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兒咬著牙點了點頭,卻又遲疑道:“教官下山之前吩咐過,不管有什麽風吹草動,咱們都不可輕動……”


    教官一詞,是林衝命令狗兒等人喊的,十三太保們雖然不解其意,但還是嚴格遵守。


    阮小五不耐煩道:“這都什麽時候了?火燒眉毛,俺敢打賭,哥哥一定是被鄆城縣的那幫狗官抓去了,咱們再不去救他,就來不及了。”


    狗兒攥緊了雙拳,狠狠地跺了跺腳,轉身去了。


    林衝,魯智深,阮小二等人都有事下山了,山上的頭領,隻剩下了阮小五與宋萬兩人。阮小五與林衝的關係更近,可是宋萬的資曆更老,所以阮小五也不好越過宋萬去直接帶人下山。


    可是他耐著性子等了許久,也不見宋萬露麵,忍不住就暴躁地厚了一嗓子,親自去找宋萬了。


    宋萬人雖在山上,可卻是在後山負責修造房舍,因此耽擱的時間長了點。阮小五人還沒走出聚義廳,宋萬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阮小五停下腳步,直接道:“哥哥十有八九出事了,咱們不等再幹等著了。宋頭領,你是怎麽個意見?”


    宋萬想了想道:“五郎稍安勿躁,哥哥不是個莽撞的人,一夜未歸,或許隻是有事耽擱了,咱們不妨再耐心等一等。”


    阮小五斜瞥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道:“那宋頭領的意思就是,不管哥哥是生是死,都不管不顧了?”


    這帽子有點大了,宋萬可不敢隨便戴,連忙解釋道:“當然不是,五郎你誤會了。俺擔心的是,咱們傾巢下山,中了官府的詭計。倒不如先派人去打探明白了,再做打算。若哥哥真是被鄆城的狗官抓了,俺宋萬便是拚出這條命去,也定要救出哥哥來。”


    阮小二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說的是真心話?”


    宋萬狠狠地拍打著自己的胸脯,“若有半句虛言,便讓俺死於萬箭之下!”


    狗兒猶豫了一下,附和道:“宋頭領說的沒錯,如今情況不明,便是匆忙下山,恐也沒多大用處。”


    阮小五狠狠點了點頭,“那便如此吧。”


    狗兒請命道:“探查之事,就交給俺們十三太保吧!”


    阮小五道:“這是自然,你們畢竟是哥哥親手訓練出來的,忠心當沒有問題。若是派旁人去,俺還不放心呢!”


    此時的林衝,最擔心的,也正是阮小五,生怕他上來渾勁,領著人不管不顧地殺下山。和宋江不同,他寧願自己一個人死,也不願意別人為了救自己而丟了性命。


    隻是,就算他心裏長了草,也沒有半點辦法。傷筋動骨尚且需要一百天,更何況他的箭傷著實不輕,到現在胳膊仍然抬不起來。因失血過多的原因,兩條腿也是虛浮無力,隻能是耐著性子安心養傷。


    晚間又見到了那個小丫頭,隻是和白天一樣,她對於自己的問題隻是裝作聽不見。林衝對此,也毫無辦法,隻能是聽天由命了。畢竟按照他的性格,就算身上沒傷,也不可能強逼一個小丫頭片子,更不用說,這會兒的他,動彈一下都費事得很了。


    這個夜晚,躺在病床上的林衝滿腦子愁緒,露宿野外的吳用,一肚子的怨憤。紅紗暖帳裏的宋江,卻也是高興不起來。佳人在側,外向暖玉,他卻是急得滿頭大汗也入不了巷。


    折騰了許久,宋江還是滿臉無奈的頹然歎了一口氣,仰倒在了床榻上。


    滿臉春色的閻婆惜,不著寸縷,眼神中閃過一絲嫌棄,抿著嘴卷著被子躺在宋江的身側,幽幽道:“三郎,實在不行的話,明個兒就尋個郎中,讓他給開個方子好生調理一下。”


    宋江緩慢而又堅定地搖了搖頭,“非是我宋江不行,而是我不好女色,你懂嗎?”


    閻婆惜下意識地撇了撇嘴,卻被宋江捕捉到了,瞬間勃然大怒,狠狠掐住了閻婆惜的脖子,“臭婊子,你是看不起我嗎?別忘了,若不是我,你們娘倆早就凍餓而死了!做人不曉得知恩圖報,與禽獸何異?”


    閻婆惜臉色慘白地掙紮著,嘴裏麵嗚咽著,淚水控製不住地湧出來。


    看在宋江眼裏,卻沒有半點憐惜,手上反而更加用力了,“在這鄆城縣裏,我宋江殺個人就好比殺條狗,沒有人敢來管我!臭婆娘,你若是想死,盡可以再來作死!爺爺成全你便是!”


    宋江嘴裏說的痛快,可真要讓他殺人,也是不敢的,眼看著閻婆惜已經停止了掙紮,翻了白眼,嘴裏隻剩下出的氣了,也就鬆了手,冷哼一聲道:“這一次,我就先饒了你,再有下次,小心你的狗命!”


    閻婆惜雖還留了一口氣在,但也和死了差不多,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哪裏還有力氣開口說話。


    越想越氣,宋江索性站起身來,去屋中桌邊倒了一杯酒喝了,這才感覺舒坦一些。


    時近四月,天早早便的亮了。不過四更時分,宋江便氣唿唿地出了門。


    閻婆惜披著輕衣,站在窗前,凝視著宋江的背影,眼睛裏,盡是滿滿的恨意。


    她看到了,宋江就在門口一個餛飩攤前坐下了,與那個賣餛飩的花甲老人相談甚歡。也看到了,唐牛兒從遠處屁顛顛地走過來,點頭哈腰地侍候在宋江身邊。


    忽然,閻婆惜的眼前一亮,借著還未完全散去的依稀月光,她看到了那個眉清目秀,氣度翩翩的年輕人。


    無巧不巧,那個人走到窗下,仿佛心靈感應一般地抬起了頭。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猛然迸發出熾熱的火花。


    閻婆惜隻感覺到自己的心化了一般,充滿了柔情蜜意。這個人,比宋江俊,比宋江白,也肯定比宋江更加的體貼。


    這正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雖然這個人,也許未必如閻婆惜想象中的那樣好,但有了宋江作比較,便是再不好,也都化作了好。


    生怕被宋江看到,那個人不敢多看,隻是輕輕點了點頭,便走到宋江麵前拱手作揖,閻婆惜離得遠,也聽不到說了些什麽。


    宋江一碗餛飩喝完,摸出五文錢來遞給攤主對唐牛兒道:“我讓你去打聽的事,可有什麽消息了?”


    唐牛兒點點頭道:“卻是有了一點眉目。”


    宋江打了個飽嗝,邊走邊道:“說。”


    唐牛兒亦步亦趨地跟著,小聲道:“倒是有一個獵戶瞧見過,說那天傍晚時分,依稀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被山北麵打獵的人救走了。”


    宋江歎口氣道:“果不出我之所料,隻希望,吳用那邊,會有好消息傳來。”


    閻婆惜看中的那個年輕人,正是之前在衙門裏向吳用索賄的張文遠,聞言不由地皺眉道:“押司,何不讓雷都頭他們直接上門去提人?”


    宋江瞪了他一眼,“黃口孺子,你懂什麽?對了,這麽早喚你來,是有一封書信,要讓你送到東溪村晁蓋莊上,你這……”


    宋江邊說著話邊摸向腰間,卻是摸了個空,原來他的招文袋卻是不知丟到哪裏了。


    皺了皺眉頭,宋江吩咐唐牛兒道:“去閻婆那裏一趟,將我的招文袋找來。”


    唐牛兒嘿嘿笑了一聲,撓撓頭道:“也不怕押司笑話,那老虔婆,和我就像前世冤家一般,沒有一次見著麵不吵的,怕是連門都不讓我進。俺吃她點打罵沒甚要緊的,可是耽擱了押司的事,小的可是承擔不起。”


    “沒用的東西!”


    宋江笑罵了一句,又對張文遠道:“那你去吧,別多管閑事,取了招文袋便來尋我。”


    張文遠一聽這話,心裏樂開了花,表麵上卻是強作鎮定,恭恭敬敬地道:“謹遵押司吩咐。”


    張文遠一溜小跑去取招文袋了,宋江又叮囑唐牛兒道:“今天去一趟雷橫的賭場,找機會和他說兩句話,就說聽說他最近發了筆橫財,驚動了知縣相公。”


    唐牛兒似懂非懂,但卻將宋江的話牢牢記下來了。但是臉上卻又有些犯難,撓著頭訕笑道:“押司,這兩天光顧著四下去打探消息了,也沒顧得上出攤……”


    宋江不耐煩地擺擺手,摸出塊碎銀子來遞給他道:“沒錢就直說,在我麵前耍那些小聰明,莫非是皮子緊了?”


    唐牛兒嘿嘿傻笑著接過來,奉承道:“押司若想教訓俺,便是砍了俺的腦袋,俺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樓上的燈,還亮著。


    張文遠心裏麵,也點起了一盞燈。


    站在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整了整衣冠,這才輕輕叩門道:“家裏有人嗎?宋押司著我來取樣東西。”


    給他開門的,自然是閻婆,見張文遠生的一副好皮囊,忍不住心生好感,也就難得的沒有罵人,隻是打著哈欠問道:“押司可是落下什麽東西了?說出來,我給你去取。”


    張文遠畢恭畢敬地迴答道:“多謝婆婆好意,但是押司吩咐過,讓小的親自上樓去取。”


    閻婆不知其中有事,也就沒有多想,給他開了門還不忘囑咐道:“上樓的時候腳步輕點,進門後別東看西看,拿了東西便走,聽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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