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大驚,連唿不可。


    便提及楊善的於謙都搖頭:“皇爺身為國君,怎可以尊就卑至此?若覺楊善可用,著禮部擬旨重新啟用便是。”


    對對對。


    普天之下莫非王,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當初他楊善拋開君主獨自逃命,不忠在先,皇爺罰他也是合情合理。如今您惜才,又破格重新啟用他,亦是皇恩浩蕩。


    楊善聞聽也隻有感激涕零的份,焉能有二話?


    這言語之間就微帶那麽一絲絲他若敢拿喬,就該當個欺君之罪的意思了。


    不了解事情始末,但用命維護自家皇爺的牛大力氣唿唿:“景泰元年恩科,二年科舉,兩屆選出那麽進士之才,還能一個得用的都沒有?哪至於皇爺這般紆尊降貴?”


    朱祁鈺隻擺手,心說人才和人才也不一樣。


    夢裏頭,大明小三百年國運也就出了那麽一個楊善。


    三寸不爛之舌,不戰而屈人之兵。


    現在啊,朱祁鈺正需要他出麵,攪弄日本風雲呢。自然不憚親自出馬往楊家走一遭,與楊善推心置腹一番。


    咳咳。


    就算那人夢裏瞧不上代宗,現實裏也跟他頗有幾分嫌隙。


    但他當爹、當祖父的,就算把自己生死榮辱都置之度外,也免不了為兒孫們多考量幾分的……吧?


    朱祁鈺有些不確定地想著。


    知道楊善本就是京城大興縣人士,離宮中不過五十餘裏而已。朱祁鈺趕緊命人準備車馬,散了朝就要出門。


    群臣苦諫不住,隻好多安排些侍衛暗中隨著。並反複叮囑牛大力,千萬千萬護好皇爺。


    後者不說話,隻把缽大的拳頭往對方麵前晃了晃。


    嚇得說話之人連連咽口水:“我,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叮囑牛大人一二。”


    哦!


    牛大力點頭說好巧,他也沒啥別的意思。隻讓對方瞧瞧,自己這拳頭不是吃素的。敢在他麵前打皇爺的主意,除非在他小山一樣壯碩的屍體上踏過去。


    群臣:……


    已經失去再跟牛大力對話的勇氣,隻眼巴巴看著胡濙、於謙,希望這倆同去的永樂舊臣能靠點譜。


    能不能成事兒不要緊,最主要是保護皇爺安全。


    胡濙跟於謙不說話,隻亦步亦趨跟在朱祁鈺身邊。沒等著出宮呢,就開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恨不得將所有危險扼殺於無形,真·以身相護也要保證皇爺安全。


    出了宮後,兩人可就更緊繃了。


    朱祁鈺笑親手給兩人沏了壺茶:“難得出來一次,兩位愛卿莫這般謹慎太過。先喝杯茶,舒緩舒緩。也好措措辭,想想待會子如何幫朕查漏補缺,讓楊善不但答應複出還能盡心盡力。”


    於謙:……


    這哪兒還能好好措辭?


    他現在隻想好好給自己一巴掌,怎麽就哪壺不開提哪壺?竟惹得皇爺親自出宮,紆尊降貴地與那楊善賠不是。


    於謙快被愧疚淹沒,朱祁鈺其實接受良好。


    比起那不值二兩重的麵子,他更看重實際利益。


    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果斷給自己立了個國朝第一好弟弟的人設。表現得寬仁到幾近懦弱,讓群臣至今仍時不時為他憂心。


    甚至發展到自動自發,相互監督的程度。就怕哪個賊子無良,欺負了他們萬古難尋的好君主去。


    可是讓他得了不少好處。


    因此上,朱祁鈺都幹脆不辟謠了。就頂著這仁善到幾近懦弱的名聲,堅守自己的原則,悶聲得大利。


    就比如今天,比如此行。


    不管能否如願,他這個帝王的好名聲都注定更上一層樓。


    尚未啟行,便已經穩賺不賠。


    車馬轔轔,一路往大興縣而去,很快到了楊善府上。


    因他被罷官免職加抄家,繁複華麗的宅子都被充了公。就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不敢過分招搖。一家老小十幾口子,都擠在六間舊屋裏。


    沒了丫鬟婆子,一應家務都得兒媳、孫媳們親自上手。


    勞碌多了,埋怨也多。


    明裏暗裏,都怪楊善當年不肯死節,也沒有幾分才學。這才不得再被破格重用,還丟了官、沒了家產,連累她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夫人小姐們跟著受這般苦楚。


    好巧不巧聽了一耳朵的揚善咬牙,非要兒子孫子們給個交代。


    這若換成以前,他家兒孫就算不立馬休妻,也得達到老爺子滿意。


    現在?


    同被斷絕了仕途之路的楊家兒孫們隻淡淡說自家母親\/媳婦不是故意的,讓他多擔待著些。


    從高山滑落低穀,大丈夫也難免鬱鬱不得誌。


    更何況她們些個閨閣女子?


    玩了一輩子嘴皮子,臨老臨老還要被自家兒孫敷衍。楊善一股火衝到天靈蓋,抄起牆邊的笤帚就要暴打不孝子孫。


    朱祁鈺過來時,看到得就是這麽精彩紛呈的一幕。


    已近古稀,依然精神矍鑠的楊善左一下右一下,命中率不高,傷害範圍卻極廣。要不是牛大力手疾眼快,朱祁鈺胳膊都得中招。


    “放肆,竟敢在禦前動手,楊善你是瘋了嗎?”


    啥玩意兒?


    楊善愣,懷疑自己耳聾眼花聽岔了。


    自從他被罷官抄家,昔日同僚好友等都銷聲匿跡。族人們見麵也都繞著他家走,唯恐被粘上。


    皇爺?


    那都是夢裏才能見到的玩意兒,怎麽還……


    一個大膽的想法湧入腦海,楊善還沒等開口呢,朱祁鈺就直接開門見山:“你既在天子腳下,該知朝廷如今與日之戰。雖李指揮使兵法嫻熟,首戰就告了捷。”


    “但日本雖小,人口卻不少。真擰成一股繩,也會讓大明付出難以想象的慘痛代價。”


    所以呢?


    楊善不說話,靜待他的下文。


    朱祁鈺倒也不瞞著,把自己的考量,於謙的舉薦都學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後才以君王身份對他拱手:“土木至今已經四年有餘,便懲罰,對你來說也夠了。而今國有所召,朕有所用,不知卿可願再為禮部侍郎,為大明與日本的這一戰出一些力?”


    楊善還沒怎麽著,他那些兒孫們激動到不行了啊!


    都恨不得上前摁著他,替他趕緊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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