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引不確定的問了一句:“莊師,您說一個月是什麽意思?”


    莊師甩手將粉色塑料盆扔到進門的大水缸,水花飛濺。


    “今日起一個月,你與我同吃同住,聽我支使,準確的說,是四十九日。”


    沈香引立即想到和杜鴻秋的江南戲曲節之約。


    “下個月底,我有重要的事必須趕迴青山市。”


    距離三月底已經不足三十日,照莊師這麽說的,她會趕不上。


    莊師神情嚴肅,沒了有商有量的和藹,“從進入這個門開始,你已經做出了選擇,沒有後路。”


    沈香引頓時覺莫名其妙,這不是詐取強逼麽?


    “你又沒說清楚。”


    莊師臉頰被金屬長針貫穿,說話很不方便,語氣也嚴厲了幾分。


    “人在做出選擇之前,命運會提前告知每個選擇的所有結果?要不要我幫你做個swot分析表告訴你哪個選擇你每天會吃什麽飯?”


    “師父!”玄果邁進一步高聲提醒。


    莊師什麽都好,就是管不住嘴。


    早年因算出並泄露天機,埋下禍根,自責隱退。


    自此之後,雖不再輕易泄露天機,說話又變得難聽,積口業。


    於是穿針入口,鎖住禍出之門,時刻提醒自己謹言、慎言。


    沈香引想不通,為什麽非要這個時間檔強迫她在這山裏閉關四十九天。


    在見到莊師之前,她期待很高,仙風道骨,超然絕俗,救世濟人……


    誰知一見麵,又是當頭潑一盆涼水,又是誘入囹圄。


    總歸是有事相求,沈香引不能硬碰硬。


    看向正在院子西側中藥架邊翻藥草的莊師,沈香引心想大不了求得解法後再強闖出去。


    莊師驀的轉臉看她:“我在這座山下了禁製迷陣,擅自下山走不出去。”


    沈香引僵直背,她這是有讀心術還是咋地?


    麵對突如其來的禁製,鶴衝天也有點懵。


    迴顧著剛才莊師和沈香引在進門前的對話。


    她二人分明故意不想讓他聽懂,但他也不是個愚鈍的,不多時就想通了。


    從厄水開始,一係列事情就圍繞著沈香引。


    第一個死者是她奶奶沈月英,厄水之源在冥冥中算好了由她親手開啟。


    啞姨也是見過她之後死的,臨死前,叮囑他離開這裏,卻叮囑沈香引要處處補。


    還有劉則,想要將他置於死地,卻又一次次把沈香引扯進來,格外重視。


    至於業火,他至今都不知道,林俏珠到底和沈香引有什麽深仇大恨。


    就連鬼樓裏的那件旗袍,都是沈香引的。


    沈香引說過,末法降臨,不是突然爆發,而是搖搖欲墜如漏船。


    但沈香引並不是一個堅定的衛道者,結合沈香引報複林俏珠的反常。


    莊師的意思應該是:沈香引有兩條路,要麽入惡,要麽進門悟道。


    莊師要幫她。


    那麽他呢?他在這整個事件裏扮演什麽角色?


    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將他和沈香引綁在一起。


    但他也有自己一定要做的事。


    幫母親尋覓長生之法,找到自己從何而來,破解當年那場驚天大案的真相。


    按照母親的說法,命運會在合適的時機告訴他當年的真相,屆時他將麵臨前所未有的挑戰,報血海深仇。


    眼下,變成陰煞鬼的周承望,高深莫測的老龍頭,陰險毒辣的高天師,以及他受血怨所損的元陽之體。


    樁樁件件都需要莊師鼎力相助。


    鶴衝天看一眼把情緒掛在臉上的沈香引,上前安撫,“過來抽根煙。”冷靜冷靜。


    沈香引胸口劇烈起伏,走向鶴衝天的同時又對莊師說:“那你需要我留下來做些什麽?”


    沈香引接過鶴衝天遞來的煙,莊師也湊過來,伸手討煙。


    “我要送你去個地方,在此之前,要先淨心,去浮躁。”


    沈香引確實夠浮躁的,這會兒猛吸一口煙,“淨什麽心?冒昧一句,您是道姑還是尼姑?總不能也讓我出家?”


    好無禮的語氣,在一旁修剪薄荷葉的玄果猛地站起來看向這邊。


    空氣凝固了幾秒鍾。


    莊師忽然吐出一口煙,煙頭隨手一丟,“哈哈哈哈,不會。”


    她繞到正北房間一進門的桌子上,拿出自己的煙鬥,點著嘬了兩口。


    煙杆和臉上刺穿的不言樁碰撞發出金屬聲。


    沈香引迴頭看她,站在台階上,煙霧後,看起來像肅穆又虛無縹緲的老神仙,看穿她心裏的惴惴不安。


    莊師的聲音堅定,“世間眾人輪迴不止,欠債,還債,因果不息,你釀下大錯,有緣進我山門,也是前人為你種的善因。”


    “前人?什麽人?”沈香引追問。


    莊師有意無意看一眼鶴衝天,“但事事有變數,接下來的時日,也要靠你自己的造化。”


    一頭霧水,沈香引更懵了,也看鶴衝天,他和自己一樣懵。


    玄果這時候擼著袖子提一桶水路過,“師父不入世,修不言之道,對你們講了這麽多,已是難得,就別問了,專心跟著師父修身養性悟道吧!到時候,你們求的一切,自然能有解決法。”


    聽起來好像好理解了一些。


    莊師滿意點頭,對玄果說:“你安排他們住下,為師出去一趟。”


    玄果將水桶放下,認真說:“師父,我們沒有多餘的兩套床鋪。”


    莊師看一眼鶴衝天,神色深,又意味不明的苦澀笑,“那就鋪一套。”


    沈香引驀的怔住,“啊?”她指了指自己,又指指鶴衝天,鶴衝天也石化了。


    莊師手裏的煙鬥往木門上重重一磕,“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得,沈香引又沒聽懂。


    玄果撓撓頭,強行解釋:“你覺得這個安排荒謬?不要詫異,是因為我們山裏物資緊俏……”


    鶴衝天顯然是不信服這個說辭,挑著一邊眉毛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沈香引環顧四周,這三合院子,隱在搖曳高聳的冷杉樹中間。


    進門正對北方位三聯屋是主人的客廳、靜室、客廳。


    東邊客房兩間,其中一間堆滿雜物,靠門位置有一間小的洗盂室,帶茅廁。


    西邊廚房連著藥房。


    中間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不過十幾平,擺幾個大水缸,一套餐桌,兩排曬藥的架子,幾乎滿了。


    她要在這呆四十九天?


    莊師說要送她去個地方,是哪也不說。


    隻能說,不幸中的萬幸,鶴衝天會和她一起麵對接下來的稀裏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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