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沉吟道:“許是熬不住了,想他女兒了也未可知。”


    周通冷笑道:“這老不死的,天生一把賤骨頭。老子好聲好氣的和他說話,他卻給老子臉色看。現在沒指望了,又想著上門來巴結老子。”


    李忠苦笑道:“無論如何,他畢竟也是你的老泰山,多少要給他留幾分麵皮。”


    周通不屑道:“老不死的沒眼力見,那賤婆娘也不是個曉事的,上山這麽久了,每次見著老子都冷著一張臉。若不是念在她有幾分顏色的份上,早就丟下山去喂野狗了!”


    李忠搖頭不語,滿臉的無可奈何。


    周通翹著二郎腿,又問道:“大哥,你說我去還是不去?”


    李忠道:“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山上雖吃穿不缺,但最近沒什麽進項,能從你老泰山家裏搬出點來自然更好。”


    周通點點頭,又猶豫道:“可不知為何,我這心總跳個不停,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一樣。”


    李忠笑道:“能有什麽危險?不過是在自己嚇唬自己罷了。”


    周通攥著拳頭給自己壯了壯膽,扯著嗓子道:“隻要不是那個賊和尚,便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


    李忠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當天夜裏,心裏總覺得有點別扭的周通,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便把那劉小娘狠狠地折騰了一番,約摸著天快亮了,方才合上眼睛睡去。


    再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周通洗漱過後,又逼著劉小娘給自己渾身揉捏了一番,才覺得通體通泰,神清氣爽地領著七八個小嘍囉下山赴宴去了。


    李忠站在山上,目送著周通囂張的背影遠去,嘴角上似有似無地勾勒出了一絲笑意。


    迴轉過頭來,李忠直奔周通的臥房。


    劉小娘年方十九,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又生在殷食人家,十指不沾陽春水,從小便沒幹過什麽重活,因此肌膚遠比一般人要細膩緊湊的多。


    天生麗質,後天又保養的好,養在深閨中的劉小娘,本來對她的未來充滿了期許。


    隻可惜,天降橫禍,她被擄上山來之後,人生就完全變了個模樣。


    以前的她,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對鏡貼花黃,對著銅鏡裏那個天真爛漫的自己微笑。如今的她,整日裏卻隻能顧影自憐,對鏡垂淚。


    那個淒風苦雨的夜晚,被那個魔鬼奪去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她不是沒有想過死。可是那個魔鬼,用他父親的性命威脅她,讓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忍著屈辱去迎合他。如今的她,對生活早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隻盼著老天有眼,降下一道紫雷來炸死那個魔鬼,哪怕讓自己和他同歸於盡也無所謂。


    推門聲響起,劉小娘麻木地迴過身去,入眼卻並不是那個魔鬼,而是笑吟吟的李忠。


    李忠雖然在笑著,可是笑容中透出來的意思,劉小娘卻一眼就看了出來。


    她麻木地看著李忠,目光裏沒有憤怒,屈辱,平靜的好似一潭死水一般。


    李忠搓著手,砸吧著嘴,像欣賞一件絕世珍寶一般,圍著劉小娘轉了個圈。


    劉小娘漠然開口,“你兄弟穿過的破鞋,你也有興趣?”


    李忠愣了一下,旋即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我兄弟二人,情同手足,不分彼此。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穿過了打什麽緊?隻要穿著舒服就行。”


    劉小娘的聲音,不帶半點溫度,直透人心底的冰寒,“那你就不怕,他知道了,與你拚命?”


    李忠哈哈笑道:“娘子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你在他眼中,和豢養的貓狗一般無二。高興了賞你兩口吃的,不高興了,踢你兩腳你還敢有脾氣?更何況,你敢與他說麽?”


    說到最後,李忠的表情,已變的狠辣起來,“他能殺的人,我就殺不了麽?莫要忘了,我才是這桃花山的寨主!”


    劉小娘不說話了,隻是閉上了眼睛。


    李忠哪裏還不明白,這小娘子屈從了,頓時歡天喜地地抱起了她,朝著床榻走去。


    周通自然不會知道,此時的他,頭上已多出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但就算他知道了,也顧不上那些了。


    前腳剛一踏進劉太公的莊園,他就感覺到了不妙,轉身剛要逃時,卻哪裏還來得及?


    晁蓋在前,朱仝在後,兩人各引著十來個莊客,將周通並他手下的小嘍囉團團給圍了起來。


    周通麵露猙獰,攥緊了手中的長槍,暴喝一聲道:“不長眼的撮鳥,也敢擋你爺爺的路!沒聽說過小霸王周通的大名麽?”


    晁蓋陰沉著一張臉,也不答話,隻是揮著樸刀悶頭砍來。


    周通是個識貨的,見晁蓋這一刀來得兇猛,情知不敵,也不敢戰,轉身就往外走。


    朱仝也掂了一口樸刀,隻是撫須冷笑,任周通長槍刺到跟前,才揮刀格擋。


    周通一槍刺出,心中便暗道不妙,急往迴收時,卻已來不及。朱仝以刀纏著長槍,一個大跨步貼近了周通,揮動鐵鑄一般的胳膊肘,照著周通的心口窩,便是狠狠地砸了下去。


    周通“哎呀”痛叫一聲,撇了槍,捂著胸口軟倒在地。


    隻是一個照麵,周通便跪了,他帶來的那些嘍囉,又哪裏還敢抵抗,紛紛棄械投降。


    朱仝命人將周通並那些桃花山的小嘍囉綁在一起,這才請出了宋江和吳用來。


    宋江和吳用並肩而來,後麵還跟著顫顫巍巍的劉太公。


    周通咬著牙抬起頭來,滿臉殺氣地瞪著劉太公罵道:“老不死的賊骨頭,竟敢找人來對付你爺爺!我看你是活膩味了,想找死直接說!”


    宋江陰沉著臉,重重一腳踹在了周通的臉上,冷冷道:“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狗賊你好大的膽子!”


    吳用一臉風輕雲淡地搖了搖頭,歎口氣道:“以前聽人說起小霸王周通,雖無十分本事,但也算是條好漢,卻沒想到,竟是這般下賤貨色。”


    在眾嘍囉裏麵環視了一圈,挑了個看上去還算機靈的,努努嘴對朱仝道:“把他放了,迴去給那個打虎將李忠帶個話,就說若不想他的兄弟掉腦袋,就早點下山來受死!”


    周通腦袋被宋江踩在地上,卻也不肯服軟,扯著嗓子吼道:“你們若是個聰明的,就趁早放了老子,否則等我大哥殺下山來,沒你們的好果子吃!”


    宋江獰笑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周通咬著牙道:“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殺了我,你們也活不cd得給老子殉葬!”


    宋江怒極反笑,咬著牙點點頭道:“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我宋江也算見多識廣,像你這般潑皮,卻是第一次見!”


    周通愣了一下,掙紮著抬起頭問道:“你說你是誰?”


    宋江冷哼一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鄆城宋江是也!”


    周通如遭雷擊一般,猛打一個寒戰,顫抖著問道:“可是綽號及時雨的宋江宋三郎?”


    宋江點點頭,“是我又如何?”


    周通一咬牙,拚著破相的危險,叢宋江的腳底掙脫,納頭便拜,“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隻恨不得拿刀剜了自己的狗眼去。衝撞了宋江哥哥,罪該萬死,是打是殺,但憑哥哥發落,小的若皺一下眉頭,便算是豬狗養的。”


    宋江愣了一下,隱隱的又有些自得,問周通道:“你曾受過宋江的恩惠?”


    周通搖搖頭道“這倒不曾,隻是小的在綠林中行走了近十年,哥哥仗義疏財,濟困扶危的大名如雷貫耳。早有心前往投奔,隻是福薄一直無緣得見。若早知是哥哥親至,小的無論如何也不敢怠慢了。”


    周通前倨後恭的態度,讓宋江一時不知如何處置他了,有心想要扶他起來客氣兩句,又怕周通拿謊話來誆自己。


    吳用見狀,笑吟吟地走過來道:“既然如此仰慕公明哥哥,那可願將山寨之主的位子拱手讓出?”


    周通連忙應道:“若公明哥哥不嫌棄,小的舉雙手歡迎。”


    吳用正色道:“此話當真?”


    周通仰天發誓,“小的若有半句假話,便讓這天當場降下一個雷來,把小的劈成焦炭!”


    他被縛了雙手,隻能如此,又擔心宋江懷疑他誠意不夠,一矮身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再抬起來時,已是滿臉的鮮血。看上去雖然嚇人,但他的一雙眼睛卻無比真誠,一字一頓道:“若能追隨在公明哥哥左右,是小的天大的榮幸!”


    宋江這才放下心來,嗬嗬笑著道:“賢弟有此誠心,天地也會為之動容。隻是你說錯了一句話,你要追隨的並不是我,而是晁蓋哥哥。”


    周通愣了一下,扭頭看向晁蓋,愣愣道:“可是托塔天王晁蓋?”


    晁蓋冷哼一聲,也不理他。


    宋江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自然是他,旁人身上,哪有這般英雄氣概?”


    “哎呀,我的娘!”


    周通滿臉驚詫地搖著頭,難以置信一般地喃喃道:“江湖上,我最仰慕的兩位好漢,今日竟全都見著了。就算讓我現在死了,此生也無憾了。”


    “那你就給俺去死!”


    晁蓋陰沉著臉,滿臉殺意,提著樸刀,大步走到了周通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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