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五節節敗退,扈三娘卻是愈戰愈勇。她的刀法,本就是長於攻短於守,占了上風之後,那兩把刀更是舞得風生水起,好似水銀瀉地一般,華麗而又充滿著殺機。


    阮小五上下遮擋,叫苦不迭,肚子裏麵腸子都悔青了,可是又拉不下臉來認輸。雖然明知道最後很有可能會輸,但仍是覺得不甘心,咬著牙艱難格擋著,卻很難找到反擊的機會。


    扈三娘自小便極有練武的天賦,再加上她自己又是個肯下苦功的,因此雖是弱質芊芊的女兒身,但在獨龍岡上卻鮮有敵手。昨日一戰,被重傷未愈的林衝空手入白刃,敗的無話可說,她肚子裏正憋著一股火呢,因此才會主動挑戰,想的便是要拿阮小五泄火。


    沒有攻不破的馬其諾防線,一味的隻守不攻,早晚會被對手找到破綻,更何況阮小五的防守,本就算不上水潑不進,隻是之前扈三娘還沒過足癮,因此覷到破綻了也沒有下殺手,這就像貓抓老鼠一樣,吃進肚子之前,總要先耍上一番。


    又鬥了大概二十個迴合,扈三娘感覺有些累了,也就懶得再和阮小五玩耍了。柳眉豎起,雙手發力,凜冽的刀鋒一陣快似一陣,讓阮小五的防守,頓時變得如同紙糊一般。


    “嘡啷”一聲脆響,阮小五倒飛出圈外,卻已是兩手空空,滿臉死灰之色。


    扈三娘抱拳道了聲“承讓”,便收了刀退迴到林衝身後了。


    林衝知道這貨是個心大的,所以也就懶得同情他,隻是淡淡道:“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五郎,可別輸不起啊!”


    阮小五悶悶地點了點頭,苦笑道:“俺認輸,卻如何都沒想到,嫂嫂武藝竟是這般了得。俺心裏有數,若嫂嫂一上來便用全力,恐怕俺連二十個迴合都撐不到。”


    林衝冷哼一聲,“之前讓你跟著我打熬身體你還不肯,現在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阮小五訕訕笑道:“尺有所長,寸有所短。俺的本事都在水裏麵,若是哥哥不介意。那要不,讓俺和嫂嫂在水裏再比試一番?”


    林衝頓時無語,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看來,他對阮小五的了解,還是不夠透徹啊。


    是夜,水泊梁山上大擺筵席,在山上的頭領自不必說,又將山下酒店的朱貴,後山釀酒的朱富著人一並喊了來,好好熱鬧了一番。


    “這,就是山賊的幸福生活啊!”


    次日一早,在暖烘烘陽光下醒來的林衝,揉著惺忪的睡眼,一臉幸福地感慨道。


    “不過是個山賊罷了,有什麽好得意的?”


    小桃紅端著洗臉盆,撅著一張嘴不滿地嘟囔著走進來。她是扈三娘的貼身丫鬟,從小便作伴長大的。主仆兩人感情深厚,自然舍不得分開,自然也就跟著扈三娘一並上了山。隻是,小丫頭顯然不太滿意,看著林衝也就沒什麽好臉色了。


    林衝也不生氣,笑嗬嗬地接過盆來,對她道:“行了,我可使喚不起你,快些去喊著你姐姐吃早飯吧。”


    小桃紅又哼了一聲,表達完了自己的不滿,這才氣哼哼地轉身離開。


    因為傷還沒好利索,所以昨晚上倒是沒人找他喝酒,因此林衝自不必再去體驗宿醉的難受了。洗了把臉後,神清氣爽地出了門。


    梁山上一片和風細雨,祝家莊裏卻差點翻了天。


    大清早的,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報曉雞隻叫了一遍,祝虎的洞房裏便傳出了一陣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祝朝奉年紀大了,昨天又吃多了酒,折騰了一宿才剛有點睡意,朦朦朧朧的還沒睡踏實,便被這聲音將所有的睡意全都嚇跑了。


    怒不可遏地坐起身來,祝朝奉隨便披了件衣服下了床。


    剛推開門,管家祝方便恭恭敬敬地迎了上來。


    “怎麽迴事?哪裏在鬧?”


    人在睡眠不足的情況下,都是極容易發火的,祝朝奉自然也不例外,這話裏便夾雜著濃濃的火藥味。


    祝方遲疑著迴答道:“小的也是剛剛起,不過聽聲辯位,應該,應該是二少爺洞房那邊。”


    “這個孽障!”


    祝朝奉氣唿唿地跺了跺腳,一扭頭又迴了房間,氣唿唿地吩咐道:“把那個孽障給我綁來!”


    披紅掛綠的洞房內,祝虎披頭散發,滿臉猙獰地掐著新娘的脖子,嘶吼著問道:“說不說,你說不說!”


    新娘子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傷痕累累,觸目驚心,頭發也是散亂著,好似女鬼一般,臉色煞白地搖著頭,眼睛裏滿是驚恐與絕望。


    “二弟,快鬆手!”


    “嘭!”一聲巨響,祝龍踹門而入,一見到眼前這場景,頓時隻感覺頭皮發麻,顧不上想別的,衝過去便拉住了祝虎往後重重一扯。


    兄弟二人,氣力上本相差不大,但是祝虎昨夜被人折騰了大半宿,又流了不少的血,雖然看上去嚇人,但已是強弩之末,因此祝龍倒是沒費多大力氣,便將祝虎給控製住了。


    再看新娘子張氏時,祝龍隻覺得兩個太陽穴直往外鼓,火氣騰的一下子就竄了上來。


    張氏此時的狀況,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任何人見了,都絕不會相信,這是壽張縣出了名的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


    祝虎雖是倉促成親,但祝朝奉也並沒有委屈了他,親自舍下老臉,又下了血本做親,這才將張氏求娶過門來。卻怎麽都不會想到,這才隻過了一夜,祝虎便將老爺子的臉皮,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又不肯罷休地跺了好幾腳。


    長兄如父,祝龍恨鐵不成鋼一般地瞪了祝虎一眼,想著要踢上幾腳解解恨,可是看到祝虎那狼狽的樣子又有些不忍了,隻能是搖著頭輕歎了一口氣。


    “二哥,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祝龍老成持重能穩下來,祝彪卻是個性子暴躁的,一頭撞進來正瞧見祝虎癱在那裏死人一般的樣子,當場便怒不可遏地咬著牙,攥緊了雙拳朝著張氏走去。


    “三弟,不要莽撞!”


    祝龍拉住了祝彪,厲聲道:“莫要衝動!此事與她無關!”


    祝彪咬著牙道:“洞房裏隻有他們兩人,不是她,還有誰?”


    祝龍隻感覺自己頭疼欲裂,一時間竟無法解釋,隻能是拖延道:“聽二弟怎麽說,如果真是她幹的,不用你動手,我自饒不了他!”


    祝彪悶哼一聲,不甘心地瞪了張氏一眼,轉身去扶著祝虎朝門外大吼道:“郎中怎麽還沒來?”


    祝家莊兩萬多戶,足抵得上一個大鎮子,因此莊內自然是有醫館的,距離祝府倒也不遠。隻是大清早的,郎中還在睡夢中,起來洗漱也需要一段時間,因此等他背著藥囊匆匆趕來的時候,祝彪早已等得不耐煩了,陰沉著一張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若不是祝虎還有一口氣在,需要郎中救治,恐怕當場就要發作了。


    饒是如此,郎中也是被嚇得不輕,顫抖著伸出手給祝虎把了把脈,緊縮的眉頭這才多少舒展了一些。又害怕診錯了,出了紕漏,換了隻手又診了一遍,這才將提著的那口氣放了下去,迴頭拱手對祝龍道:“二少爺失血過多,再加上情緒激動,這才導致暈厥,雖看似兇險,但並無大礙,再加上二少爺體質遠好於常人,因此老朽開幾服藥,二少爺吃過再好生調養一番,也就無事了。”


    “當真?”


    祝彪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那我二哥,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郎中撚須笑道:“若無意外,最多一刻鍾,二少爺便自能醒轉。”


    “那就等著!”


    祝彪冷哼一聲,“若我二哥醒過來了,自然無事。若他過了一刻鍾,還是這樣半死不活的,小心你的狗命!”


    郎中就是這祝家莊的人,對於祝彪的跋扈早有耳聞,因此也沒感覺意外,隻是點頭道:“那老朽就先開兩張方子。”


    方子開好,祝方拿過來,親自領著人去抓藥了。


    祝龍猶豫了一下,拱手對郎中道:“這邊還有一個女眷,辛苦先生了。”


    相比於祝虎,張氏的狀況卻要嚴重得多,祝虎盛怒之下,出手沒有分寸,幾乎要了張氏的姓名。郎中蹙著眉頭歎了口氣,也不說話,隻是寫了張方子便站到一邊了。


    等了並沒有多久,祝虎果真悠悠醒轉過來。狗兒是個有分寸的,雖然感覺祝家莊的人對梁山沒什麽好感,但畢竟還沒有撕破臉,怕弄死了祝虎日後不好相見。所以臨走之前,就給他止了血,敷了藥,所以祝虎醒來之後,還能沒事人一樣地找張氏的麻煩。


    睜眼看到一臉關切與憂心的祝龍和祝彪,祝虎頓時感覺一肚子的委屈瞬間全都湧上來了,七尺昂藏男兒,眼圈居然濕潤了,咬著嘴唇哽咽道:“大哥,三弟,要為我報仇啊!”


    祝龍還沒什麽,祝彪已經炸了,“二哥,是誰把你害成這樣?告訴我,我去滅了他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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