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呢?


    再沒想到小小楊善,竟然能做出這等大貢獻。


    諸臣稱讚不休,皆歎皇爺用人之明。


    言說不管是其貌不揚的李璉,還是當過逃臣的楊善,都是換個君王便再無出頭之日的主兒。偏皇爺不拘一格,大膽重用,竟讓他們煥發出如此華彩。


    太子太師,禮部尚書胡濙更直接出列告老。言說自己年已八十,實在老邁,早該頤養天年。


    隻是皇爺一直未曾尋到合適繼任者,這才勉力支應到如今。


    現在看,整個日本跟著大明姓也指日可待。楊善這個禮部左侍郎功成歸來,榮升禮部尚書倒也正好不枉其才。


    朱祁鈺眨眼:“更適合楊愛卿的官職難道不是鴻臚寺卿麽?”


    眾臣:!!!


    雖然鴻臚寺掌朝會、賓客、吉兇禮儀之事。凡國家大典禮、郊廟、祭祀等,外臣朝見、諸蕃入貢等等事,都在其管轄範圍之內。


    可以說是一個很重要的部門,但……


    但它政令仰承禮部,最高的鴻臚寺卿也不過是從三品。


    而現在身為禮部左侍郎的楊善已經是正三品。


    哪有年近古稀不顧生死地往海外之地,為國朝賣命斡旋,立下滔天之功。迴國之後,卻還不升反降的道理呢?


    胡濙幾朝重臣,胡濙先苦口婆心。


    於謙、王文等人隨即跟上。


    直說得朱祁鈺失笑:“諸位愛卿誤會了,楊愛卿古稀之年不畏生死深入敵營。光是這份精神,就已經足夠讓你我君臣感佩,更何況人家還立了如此滔天之功呢?”


    “若如此人才都不能重用,豈不是寒了天下有才之士的心麽!”


    那他不幹的。


    他可是出了名的用人唯才,連奪門之變的核心人物徐有貞都被他派去修河工了。


    真·不榨盡最後一絲才華不罷休。


    反應過來的群臣訕笑,又你一言我一語地賠不是。


    朱祁鈺擺手:“眾卿耿耿愛國之心,朕又豈不知?無妨無妨,國有諍臣不敗其國。正是有你們隨時隨地勸誡,朕才能及時自省。免得一個不留神間,就做了什麽誤己誤國的錯誤決定。”


    “至於這鴻臚寺卿事,原也是朕沒說明白。”


    朱祁鈺笑,仔細闡述海禁開後,大明與各國之間往來頻繁。日後相關事物必然增多,也更該受到重視。


    所以他擬將鴻臚寺卿的官銜再往上提提,定為二品,甚至從一品。


    專職處理相關事務。


    而放眼全朝,在這方麵都沒有比楊善更合適的人選了:“畢竟以兵力揚威域外再好,也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啊!”


    群臣爆笑,顯然是想起了楊善兩頭拱火,又兩頭甚至多頭賣武器事。


    不費一兵一卒,就讓日本那邊打翻了天。


    越來越多日本平民為避戰亂躲到了山陰道,又為了生計成為石見銀山的挖礦工。


    讓正愁長期用水軍挖礦不但事多且繁,還大大占用訓練時間,恐無形中降低水軍戰鬥力的李璉、李震等人喜出望外。


    夥食供應跟工錢約略提高點,相關處罰標準嚴格些。


    大棒加甜棗,很輕易就籠絡住了一批任勞任怨的敵國挖礦工。


    讓費盡口舌,反複提醒他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定一定仔細,別讓奸細混進來。免得消息走露、礦場被破壞的楊善目瞪口呆。


    還真重末節而輕廉恥,畏威而不懷德。強則盜寇,弱則卑服唄。


    不過這樣也好,有了這些礦工們的加入,采礦工作越發迅速。連賣淘汰火器的銀子加上挖礦煉製的,一船船銀子陸續運迴大明。


    讓朱祁鈺欣喜之餘,都開始警惕了。


    生怕過量白銀湧入大明後,會如大明寶鈔般飛速降價,物價累累升高。


    造成夢裏頭後世所說的那個什麽通貨膨脹,又鬧得天下動蕩不安,百姓衣食無著。甚至再度流民四起,禍亂滋生。


    為了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朱祁鈺還廣招天下賢士,擬對此立法。


    各種集思廣益。


    堅決不能讓好不容易打下來的銀山變成大明寶鈔第二。


    是的。


    隨著海禁解開,海貿大行其道,大量白銀湧入內地,再加上關稅等。幾年下來,國庫與民間的白銀儲量其實已經相當可觀。


    愈發貶值,容易老舊破損的大明寶鈔越發不被百姓認可。


    景泰四年底,石見銀山第一船銀子運迴京城後,朱祁鈺就與百官商量著,幹脆停止了大明寶鈔的繼續印發。


    民間現有的那些仍舊繼續流通,陸續收迴銷毀,直到其徹底消失。


    夢中一直到明朝滅亡才退出曆史舞台的大明寶鈔,現實裏景泰四年底就宣布停印。


    也許是朱祁鈺破壞祖製已經破壞出了習慣,也許是百官本身亦深受寶鈔之苦。此議一出,竟沒有任何一人出麵反對。


    更沒有人提什麽祖製不祖製的,都美滋滋領了換成白銀的俸祿。


    然後把寶鈔之敗牢牢記在心上,絕不讓白銀重蹈覆轍。


    隻是決心歸決心,辦法歸辦法。


    沒學過經濟法的群臣再如何搜腸刮肚,也隻能通過寶鈔之敗總結出發行量過大、管理不善與未曾迴收幾條。


    依稀知道這結果讓有限的市場裏投入了無限的貨幣,而過多貨幣導致貨幣貶值,物價上漲。


    但要怎麽解決,怎麽避免類似事情再度發生,卻沒什麽頭緒。


    為此朝會開了一次又一次,法子想了一迴又一迴。


    終是各有欠缺,沒能討論出個讓大部分人都覺得可行的法子來,隻吵得朱祁鈺頭昏腦脹。


    直到去開辟新航線,尋找美洲的皇家船隊勝利返航才驅散這滿朝煩悶。


    他那曬得滿臉黢黑的小舅子寶貝似的,一手舉玉米袋子,一手舉土豆袋子跟他獻寶:“皇帝姐夫,您別看咱們這次走得遠,曆時久,但這迴咱們真找著寶了!”


    朱祁鈺特別配合地哦了聲:“就這?”


    “就這!”黢黑青年燦笑,露出雪白牙齒:“皇帝姐夫別看這兩樣東西其貌不揚,其實高產又不挑地。你信不,這些東西若能在咱們大明落地生根,開花結果,那天下就再無饑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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