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窗簾遮蔽陽光,不開燈的房間裏,不算是完全的黑。


    鋒利刀刃壓在青筋突兀的手臂上,猛地一劃,一長條鮮血湧出、流淌,滴在潔白的床單上。


    鶴衝天沒有發出聲音,隻體會這爽快的痛感。


    自有記憶以來,他最大的痛苦是不受控的心魔,唯二的目標是報仇報恩。


    沈香引出現,不講道理闖入他的世界,摧毀他的意誌。


    報仇不再有好好活著重要。


    上天真是跟他開了個好大的玩笑。


    心魔,是她造成的,報仇?仇人是她。報恩?母親要找的長生不死之人,也是她。


    他的父母,是邪教徒,剜沈香引的心,喝血吃肉。


    要怪沈香引殺了他們嗎?怪不得,也怪不起來。


    沈香引說,那些人為了覓長生,無所不用其極。


    如果他想完成母親的期望,母親也會對沈香引做可怕的失去嗎?


    母親讓他尋覓長生法,對李道光如此感興趣,會不會也是在找沈香引?


    他不敢細想,隻知道,母親對他的囑托,他是沒辦法完成了。


    眼下唯一的渴求,沈香引,好像也沒了意義。


    她說她會補償她,什麽都可以。


    真好笑。


    她的餘生那麽長,拿出區區五十年賠給他,可憐他?


    這不是純粹的感情,夾雜了憐憫和彌補。


    他不要她同情。


    過往三十年,像一個泡沫,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是虛幻,破碎得那麽輕易。


    他原本就是個漠不關心的人,這世上他在乎的東西很少,人更少。


    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沒了意義,連帶他這個人,都沒了意義。


    唐刀的利刃又割入皮膚幾分,鶴衝天下頜繃緊,胸口沉重起伏。


    奔湧的血,隨著脈搏跳動,鶴衝天閉上眼睛,眼前快速閃過無數畫麵,每一個畫麵都是無能為力的求而不得。


    在即將切斷一切的關頭,鶴衝天的手機響,來了消息。


    提示音打斷沉鬱氛圍,鶴衝天迴過神,驚覺自己在做無比懦弱的事。


    屏幕上明晃晃著沈香引的名字。


    猶豫再三,他還是打開來看。


    【貪金可能和滿遮奇跡有關係,葉蓉也許知情,她手上應該有人命,不單純,小心。還有,對不起……沒能迴應你的每一次,我比你更難過。】


    鶴衝天像是讀不懂這些文字,盯著屏幕直到熄滅。


    他把手機丟到一旁,墜躺到床上,苦澀倒流。


    沈香引還是一如既往的自私,隻管自己痛快,不想憋著,想說就說,不管他聽了作何感想。


    得到了從前最想要的答案,鶴衝天心上繃著的一根線驟然斷掉。


    他突然覺得很累。


    ……


    沈香引如預期沒有收到鶴衝天的迴複,心裏空落落。


    可她沒時間傷神,顏料廠上百號人還在活地獄裏煎熬,貪金也仍潛伏在未知中作孽。


    她想要一個快刀斬亂麻的急攻方法。


    滿遮奇跡在本地眾人敬仰,勢力龐大,隻手遮天。


    她報警未必有用。


    想要撕開黑暗,必先躋身黑暗中心。


    在此以前,她還得安頓好刀偉,不能讓他有危險。


    沈香引給刀偉打了個電話,拒接了,他很快迴來消息,說在上班。


    細細算來,他信心滿滿上班還沒幾天。


    讓他離職的話,是有些殘忍的,但是比起前途事業,保命還是比較要緊。


    下午五點多,刀偉迴來電話。


    沈香引剛接通,就聽到對方欣喜的聲音:“沈姑娘,不好意思下午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領導辦公室!你都想不到!我才入職三天!葉總就把我安排到業務部了!還說要業務部經理親自帶我,給了我好幾個優質客戶!”


    沈香引呃了一聲,“你現在在哪?”


    “迴宿舍路上……”刀偉語氣黯然。


    他滿心歡喜的分享喜悅,沒有得到一絲共鳴,沈香引的語氣聽起來很冷淡。


    又是這種感覺,和上次一樣,他覺得中彩票一般的喜事,在沈香引這裏掀不起絲毫波瀾。


    沈香引接下來的話,更加讓他如墜冰窖。


    “刀偉,我已經基本確定滿遮奇跡這個公司有問題,為了你的安全,明天開始不要去上班了。”


    好歹毒的一句話,沈香引又補了一句:“好工作哪都有,你還年輕。”


    “不是。”刀偉提高了音量,“為什麽啊?你們有錢人是不是覺得這種機會滿地都是?滿遮奇跡那麽多員工,都幹得好好的,怎麽到了我,就不行?”


    沈香引心裏的煩躁湧動更甚,同樣提高聲調,“對!你不行!別人我管不著,你不用辭職,直接不要去!你剛進公司就被提拔,不想想為什麽?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刀偉打斷沈香引,聲音發顫的說:“不管這個機會沾了誰的光,隻要落我手上,我就會好好把握!”


    “我不會害你!滿遮奇跡吃人!你……“


    嘟嘟嘟——


    刀偉掛了電話。


    沈香引啪一聲把手機摔在桌上,抓了抓頭發。


    這孩子,看著蔫蔫兒的,怎麽這麽倔?


    一道黑影躍上桌麵,拱了拱沈香引的手,沈香引順手拂過玄果黑亮毛茸茸的耳朵。


    “喵——”玄果撤開跳到對麵的椅子上,嘭一下又幻成少年,“不撞南牆不迴頭,別管他了。”


    “娜萍奶奶就這麽一個遺願。”


    “他又不是小孩,他的人生甚至人身安全,都不需要監護人。”


    “萬一……”


    “有了萬一再說,沈香引,現在怎麽說?你還要自閉多久?”玄果抬腕,摩擦指甲。


    沈香引一拍桌,“不自閉了!幹正事兒去!”


    ……


    月光如水,灑在滄浪江麵上,泛起銀色波光。


    這是夏新省最大的一條河,穿越熱帶雨林,流經廣袤的橡膠林,最終將匯入南洋。


    沈香引第一次好好欣賞熱帶夏新的地標性風景。


    途經滿遮的滄浪江平緩寬闊,很安靜。


    她手裏拿著一瓶礦泉水,時不時捏出細微的吱吱聲響。


    身後有車大燈照過來,沈香引旋即轉身,靠在欄杆上,麵前是葉蓉的帕拉梅拉。


    汽車熄了火,葉蓉踩著細高跟朝她走過來,笑得禮貌,“沈小姐,這麽晚,找我什麽事?”


    沈香引不經意瞥一眼她的車,副駕駛位的陰影裏坐著個人,正朝她這邊看。


    是鶴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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