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太陽日194
小馬寶莉：小馬國火星救援 作者：第二TWILIGHT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小文，現在有空麽？”
文卡特放下自己手頭塗滿各種數據圖表與mav設計草圖的記事本，抬起頭答道：“當然了安妮，”他接著問道，“出什麽事了？”
安妮大步踏進他的辦公室，關上了身後的大門。“為什麽你會認為出事了？”
“這個麽，首先你剛才在四下無人的環境裏連著說了兩句幾乎找不出語法錯誤的句子，而且也沒冒任何髒字；”文卡特解釋道，“其次，一般情況下你跟我打招唿的內容都是直接開門見山提要求或者吐槽一下自己手頭的活有多麻煩之類的。出於你剛才不同尋常的表現以及嚴肅的語調，我有理由認為你有個嚴重的壞消息要告知我，不過也有可能是想讓我出麵幫個忙。”
“你這家夥可真tm是個當偵探的料。”安妮忍不住罵了一句，“沒錯，被你說對了。我得拜托你一件事。我認識的一個記者之前幫過我不少忙，她最近想跟外星飛船船長櫻桃莓莓做個一對一的獨家訪談，我想問問看能不能想辦法在探路者上給她騰出一天時間來。”
文卡特聽罷，手中的筆不覺滑落下來。“安妮啊，你是不是對現在的通訊狀況沒什麽概念？”他答道，“信號延遲早就超過二十光分了，還沒算上兩頭打字要花的時間；通訊帶寬也已經掉到每秒一千比特以下了。也就是說要準備這一次訪談我們得把手頭所有事情都推到一邊，隻為了讓你那位記者朋友最多問十個問題出頭就完事了？有這種必要嗎？發電郵等迴複她都等不起嗎？”
“她說她想來次直播訪談。”安妮也是一臉無奈，“小文，我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探路者對話的時間戳我也不是沒看過。但這迴人家可是倫敦時報的berenice macready啊，她現在基本上算是我們在歐洲地區的宣發主力軍了。還用得著我提醒你歐空局出了多少救援經費嗎？小文，要知道這可都是她的功勞啊，我想忘也忘不了。人家可是大費周章成篇累牘給我們歌功頌德，都tm快能寫成詩了。她這麽煞費苦心把救援項目的角角落落都仔細包裝起來推銷給公眾，我們現在已經是欠了她許多人情了。”
文卡特長歎一聲，癱迴椅子裏思索隨之而來山崩地裂一般的組織協調問題。“如果我們真要開這個先例的話，其他那些新聞機構也一定會紛至遝來要求進行采訪。”他問道，“應付它們沒問題嗎？”
“沒事，已經頂了好幾個星期了。”安妮在這一方麵倒是十分自信。
“nasa對外界的態度至少必須在表麵上擺出不偏不倚的樣子，”文卡特繼續補充道，“也就是說為了避免再次引發公眾輿論聲討，我們必須做些手腳製造出一種莓莓主動請纓進行采訪的感覺。這個秘密任務就交給你了。”
“安排上了。”
“你那位朋友得到現場來，要麽這裏要麽jpl，”文卡特說道，“考慮到現在帕薩迪納那邊亂成一鍋粥的狀態，還是到我們這裏比較好。她要在我們這裏待上幾天，等我們碰上某天沒什麽急事的時候才能有采訪機會。能接受嗎？”
“她在我們這裏駐站已經有段時間了，”安妮答道，“就住在德州市內一家酒店的小套房裏。這個沒問題。”
“而且一定要對她反複強調，”文卡特補充了最後一點要求，“讓她能夠深刻認識到自己的時間極其有限。當天的頭兩個小時是保留給我們的日常工作時間，之後的九個小時如果沒有發生需要我們介入的緊急情況，盡可以由她自行支配。她最好能速戰速決把自己想要的信息拿到手，因為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
“會轉告的。”
文卡特歎了口氣，“那就可以開始準備了。這次算是為你特別破了例，你們倆下次別忘了還我這份人情。”
“算在我頭上。”安妮並沒什麽要感激的意思，就這麽厚顏無恥收下了文卡特的大禮。接著她不經意瞥到了文卡特桌上的大堆草稿，隨口問道，“對了，剛才在忙啥呢？”
“隻是粗略推個數據，餐巾紙上談兵罷了。”文卡特答道，“我想大概了解下把小馬的火箭引擎裝到mav著陸級上的效果如何。”
“這不應該是jpl的活嗎？”
“對，但是我等得心裏有些癢癢。”文卡特一臉無奈，“jpl現在正忙著處理斯雷普尼爾的一堆問題，還得再過好幾個月才有心思管這迴事。權當算算數學題自娛自樂吧。”
“而且這樣行得通麽？”安妮問道，“我感覺這樣情況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糟糕了。畢竟幾年下來你都一直讓我跟記者解釋為了節省燃料而讓mdv和mav盡可能輕量化有多重要，現在這樣又似乎反而是在開曆史倒車了。”
“你對推重比有多少了解？”
“如果推重比在一左右的話，就能懸浮。大於一就可以上天，小於一就摔了，或者幹脆飛不起來。”安妮聳了聳肩，“再詳細點就是書呆子的能力範圍了，反正我是搞不懂的。”
“可以。”文卡特抽出一張空白草稿紙開始塗抹起來，“mav著陸級的推重比……”他直接簡記為twr（thrust-weight ratio）了，“……在火星引力條件下是1.2左右。的確不大，但是要讓即將著陸的mav在三分鍾之內從每秒一百多米減速至能夠安全軟著陸的程度是完全夠用的。”
“為什麽不能加大推力呢？換大一點的引擎？增加燃料呢？會有問題嗎？”
“飛行器初始重量越大，我們從地球發射時就需要消耗更多燃料，抵達火星後實施軟著陸也會更加困難。”文卡特解釋道，“順便提一句，這一矛盾局麵同時也導致mdv著陸過程成為了ares任務中對宇航員來說最危險的事件節點，沒有之一。一旦mdv進入了火星大氣層，就不會再有終止任務的退路可走。不成功便成仁。如果在設計時給mdv增加火星逃逸入軌模式，最終的成品會達到與mav相近的尺寸。”
“不過話說迴來，這次我們逃離火星用的是mav。mav的燃料成分為肼，通過催化格柵引燃，與mdv使用的推進劑相同。如果搜刮來ares 4 mav以及ares 3 mdv上的剩餘推進劑的話，我們也許能想辦法把那個分級的工作時間延長到一分鍾。理論上如此便可在發射早期獲得許多額外的動能，可以加快我們的入軌速度。”
“你說的是理論上，”安妮插了句，“那顯然和實際情況不一樣，為什麽呢？”
“在火星引力條件下，1.2的twr對應著每秒僅有0.76米\/秒的加速度，這也就意味著一分鍾後整艘飛船的速度大約隻能到四十五米\/秒左右。如果是要降落的話這個數據還問題不大，因為mav搭載的減速傘與空氣製動係統可以讓以軌道速度運行的飛行器減速至每秒百米以下，之後其餘的動能是可以依靠火箭輕鬆抵消的。”
“但是這次馬克和他的朋友們是要加速到每秒六千米這種級別的速度，還要為級間分離預留餘地，於是這理論上看起來還不錯的四十五米每秒一到現實就成了自尋死路。推演一下就能發現一分鍾過後這枚火箭的高度隻能剛好觸及斯基亞帕雷利盆地的邊緣，之後不過十秒就會開始下落，再過二十秒就會重返火星表麵。也就是說mav飛行員手動啟動第一上升級引擎並釋放著陸級發射架的操作必須一氣嗬成，不能有半點差池，否則就是死路一條。就算他們沒出錯隻是動作慢了幾拍，最後第一級燒掉的燃料也可能會比正常發射的使用量還要大。”
“所以總而言之，僅僅隻是複用下降級換來的這點高度與速度並不值得我們讓組員們去冒這個險。不過如果我們再算上外星飛船主引擎的話，出來的數據可就大不一樣了。”
“怎麽會呢？”安妮迷惑不解，“這樣不是重量反而更大了嗎？”
“重量更大是不假，”文卡特答道，“可推力方麵就要大得多了。我們現在粗略估計下來的結果是這三枚引擎位於最大推力狀態下能夠在火星上懸浮起四十五噸的重量，相當於以twr = 1產生了四十五噸火星推力；不過如果載荷隻是它們自身的話，這樣的twr其實要好得多。”
安妮搖了搖頭，“你這麽說我可聽不懂。”
文卡特用筆敲著下巴，托著腮想了想，“行吧，那就暫時不提mav和小馬了，”他決定換換思路，“我們來講講船長法克·沃特尼（buck watney）與他的土豆動力飛船奇遇記吧。”
安妮咧嘴笑著，“雷薯號（thunderspuds）整裝完畢？”
文卡特會心一笑，“差不多就這個意思。雷薯一號起飛時重達五十二噸，第一級能夠產生六十二噸半的推力，推重比約為1.2。不過他的時間不太夠用，所以需要再加上些推進器方便更快入軌。”
安妮點了點頭，“行，這我能懂。大概就像航天飛機或者獵鷹重型那樣對吧？”
“沒錯。假如這時有某位前總統賣給法克沃特尼幾發上麵印有他名字的助推器，”文卡特在紙上經典的科幻火箭造型旁邊畫上了幾枚導彈模樣的物體，“算它每台重五噸，能產生四噸推力好了，這樣twr就是四比五——還到不了一。這意味著如果讓這些所謂的助推器單獨發射的話，它們在燒掉自己一半多燃料之後才能勉強離開地麵。”
“把這樣的兩台助推器綁上雷薯一號，得到的飛行器重量為六十二噸，起飛時推力為七十點五噸，推重比1.137。”
“也就是說還不如1.2。”安妮聽罷點了點頭，“祝賀沃特尼為助長前總統自尊而白白揮霍了太空孤兒寡婦基金。”
“對，不過我們的法克沃特尼並沒有這麽白癡，”文卡特繼續講著故事，“正直又誠實的他是決不會這麽做的。他的計劃是使用彩虹野馬閃閃項鏈係統，重量七噸半，卻能產生多達四十噸的推力。現在的情況可算是大不相同了！給雷薯一號掛上這樣的一串係統之後，飛船重量為五十九點五噸，起飛推力一百零二點五噸，所以推重比大約為……”這次文卡特拿出計算器代勞，“……1.72。”
“這數據可比1.2好太多了是吧？”安妮問道，“法克沃特尼這迴看樣子有希望了。”
“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文卡特答道，“我給你舉個例子吧，土星五號與航天飛機發射時的推重比都在1.5左右，但是隨著燃料不斷消耗負載也會隨之減少，所以兩者的推重比峰值都最終能接近3左右。其實我們發射無人飛行器的峰值twr一般都在15以上，因為探測器之類的負載比人皮實得多，g力大載荷的時候也不容易發生傷筋斷骨內髒出血這種麻煩事。”
“該迴到正題了，”文卡特開始嚴肅起來，“我剛才告訴你的這些數據可不是憑空編造出來的。mav附帶著陸級與燃料的重量是五十二噸，在火星上的推重比是1.2；而小馬推進器——就是彩虹野馬閃閃項鏈係統——重四噸半，並且為了驅動它們連續運行一分鍾還要額外加上大約三噸的電池。在火星上這套係統能輸出大約四十五噸的推力，而1.72的推重比大致對應於每秒速度增加約三米每秒。加速一分鍾過後mav的速度將會接近大約兩百米每秒，高度也能達到六千米左右——這樣的速度與高度是能夠安全分離下降段並啟動第一上升級引擎的，他們也就能夠在真正意義上做到逃出生天。”
“行，我現在算是聽明白了，”安妮說道，“但是為什麽就不能增加電池或者燃料呢？”
“首先，小馬們目前手頭的材料最多隻夠他們造出大約一百來塊電池，”文卡特答道，“如果超過了這個數量的話他們還得自己從頭開始製作外殼框架、控製以及連接組件。其次，我們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他們是否真有能力自行合成聯氨，而且著陸級引擎也無法使用他們在附近區域可能得到的任何其他種類燃料。”
“然而最主要的問題其實是重量。”文卡特接著說道，“我們沒法把小馬推進器的運行時長延長到與第一上升級一樣長。代替第一上升級完全沒有實現的可能，而且在這些引擎能量耗盡之後我們也沒有安全無損的方法能讓它們脫離飛行器，如果直接釋放的話可能會與其他結構發生碰撞而損壞飛船。也就是說除非我們把這些推進器安裝在下降級上，否則它們在飛行過程中至少會有一分鍾時間屬於完全的無用質量，而我們的這次任務可負擔不起任何累贅。”
“所以，如果我們能找到安全方法的話，我們會把小馬引擎連接到著陸級上工作大約一分鍾左右，之後和著陸級一塊分離，自由落體迴到火星表麵。”文卡特顯得有些惋惜，“這樣的確十分浪費，但除非我們能想辦法用小馬引擎替換掉一部分上麵級推進器，否則目前的方案就已經是最為有效的利用方式了。”
“哦。”安妮迴了句。
“除此之外，布魯斯會負責從另一方麵優化數據。”文卡特繼續講解道，“也就是說他會想辦法去掉一切對馬克他們來說非生存必需的組件，盡一切可能為飛行器減重。從mav上移除的每一點重量都能直接作用於twr，增加所有推進器的效率。這就是我們開展救援任務的關鍵期望之所在——當然除此之外還有閃閃引擎。”接著他搖了搖頭補充了一句，“上天保佑，這種最後的手段還是不要派上用場比較好。”
“哦。”安妮複讀道。
“安妮，是不是又跟丟了？”
“沒有沒有，”安妮一臉壞笑，“我隻是在想象一會沃特尼聽到我們要把mav改名為‘雷薯一號’的時候會作何反應。”
“什麽？”文卡特大驚失色，對安妮怒目而視，“不行。別，別，千萬別。你可別給我開這種玩笑……”
“小文，一會見吧，”安妮開溜了，“我七分鍾之後還有個記者招待會要開。”
“安妮，我警告你，你可千萬別告訴他，認真的！”這時文卡特要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聽見沒？！你給我迴來！”
火星e區地麵之下蜿蜒的水晶洞裏，溫度還在不斷上升。
田間高度隻不過超出地麵一英尺左右的苜蓿植物卻擁有著鑽入地下數米深處的根係，穿透了火星難民們曆盡艱辛培育出的營養土層一路直抵尚未開墾的火星原始土壤，在逐漸融化的永凍土層中努力尋找著薄弱點。縱橫交錯的植物根係將大量土壤菌群帶入了淺層泥土；雖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有益菌，卻有一小部分不屬善良之輩。
近期剛剛得到加固的氣密二氧化矽晶體層與混凝土洞穴石壁一同形成了效果出眾的保溫層，能讓陽光照明係統、水暖管線與加熱器產生的熱量維持在洞穴內。大量熱量加熱了空氣，溫暖著植物的同時也逐漸滲透入泥土，漫遊至無人知曉的地底深處。
火星難民們一直以來都認為此處的岩漿管擁有對稱造型，不斷向下傾斜深入古死火山中心的洞穴源頭。可惜他們猜錯了。風化作用自地表卷入了大量塵土堆積起來形成了如今向下傾斜的地貌，但覆蓋在厚厚土層之下的岩石卻隨著洞穴的不斷深入而向上隆起。換句話說，接近洞穴入口處的土層深度甚至要遠勝於上方寬闊的洞穴內部空間。
向著土層更深處漫溯，在純冰永凍土之下還掩藏著數量眾多的遠古含水礦藏，保存著並非自火星淺層沙土逐漸滲透而下，而是從地核源頭湧出的歲月沉澱。
百萬年以來的無數歲月裏，這些沉積物中禁錮著許多成團聚集的甲烷水合物，簡單來說就是晶格中貯藏了大量甲烷的冰晶。
苜蓿根係不斷向下蔓延，隨之攜帶著地表的溫暖與各種細菌。
第一團甲烷解凍了。
小股甲烷氣體逐漸匯流成河，並開始沿著植物根係緩緩向上滲透，一點點取代著土壤中的氧氣。有益菌群開始成批死亡。
而另一些細菌嗅到了甲烷的氣息，歡喜地紮下了根。
它們開始繁衍生息，碩果累累。
文卡特放下自己手頭塗滿各種數據圖表與mav設計草圖的記事本，抬起頭答道：“當然了安妮，”他接著問道，“出什麽事了？”
安妮大步踏進他的辦公室，關上了身後的大門。“為什麽你會認為出事了？”
“這個麽，首先你剛才在四下無人的環境裏連著說了兩句幾乎找不出語法錯誤的句子，而且也沒冒任何髒字；”文卡特解釋道，“其次，一般情況下你跟我打招唿的內容都是直接開門見山提要求或者吐槽一下自己手頭的活有多麻煩之類的。出於你剛才不同尋常的表現以及嚴肅的語調，我有理由認為你有個嚴重的壞消息要告知我，不過也有可能是想讓我出麵幫個忙。”
“你這家夥可真tm是個當偵探的料。”安妮忍不住罵了一句，“沒錯，被你說對了。我得拜托你一件事。我認識的一個記者之前幫過我不少忙，她最近想跟外星飛船船長櫻桃莓莓做個一對一的獨家訪談，我想問問看能不能想辦法在探路者上給她騰出一天時間來。”
文卡特聽罷，手中的筆不覺滑落下來。“安妮啊，你是不是對現在的通訊狀況沒什麽概念？”他答道，“信號延遲早就超過二十光分了，還沒算上兩頭打字要花的時間；通訊帶寬也已經掉到每秒一千比特以下了。也就是說要準備這一次訪談我們得把手頭所有事情都推到一邊，隻為了讓你那位記者朋友最多問十個問題出頭就完事了？有這種必要嗎？發電郵等迴複她都等不起嗎？”
“她說她想來次直播訪談。”安妮也是一臉無奈，“小文，我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探路者對話的時間戳我也不是沒看過。但這迴人家可是倫敦時報的berenice macready啊，她現在基本上算是我們在歐洲地區的宣發主力軍了。還用得著我提醒你歐空局出了多少救援經費嗎？小文，要知道這可都是她的功勞啊，我想忘也忘不了。人家可是大費周章成篇累牘給我們歌功頌德，都tm快能寫成詩了。她這麽煞費苦心把救援項目的角角落落都仔細包裝起來推銷給公眾，我們現在已經是欠了她許多人情了。”
文卡特長歎一聲，癱迴椅子裏思索隨之而來山崩地裂一般的組織協調問題。“如果我們真要開這個先例的話，其他那些新聞機構也一定會紛至遝來要求進行采訪。”他問道，“應付它們沒問題嗎？”
“沒事，已經頂了好幾個星期了。”安妮在這一方麵倒是十分自信。
“nasa對外界的態度至少必須在表麵上擺出不偏不倚的樣子，”文卡特繼續補充道，“也就是說為了避免再次引發公眾輿論聲討，我們必須做些手腳製造出一種莓莓主動請纓進行采訪的感覺。這個秘密任務就交給你了。”
“安排上了。”
“你那位朋友得到現場來，要麽這裏要麽jpl，”文卡特說道，“考慮到現在帕薩迪納那邊亂成一鍋粥的狀態，還是到我們這裏比較好。她要在我們這裏待上幾天，等我們碰上某天沒什麽急事的時候才能有采訪機會。能接受嗎？”
“她在我們這裏駐站已經有段時間了，”安妮答道，“就住在德州市內一家酒店的小套房裏。這個沒問題。”
“而且一定要對她反複強調，”文卡特補充了最後一點要求，“讓她能夠深刻認識到自己的時間極其有限。當天的頭兩個小時是保留給我們的日常工作時間，之後的九個小時如果沒有發生需要我們介入的緊急情況，盡可以由她自行支配。她最好能速戰速決把自己想要的信息拿到手，因為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
“會轉告的。”
文卡特歎了口氣，“那就可以開始準備了。這次算是為你特別破了例，你們倆下次別忘了還我這份人情。”
“算在我頭上。”安妮並沒什麽要感激的意思，就這麽厚顏無恥收下了文卡特的大禮。接著她不經意瞥到了文卡特桌上的大堆草稿，隨口問道，“對了，剛才在忙啥呢？”
“隻是粗略推個數據，餐巾紙上談兵罷了。”文卡特答道，“我想大概了解下把小馬的火箭引擎裝到mav著陸級上的效果如何。”
“這不應該是jpl的活嗎？”
“對，但是我等得心裏有些癢癢。”文卡特一臉無奈，“jpl現在正忙著處理斯雷普尼爾的一堆問題，還得再過好幾個月才有心思管這迴事。權當算算數學題自娛自樂吧。”
“而且這樣行得通麽？”安妮問道，“我感覺這樣情況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糟糕了。畢竟幾年下來你都一直讓我跟記者解釋為了節省燃料而讓mdv和mav盡可能輕量化有多重要，現在這樣又似乎反而是在開曆史倒車了。”
“你對推重比有多少了解？”
“如果推重比在一左右的話，就能懸浮。大於一就可以上天，小於一就摔了，或者幹脆飛不起來。”安妮聳了聳肩，“再詳細點就是書呆子的能力範圍了，反正我是搞不懂的。”
“可以。”文卡特抽出一張空白草稿紙開始塗抹起來，“mav著陸級的推重比……”他直接簡記為twr（thrust-weight ratio）了，“……在火星引力條件下是1.2左右。的確不大，但是要讓即將著陸的mav在三分鍾之內從每秒一百多米減速至能夠安全軟著陸的程度是完全夠用的。”
“為什麽不能加大推力呢？換大一點的引擎？增加燃料呢？會有問題嗎？”
“飛行器初始重量越大，我們從地球發射時就需要消耗更多燃料，抵達火星後實施軟著陸也會更加困難。”文卡特解釋道，“順便提一句，這一矛盾局麵同時也導致mdv著陸過程成為了ares任務中對宇航員來說最危險的事件節點，沒有之一。一旦mdv進入了火星大氣層，就不會再有終止任務的退路可走。不成功便成仁。如果在設計時給mdv增加火星逃逸入軌模式，最終的成品會達到與mav相近的尺寸。”
“不過話說迴來，這次我們逃離火星用的是mav。mav的燃料成分為肼，通過催化格柵引燃，與mdv使用的推進劑相同。如果搜刮來ares 4 mav以及ares 3 mdv上的剩餘推進劑的話，我們也許能想辦法把那個分級的工作時間延長到一分鍾。理論上如此便可在發射早期獲得許多額外的動能，可以加快我們的入軌速度。”
“你說的是理論上，”安妮插了句，“那顯然和實際情況不一樣，為什麽呢？”
“在火星引力條件下，1.2的twr對應著每秒僅有0.76米\/秒的加速度，這也就意味著一分鍾後整艘飛船的速度大約隻能到四十五米\/秒左右。如果是要降落的話這個數據還問題不大，因為mav搭載的減速傘與空氣製動係統可以讓以軌道速度運行的飛行器減速至每秒百米以下，之後其餘的動能是可以依靠火箭輕鬆抵消的。”
“但是這次馬克和他的朋友們是要加速到每秒六千米這種級別的速度，還要為級間分離預留餘地，於是這理論上看起來還不錯的四十五米每秒一到現實就成了自尋死路。推演一下就能發現一分鍾過後這枚火箭的高度隻能剛好觸及斯基亞帕雷利盆地的邊緣，之後不過十秒就會開始下落，再過二十秒就會重返火星表麵。也就是說mav飛行員手動啟動第一上升級引擎並釋放著陸級發射架的操作必須一氣嗬成，不能有半點差池，否則就是死路一條。就算他們沒出錯隻是動作慢了幾拍，最後第一級燒掉的燃料也可能會比正常發射的使用量還要大。”
“所以總而言之，僅僅隻是複用下降級換來的這點高度與速度並不值得我們讓組員們去冒這個險。不過如果我們再算上外星飛船主引擎的話，出來的數據可就大不一樣了。”
“怎麽會呢？”安妮迷惑不解，“這樣不是重量反而更大了嗎？”
“重量更大是不假，”文卡特答道，“可推力方麵就要大得多了。我們現在粗略估計下來的結果是這三枚引擎位於最大推力狀態下能夠在火星上懸浮起四十五噸的重量，相當於以twr = 1產生了四十五噸火星推力；不過如果載荷隻是它們自身的話，這樣的twr其實要好得多。”
安妮搖了搖頭，“你這麽說我可聽不懂。”
文卡特用筆敲著下巴，托著腮想了想，“行吧，那就暫時不提mav和小馬了，”他決定換換思路，“我們來講講船長法克·沃特尼（buck watney）與他的土豆動力飛船奇遇記吧。”
安妮咧嘴笑著，“雷薯號（thunderspuds）整裝完畢？”
文卡特會心一笑，“差不多就這個意思。雷薯一號起飛時重達五十二噸，第一級能夠產生六十二噸半的推力，推重比約為1.2。不過他的時間不太夠用，所以需要再加上些推進器方便更快入軌。”
安妮點了點頭，“行，這我能懂。大概就像航天飛機或者獵鷹重型那樣對吧？”
“沒錯。假如這時有某位前總統賣給法克沃特尼幾發上麵印有他名字的助推器，”文卡特在紙上經典的科幻火箭造型旁邊畫上了幾枚導彈模樣的物體，“算它每台重五噸，能產生四噸推力好了，這樣twr就是四比五——還到不了一。這意味著如果讓這些所謂的助推器單獨發射的話，它們在燒掉自己一半多燃料之後才能勉強離開地麵。”
“把這樣的兩台助推器綁上雷薯一號，得到的飛行器重量為六十二噸，起飛時推力為七十點五噸，推重比1.137。”
“也就是說還不如1.2。”安妮聽罷點了點頭，“祝賀沃特尼為助長前總統自尊而白白揮霍了太空孤兒寡婦基金。”
“對，不過我們的法克沃特尼並沒有這麽白癡，”文卡特繼續講著故事，“正直又誠實的他是決不會這麽做的。他的計劃是使用彩虹野馬閃閃項鏈係統，重量七噸半，卻能產生多達四十噸的推力。現在的情況可算是大不相同了！給雷薯一號掛上這樣的一串係統之後，飛船重量為五十九點五噸，起飛推力一百零二點五噸，所以推重比大約為……”這次文卡特拿出計算器代勞，“……1.72。”
“這數據可比1.2好太多了是吧？”安妮問道，“法克沃特尼這迴看樣子有希望了。”
“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文卡特答道，“我給你舉個例子吧，土星五號與航天飛機發射時的推重比都在1.5左右，但是隨著燃料不斷消耗負載也會隨之減少，所以兩者的推重比峰值都最終能接近3左右。其實我們發射無人飛行器的峰值twr一般都在15以上，因為探測器之類的負載比人皮實得多，g力大載荷的時候也不容易發生傷筋斷骨內髒出血這種麻煩事。”
“該迴到正題了，”文卡特開始嚴肅起來，“我剛才告訴你的這些數據可不是憑空編造出來的。mav附帶著陸級與燃料的重量是五十二噸，在火星上的推重比是1.2；而小馬推進器——就是彩虹野馬閃閃項鏈係統——重四噸半，並且為了驅動它們連續運行一分鍾還要額外加上大約三噸的電池。在火星上這套係統能輸出大約四十五噸的推力，而1.72的推重比大致對應於每秒速度增加約三米每秒。加速一分鍾過後mav的速度將會接近大約兩百米每秒，高度也能達到六千米左右——這樣的速度與高度是能夠安全分離下降段並啟動第一上升級引擎的，他們也就能夠在真正意義上做到逃出生天。”
“行，我現在算是聽明白了，”安妮說道，“但是為什麽就不能增加電池或者燃料呢？”
“首先，小馬們目前手頭的材料最多隻夠他們造出大約一百來塊電池，”文卡特答道，“如果超過了這個數量的話他們還得自己從頭開始製作外殼框架、控製以及連接組件。其次，我們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他們是否真有能力自行合成聯氨，而且著陸級引擎也無法使用他們在附近區域可能得到的任何其他種類燃料。”
“然而最主要的問題其實是重量。”文卡特接著說道，“我們沒法把小馬推進器的運行時長延長到與第一上升級一樣長。代替第一上升級完全沒有實現的可能，而且在這些引擎能量耗盡之後我們也沒有安全無損的方法能讓它們脫離飛行器，如果直接釋放的話可能會與其他結構發生碰撞而損壞飛船。也就是說除非我們把這些推進器安裝在下降級上，否則它們在飛行過程中至少會有一分鍾時間屬於完全的無用質量，而我們的這次任務可負擔不起任何累贅。”
“所以，如果我們能找到安全方法的話，我們會把小馬引擎連接到著陸級上工作大約一分鍾左右，之後和著陸級一塊分離，自由落體迴到火星表麵。”文卡特顯得有些惋惜，“這樣的確十分浪費，但除非我們能想辦法用小馬引擎替換掉一部分上麵級推進器，否則目前的方案就已經是最為有效的利用方式了。”
“哦。”安妮迴了句。
“除此之外，布魯斯會負責從另一方麵優化數據。”文卡特繼續講解道，“也就是說他會想辦法去掉一切對馬克他們來說非生存必需的組件，盡一切可能為飛行器減重。從mav上移除的每一點重量都能直接作用於twr，增加所有推進器的效率。這就是我們開展救援任務的關鍵期望之所在——當然除此之外還有閃閃引擎。”接著他搖了搖頭補充了一句，“上天保佑，這種最後的手段還是不要派上用場比較好。”
“哦。”安妮複讀道。
“安妮，是不是又跟丟了？”
“沒有沒有，”安妮一臉壞笑，“我隻是在想象一會沃特尼聽到我們要把mav改名為‘雷薯一號’的時候會作何反應。”
“什麽？”文卡特大驚失色，對安妮怒目而視，“不行。別，別，千萬別。你可別給我開這種玩笑……”
“小文，一會見吧，”安妮開溜了，“我七分鍾之後還有個記者招待會要開。”
“安妮，我警告你，你可千萬別告訴他，認真的！”這時文卡特要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聽見沒？！你給我迴來！”
火星e區地麵之下蜿蜒的水晶洞裏，溫度還在不斷上升。
田間高度隻不過超出地麵一英尺左右的苜蓿植物卻擁有著鑽入地下數米深處的根係，穿透了火星難民們曆盡艱辛培育出的營養土層一路直抵尚未開墾的火星原始土壤，在逐漸融化的永凍土層中努力尋找著薄弱點。縱橫交錯的植物根係將大量土壤菌群帶入了淺層泥土；雖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有益菌，卻有一小部分不屬善良之輩。
近期剛剛得到加固的氣密二氧化矽晶體層與混凝土洞穴石壁一同形成了效果出眾的保溫層，能讓陽光照明係統、水暖管線與加熱器產生的熱量維持在洞穴內。大量熱量加熱了空氣，溫暖著植物的同時也逐漸滲透入泥土，漫遊至無人知曉的地底深處。
火星難民們一直以來都認為此處的岩漿管擁有對稱造型，不斷向下傾斜深入古死火山中心的洞穴源頭。可惜他們猜錯了。風化作用自地表卷入了大量塵土堆積起來形成了如今向下傾斜的地貌，但覆蓋在厚厚土層之下的岩石卻隨著洞穴的不斷深入而向上隆起。換句話說，接近洞穴入口處的土層深度甚至要遠勝於上方寬闊的洞穴內部空間。
向著土層更深處漫溯，在純冰永凍土之下還掩藏著數量眾多的遠古含水礦藏，保存著並非自火星淺層沙土逐漸滲透而下，而是從地核源頭湧出的歲月沉澱。
百萬年以來的無數歲月裏，這些沉積物中禁錮著許多成團聚集的甲烷水合物，簡單來說就是晶格中貯藏了大量甲烷的冰晶。
苜蓿根係不斷向下蔓延，隨之攜帶著地表的溫暖與各種細菌。
第一團甲烷解凍了。
小股甲烷氣體逐漸匯流成河，並開始沿著植物根係緩緩向上滲透，一點點取代著土壤中的氧氣。有益菌群開始成批死亡。
而另一些細菌嗅到了甲烷的氣息，歡喜地紮下了根。
它們開始繁衍生息，碩果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