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引趕到青山腳下一片荒村附近,劉則給的地址。


    她穿一件暗紅色旗袍,頭發高盤,利落冷豔,走路生風,宛若暗夜裏的玫瑰。


    刺骨涼的冷風吹得後脖頸發涼,沈香引不覺得冷,熱烈的心跳砰砰的好像要跳出來。


    兩層高的自建房孤零零,外觀破舊不堪,斑駁牆壁上布滿青苔和藤蔓,遮蔽黑洞洞沒有光亮的窗戶。


    看著陰森,不像住著人。


    房子的大鐵門鏽跡斑斑,沈香引叩門。


    不知道劉則會準備些什麽防備,總之今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勢在必得!


    開門瞬間,沈香引乍然伸手探入黑暗,一把捏住開門之人的脖頸。


    劉則被她攻得節節後退。


    “沈小姐!”劉則竟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沈香引手裏的力氣沒有鬆,死死扣著對方的喉嚨,發狠問道:“月英在哪?”


    劉則被掐得喉嚨嘶啞,吐字微弱又混亂:“我死了,你找不到她。”


    沈香引用力將劉則甩到地上,向前一步約莫著踩到他的手掌上。


    外麵的月光隻透進屋一點,她看不清劉則的臉也看不清屋子裏的構造。


    沈香引蹲下身驅動銀針,身體向前傾著靠近劉則施壓。


    劉則低著腦袋,發出陣陣駭人低笑。


    “沈小姐,不用這麽緊張,我既然敢叫你來,便知道自己不會輕易跑了。”


    沈香引:“你從哪看出我緊張?我隻不過是…”她猛力拉起劉則的的領口,想借著月光看清楚他的臉。


    “很想殺了你。”


    劉則低垂下腦袋:“真遺憾我這麽不討你喜歡,這樣吧,我給你講個故事,講完,我告訴你去哪找沈月英。”


    “廢話真多。”沈香引用力踩擰腳下的手掌,抬手再次捏住他的喉嚨。


    “從前有一個人!”他忽然大聲嗬道,強力搶過話頭:“他的父親是遺腹子,從死屍肚子爬出來的鬼胎。”


    沈香引:“……”


    她知曉劉則這樣無敵寂寞的天才,會有把自己的故事講給別人聽的嗜好,但也不用說“從前有一個人”這麽矯情吧?


    她不想聽,正要打斷,卻聽出點懸機。


    劉則:“他被路過的妖道收養,命中帶邢克,又是鬼胎,道觀裏的人對他百般欺辱。”


    劉則的語氣很是淒婉,“為了口飽飯,他給那些敗類們當了一輩子看門狗,好在命運眷顧,他相識逃荒的農女,老來得子。”


    “他把這老來子奉若珍寶,不曾想一個人人可以淩辱、爛泥般的人,生下的孩子會遭遇什麽不公的待遇!”


    “那個孩子…自幼受盡冷眼和排擠,他不明白,冬日裏,別人在屋子裏暖爐軟墊熱湯,為什麽他要拿著那些敗類沾血的衣裳去河邊鑿冰窟濯衣,手上的裂口,長不好就又撕開。”


    “就當孩子漸漸長成少年,試著接受人有三六九等的差別,而自己是最底層最沒有人權那一類時,他無意聽到,道觀裏幾位長老的閑聊。”


    “茶餘飯後的閑聊,竟改變了少年的命運。”


    “九梳密蠱,少年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原來,少年那個試藥瞎了眼的鬼胎殘父,是九梳密蠱唯一留下的血脈,他是從血腥濡滿的地下爬出來的!當年路過的妖道刨出的女屍,穿著九梳蠻最高身份的女人才能戴的銀冠。”


    沈香引脊背發冷,看來劉則說的“從前有一個人”或“少年”,都不是他自己。


    九梳密蠱從人間蒸發的事,是在1893年,已然過去一百四十年。


    劉則不會超過50歲。


    渾身的血液凝固,屋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沈香引腦海裏分明浮現出蠱醫翩翩白衣的背影。


    月光下,無暇而出塵,和風細雨,聲音如天籟的蠱醫。


    慈悲的他,把九梳蠻的所有人都埋了嗎?


    劉則繼續說:“少年生來被踩在汙泥中如爬蟲苟活…他想,如果自己真是那傳說中九梳蠻的後裔,一切會不會不同?於是他用盡全力踏上追尋自己來曆的路,這條路,越走越難,越走越遠。”


    “他終於找到了被改名為起龍鄉的九梳蠻舊址。他發現,原來自己擁有天地間最近神的血脈。他再不甘平庸,誓要複辟九梳蠻,光複九梳密蠱。上天眷顧,他有神助……隻是,大業未成,他卻老去……”


    沈香引猜到了,劉則說的這個少年,就是他的父親,劉教授。


    “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沈香引問。


    隻見劉則從兜裏摸摸索索掏出一個手帕,小心翼翼剝開,裏麵赫然是她的一截小手指。


    劉則在地上跪得直,像前又跪了兩步。


    沈香引不言語,劉則腦門重重磕在地上,朝沈香引磕了個響頭。


    “你進門時掐我用的是右手,我猜得沒錯,你的手指已經長好了!這節斷指,程序性細胞死亡的過程異於常人,你是個奇跡!”


    劉則抬頭微微仰視:“沈香引,我終於知道未來的主宰為什麽會選你做見證者,因為你……”


    沈香引害怕聽到那兩個字,急急打斷他:“那又如何?!”


    他參透了她的秘密,沈香引打消慢慢折磨的念頭,今晚就要他死!


    劉則:“你我合作,我願意臣服,為你做任何事。”


    沈香引覺得好笑,便笑出聲。


    劉則以為她不信任自己,急著表忠心:“我可以給自己下報時蠱。”


    沈香引:“真有誠意,不如先告訴我月英在哪。”


    沈月英是沈香引留他一命的最後牽製。


    劉則在地上更加俯低了身體:“蜉遊及夕而死,夏蟬不知春秋,你卻可以壞肉再生!你應該猜到了,我的生魂奪舍術還不成熟,隻要你我聯手,破解長生之道指日可待!你…難道不想永世長存嗎?無盡的享受,永久的快樂,隻要有足夠的時間,我們可以做成任何事!”


    劉則越說越激動,是向往極了長生。


    沈香引心下一鬆,原來他隻以為沈香引可以壞肉再生,不知道她可以長生。


    “連月英在哪都不告訴我,我怎麽相信你的誠意?”


    劉則伏在地上不說話也不動,顯然是在掙紮,在賭。


    “我帶你去。”劉則相信,沒有人可以抵擋不老不死的誘惑。


    房間裏另有玄機暗道。


    沈香引跟著劉則下窄梯,劉則語氣興奮不減。


    “之前多有得罪,日後我定竭力彌補,不求冰釋前嫌,隻求沈小姐給一個機會,讓我們兩個都能長生。”


    “沈小姐,其實我們之前見過幾次,但是你沒有認出我。”


    啪!


    劉則打開了燈,整個地下室瞬間亮如白晝!


    沈香引先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


    滿目精密儀器,大大小小的培養皿以及其中形色各異的怪物。


    還有,放置在房間中央的透明棺。


    劉則轉過頭,她在看清他的臉的同時,也看清透明棺中麵目全非的沈月英。


    一時間氣血上湧。


    “是你!”沈香引抬起手飛出銀針!


    她根本就沒想要什麽合作,在看到月英被做成景觀肉山後更加怒火攻心。


    一定要劉則償命!


    要他千倍百倍的痛苦死去!


    砰!!


    巨大的聲響震得房間動蕩,地動山搖中白熾燈瞬間熄滅。


    沈香引往地麵走了兩步,一探究竟。


    隻見一輛卡車撞爛牆壁,大鐵門被撞得變形。


    卡車持續加足馬力轟隆隆往屋裏頂。


    巨亮的大燈閃得人眼睛刺痛,沈香引看不到開車的人是誰。


    來不及反應,接二連三的砰砰聲,像是放禮花。


    房間裏瞬間充斥滿了粉末狀的漂浮物,沈香引立刻捂住口鼻。


    是豆蔻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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