神女廟上個供,求個平安嘛。”


    “哦,那你們進來吧。”


    藍潼看著他們一個個進廟中,擺上貢品點上香,跪在蒲團上,開始祈求。


    昨天還邪神呢,今天就能保平安了?


    “赤羽,我們去沿海找江南吧,我看見他們心煩。”


    “好呀帝姬大人。”


    藍潼默默離開了院子,用僅剩不多的神力,開了一道瞬移陣法。


    腳下亮起金色的符咒圈,神力湧動,藍潼額間一抹金色光芒,耀眼奪目。


    她閉眼凝神,默念所去之處,睜開雙眼,碧綠透亮的眸色一閃而過,下一秒又恢複成了死寂的純黑。


    “人無善惡,萬物有靈,眾生皆苦,願予必成。”


    這是藍潼為神女時,立下的口訣,也是因此得到了一個“願予必成”的神明稱號。


    瞬移陣法生效,再次睜眼時,她已經在沿海的山腳下了。


    赤羽扇著翅膀往上空飛去,“帝姬大人,我去看一下附近的地形,你等我。”


    “好。”


    沿海地區顧名思義,位於昭和國東南部,近鄰大海,多數子民以海上作業為生,也因與其他國家之間的海上貿易密切,所以富裕繁華。


    天人舍坐落於一處斷崖山上,前邊兒是上山必經的九千台階,後邊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赤羽迴來了。


    “帝姬大人,天人舍就在山上,但是……”


    “怎麽了?”


    “上山的話有好長的路,還都特別變態的設置成了台階,我聽上山的人說,有九千階呢……”


    藍潼:“………”


    江南是真踏馬變態啊!


    赤羽弱弱的問:“不如我們用瞬移陣法上去吧。”


    藍潼搖了搖頭,“神力不多了。”


    早知道就默念天人舍了。


    藍潼帶著赤羽走了好半天才上了山,見到了天人舍。


    整個道觀麵積極大,院中最顯眼的是一棟畫閣朱樓,富麗堂皇,高九層寬百尺。


    院中上香之人眾多,香火不斷,藍潼才進院裏,便立刻有小道姑前來詢問。


    “敢問這位道長來天人舍是上香還是尋人?”


    藍潼直言不諱:“我找你們觀主江南。”


    “敢問道長尊姓大名?”


    “藍潼。”


    “道長請稍等。”


    道姑匆忙進了那朱樓中,沒一會兒便出來了。


    “藍道長這邊兒請。”


    藍潼點點頭,隨她進了朱樓。


    朱樓內部房間眾多,結構嚴謹,那小道姑帶藍潼上了第三層的一個房間門口。


    “藍道長,江觀主就在裏麵。”


    “多謝。”


    多年不見江南,藍潼也不知現在是何心情,沒有故友再見的重逢之喜,也沒有略微尷尬的被貶之仇。


    她敲了敲門後邊直接推門而入。


    屋內陳設極簡,江南一身紅白道袍,盤腿坐在蒲團之上,麵前的窗子落地打開,陽光灑落她身,如若鍍金神像。


    江南的容貌與藍潼相比,更多的是一種端莊的靜態美,從容溫和,溫婉淑女。


    藍潼看見她這般,心中隻有一個形容詞。


    變臉怪。


    江南緩緩睜開雙眸,道:“神女大人,許久不見。”


    藍潼道:“雨師大人,別來無恙。”


    下一刻,屋內的空氣瞬間凝結,二人對視,空氣中仿若有火光產生。


    赤羽也不知道咋迴事,這倆人剛見麵打個招唿,這就不對付上了?


    它連忙打圓場道:“雨師大人,我是赤羽啊,你還記得我嗎?”


    江南哼了一聲,“當然,也就你還願意跟著這倒黴蛋,不愧是青蓮神獸,主子被貶了也跟著。”


    赤羽:………


    它抬頭無助的朝藍潼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詢問。


    江南這是在陰陽怪氣嗎?


    藍潼挑眉道:“一段時間不見,你火氣倒是挺大。”


    江南不甘示弱的迴懟道:“你也沒好到哪裏去!”


    察覺到江南無名的火氣,藍潼倒是不想惹她。


    江南此人給她的印象,無非就是變臉怪和記仇怪。


    當初在天域書院一起讀書時,江南每次見到長輩都是一臉乖巧人畜無害,和藍潼一起時,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稀奇古怪的壞心眼子一個接一個,所以藍潼稱她變臉怪。


    記仇怪還不是因為此人有點兒什麽破事都給你記得清清楚楚,就因為藍潼吃了她一塊牛奶糕,在藍潼耳邊叨叨了八年!


    瞧見藍潼不說話了,江南這才收住那股子陰陽怪氣,道:“你來找我是因為清淵讓你來找我?”


    藍潼一愣,反問道:“不然呢?”


    江南抓起地上的蒲團就衝藍潼臉上扔了去!


    藍潼一個閃身躲開,麵色不善道。


    “怎麽?清淵沒跟你說清楚?”


    江南冷笑一聲,“虧的我還巴巴把你當朋友,流落人間三百多年,你一次也沒來找過我!今天過來還是因為清淵,要是沒有你哥這檔子事兒,神女殿下怕是早就忘了我這個人了。”


    江南刻意加重了“神女殿下”四字,嘲諷之意流露於表。


    藍潼有些理虧,無奈道:“我消息不流通,也是昨天才知道你被貶了。”


    藍潼說的是實話。


    可江南不信,她嗬嗬一笑,“前幾年我碰見馮揚了,馮揚在我麵前罵了你半天,你有功夫見他,沒功夫來見我是吧。”


    “馮揚?”藍潼一臉疑惑,“他罵我?”


    馮揚也是藍潼曾經的故友,陰界平等王之子,與兩人相識多年。


    “對啊。”江南漫不經心的翻了個白眼,私下麵對藍潼的時候,她可是一點兒也沒有那股子端莊大氣。


    “馮揚說他跟你喝酒喝醉了,你大晚上帶著他把一邊兒一座山給燒了,山上的土地神連夜去長生界告狀,害的他迴了陰界就讓平等王逮住揍了一頓。”


    想起那件事,藍潼的臉色有些黑,她咳嗽了兩聲,試圖轉移話題。


    “先不說這個事……你這邊是怎麽想的,你要跟我一起去妖界嗎?”


    “當然去,我還想等飛升迴去呢。”江南目光望著海麵,有些出神的喃喃道:“畢竟雨師那個位置是我姐親自點名給我的……”


    藍潼沉默片刻,道:“那我先想辦法在妖界找一個可靠一些的人,你在天人舍等我消息就好。”


    藍潼說完,便要離開。


    江南立刻出聲:“怎麽?幾百年不見了,你竟連陪我吃個飯都不肯?這麽急著離開,難不成有心上人在等你?”


    藍潼冷聲道:“你要是不會說話,幹脆就不要說話。”


    江南神色一頓,氣勢瞬間弱了下來,有些無助的喃喃道:“你似乎……變了很多。”


    若是以前,藍潼麵對她的陰陽怪氣,定要跟她好好鬥一番嘴,如今這不耐煩的樣子,讓她感覺無比的陌生。


    藍潼不甚在意的道:“落魄一遭,心境早不再似從前了。”


    江南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麽,看到藍潼麵色淡然,最後還是欲言又止。


    流落人間,江南這一路還算順利,畢竟世人都知她是為了蒼生才違反的天道,帝王見了她都要萬分恭敬,還特意命人花重金為她建造了天人舍。


    但藍潼這三百年經曆了什麽,江南知道的並不多。


    隻是聽馮揚說她剛開始過的很苦,長生界的小神官不停地欺負她,還有些心思肮髒的覬覦她美貌,閻羅鬼怪、陰魂妖精連人類都敢找她的麻煩。


    江南不敢再往下想。


    一個人從六界至尊跌落到泥潭之中,誰能走過這一遭心境還似從前那般呢?


    藍潼察覺出江南眼中的憐憫,沒由得語氣變得更生硬了些:“我觀中還有事,告辭。”


    她無言打下一道傳送陣法,瞬間消失在了屋中。


    藍潼傳送到青山村旁邊的山上,一路迴到神女廟,整個途中安靜無比,赤羽不敢多言。


    它也是前幾年才找到的藍潼,藍潼被貶後一直下落不明,還是天帝給藍潼下達了建立神女廟的任務赤羽才找到了她。


    在這之前藍潼經曆過什麽它不清楚,也不敢問。


    迴到神女廟,院裏已沒了村民,神像前擺放著一堆瓜果糕點,香爐裏的香灰也已經厚厚一層。


    正是晌午,藍潼拿了些糕點墊了墊肚子,昨日買的桌椅床等都到了,正放在院子裏。


    藍潼又開始無休止的勞動,收拾衛生,修補房頂,轉眼忙碌到了晚上。


    赤羽看著房頂上那個搖搖欲墜的框架,道:“帝姬大人,不然咱們找個專業修房頂的吧……”


    藍潼問道:“你是覺得我修的不好嗎?”


    “赤羽不是這個意思……但,我總覺得這房子就算補上了也住不了多久,不如推倒了重蓋。”


    藍潼看了一眼四處冒風的茅草屋,還有抬頭就能看到星星的房頂,有些無奈的說:“蓋房子需要更多的錢,我手頭這些銀子是不夠的。”


    赤羽道:“帝姬大人,有一個神廟就可以了,咱們還是先著手拯救風神大人的事兒吧。”


    “這個不著急。”藍潼有些不在意的說:“我哥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我得先找好妖界中可用的人,三千浮世刀也需要信仰之力來灌輸,有一些穩定的信徒是必須的。”


    藍潼拿出三千浮世刀,感覺它的刀身更有份量了一些,證明信仰之力已經有了,雖然不多。


    今日白天的祈願信紙一卷卷掉落,將近二十多卷。


    藍潼隨意打開一卷,正是青山村的某位村民。


    他的祈願是……希望神女大人保佑,治愈好他的不舉之症。


    藍潼:“………”


    赤羽氣的跳腳:“此等刁民膽敢在帝姬大人麵前胡言亂語!帝姬大人等著,赤羽這就去把他的眼珠子給啄瞎!”


    藍潼擺手道:“他們都知道我恢複了治愈之力,不出意外,前來上供之人都是想讓我保佑他們身體康健的。”


    說著,藍潼又打開了一卷。


    這是個姑娘的祈願,她成親三年未有子嗣,希望神女殿下可以保佑她順利懷孕生子。


    藍潼嘴角抽搐,萬年淡漠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痕,咬牙切齒道。


    “本神又不是送子觀音!怎麽可能讓她順利懷孕生子!荒唐!”


    如此種種祈願,數不勝數。


    藍潼如果想要更多信仰之力,首先就要幫助幾個信徒,以此開端好讓他們知曉,九天神女是可以幫人完成祈願的,這樣也會人傳人吸引更多信徒。


    但藍潼私心隻是為了三千浮世刀,神力是自身修煉得來,但神器的強大是跟信仰之力有關聯的,而且信仰之力足夠,信徒夠多,飛升的契機就會出現。


    “赤羽,你還有多少法力?”


    “迴帝姬大人,赤羽有很多!完成這些祈願足夠的!”


    “你先將法力傳些給我。”


    “是!”


    赤羽忙不迭把法力傳給藍潼,藍潼感覺足夠之時便道:“夠了,不必再傳。”


    結果赤羽因為傳法力傳的太猛,突然一個刹車小身板受不了,倆眼一黑就睡著了。


    藍潼把她放在懷裏躺在草垛上,周圍祈願信紙散落,神識隨著信紙進入祈願之人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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