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軟禁在京郊別院的南郡大巫逃了。


    菘藍收到消息時一臉不可置信,用了軟筋散的人居然還有力氣逃跑?


    同一時間,大理寺有消息送到攝政王府,關押在死牢的狼途,昨天夜裏莫名其妙的死了。


    當然,這是兩件事。


    南郡大巫是能醫治寒毒的唯一希望,女帝聽聞大巫遁逃的消息,大發雷霆,責令菘藍火速派人去找,就是將京城翻個遍也要將人找出來。


    至於狼途,一個死刑犯,大理寺審訊許久什麽都沒審出來,死了便死了。


    厲墨淮還病著,淩晚晚不願意讓他再操勞大理寺的事情,便吩咐盧清風自行處理後續的事情,不必再呈報結案陳情到王府。


    封城搜捕的工作持續了一天一夜,南郡大巫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菘藍垂頭喪氣地迴到攝政王府,淩晚晚一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人沒有找到。


    菘藍低著頭,從頭到尾,將事關南郡大巫的搜尋工作詳細跟女帝做了匯報。


    淩晚晚雖然生氣菘藍的自作主張,但也明白他謹慎從事的用意。畢竟對於皇帝來說,貿然見一個武功高強的陌生人,其危險程度不言而喻。


    再多責備也於事無補,無奈,淩晚晚隻得讓菘藍先迴宮去。


    既然是南郡大巫主動跟隨他們到京城,或許是京城有他要辦的事或要找的人,隻要把控好出入京畿的各處城門,一旦他露麵,杏花微雨樓分布在各處的暗探立刻就會收到消息。


    ※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漫漫長夜中,淩晚晚躺在王府自己小院的床上,惴惴不安再加上焦慮難耐,翻來覆去的毫無睡意。


    索性,淩晚晚起身走出房間,外袍都沒穿就站在廊下吹冷風。


    這時候,王府外寂靜的長街突然傳來走火的喊聲,緊接著聽起來竟是騷亂四起。


    淩晚晚心生疑惑,寒冬正月的正值後半深夜,又剛下過一場大雪,怎麽會著火?怎麽想怎麽覺得像是有人故意縱火。


    她第一時間想到了厲墨淮,拔腿就往他院子方向跑。


    路上遇到匆匆趕來的管家孫忠,問了才知道,著火的地方距離王府百尺左右,是一處圍牆下堆放的過冬柴木。


    恐火勢殃及王府,事發突然且又是深夜,孫忠來不及稟報王爺,就將府中半數的侍衛派出去滅火。


    淩晚晚對著火的地點沒什麽興趣,她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厲墨淮的院子,還沒進院子大門就冒冒失失地喊:“師父!”


    卻不想一踏進厲墨淮的院子,就被空氣中濃烈的灰煙嗆的不由咳嗽,原來王府外著火地方冒出的滾滾濃煙仰仗風勢,已經將小院整個覆蓋。


    沒來由的,淩晚晚心頭掠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師父!……咳咳……師父!……咳!……”


    煙霧籠罩中的小院,再加上深夜,能見度非常底。淩晚晚抬手以袖子掩住口鼻,循著記憶中的位置,摸索著往房門口方向走去。


    凜冬濕寒,深陷夢魘中的厲墨淮恍惚中耳邊隱約聽到一聲焦急的唿喚,他費力地從詭譎的夢中掙脫出來,艱難睜開眼睛,靜謐深沉的空氣中聞到一絲毛骨悚然的煙塵味道。


    竟然睡得這樣沉?厲墨淮不禁皺眉,掀開蓋在身上的被褥,離開床榻後站在地麵上雙腿竟然不聽使喚地晃了一下,這讓他十分驚訝。


    不過聽到外麵淩晚晚焦急的聲音,他也沒有功夫多想,匆匆套上衣服,就打開了房門。


    恰在此時,淩晚晚站在門外正欲破門,驟然打開的一瞬間,她差點跌到厲墨淮的懷裏。


    “師父?你沒事吧?”淩晚晚幾乎是粗魯地抓住厲墨淮的胳膊,不由分說拉著就走。


    “怎麽迴事?”厲墨淮皺眉問道。


    淩晚晚似乎來的匆忙,隻見她衣衫單薄,連外袍都沒穿,長發鬆散潦草地披在肩頭,手上的力氣卻極大,縱使他身量極高,卻被淩晚晚輕易拖著就往外走,


    淩晚晚頭也不迴,道:“外麵著火了,師父先跟我離開……咳……別被煙嗆著了……”


    話音剛落,人聲鼎沸,救火騷亂尚未平息的夜空中,突兀響起聲聲利刃破空的聲音,仿佛來自四麵八方,幾乎與此同時,那霧氣纏綿間,驟然擴散開數道黑色人影。


    “有刺客!”淩晚晚的聲音冷若寒冰。


    她似早有防備,話音未落,便閃電似的出手襲向距離最近的黑衣人麵門,勁風殺招一瞬而至,隻聽“哢嚓”的響,淩晚晚幽深的黑眸中一片冰寒,黑衣人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音,甚至還沒來得及亮出兵刃,便被扭斷了脖子,翻白眼死了。


    淩晚晚嘴角冷笑,將手上的屍體隨意地丟在一邊,迴頭看厲墨淮,挑挑眉,道:“師父別動,這些雜魚爛蝦還不配您出手!”


    厲墨淮便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四周煙霧繚繞,厲墨淮心平如鏡,他視線略過距離不遠熊熊火焰吞噬的夜空,心頭有種莫名的不快。這些年來,對於膽敢冒犯挑戰自己的敵人,他一向不曾手軟,能殺的便都殺了,以至於死了太多人後,那些背後搞刺殺的跳梁小醜漸漸也就越來越少了。


    厲墨淮的武功造詣究竟到了何種高度,他自己也不清楚。好像自他出師下山,無論在戰場上還是在京城中,他就沒吃過什麽虧。


    厲墨淮對武功也沒什麽概念,他幼師從師,一招一式就這麽跟師父學的,後來他遇見了淩晚晚,收她為徒也是一招一式這麽教她的,他生來性情冷淡,不喜張揚,他從不認為他自己的武功已經天下無敵,因為天下太大了,如果真有無敵,那無敵的也該是他的師父。


    月光清冷地落在他墨色的瞳瀲間,他看著眼前的一切,像是看著虛虛的幻影。


    淩晚晚生在帝王家,卻長在無數血腥殺戮的漩渦,她從記事起就開始殺人,身體本能早就無比熟悉征服殺戮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今晚,無論來的是人是鬼,她都必須讓他們付出代價。


    她用的是刺客的兵器,一身淺衣染成了血色,腳邊不斷倒下黑衣人的屍體,在幾乎交織成一片刀光劍雨中,淩晚晚仿佛一朵來自地獄的紅蓮業火,劍刃淬毒四處狂舞,帶著將焚燒殆盡的大開殺戒。


    厲墨淮想提醒她,留個活口。可又轉念間覺得,無所謂什麽活口不活口。


    淩晚晚和他,一個女帝一個攝政王,想殺他們的,想取而代之的,既然來都來了,何不叫他這小徒弟殺個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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