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問他們誰對他做了什麽,鶴衝天還沒來得及追問,就發現沈香引捂著胸口,表情也不太對。


    “你做了什麽?”他問沈香引。


    沈香引霎時收迴心識,腦袋裏想著編個什麽詞。


    “對,攝心術,彭老,那趙西南,是您的學生?還是…愛人?”


    彭老霎時間方寸大亂!


    “你胡說什麽!”聲音都提高了八度。


    沈香引笑得別有意味:“別這麽緊張,四十年過去了,同性相愛早已不是什麽新鮮事,滿大街都有。”


    彭老依舊否認,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是麽?我才對你施了攝心術,你不也感覺到了麽?這法子用起來耗神,而且不太尊重個人隱私,所以你無需對我藏著掖著什麽。”


    沈香引說完這句話,胳膊上的汗毛瞬間豎立起來,是鶴衝天突然爆發出的警惕和敵意。


    攝心術這麽荒謬的說辭,鶴衝天又不傻,反應這麽大,心裏是有多見不得人的秘密怕她知道?


    沈香引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修長的雙指伸向鶴衝天的額角。


    還沒靠近,就被鶴衝天一把握住手腕:“別鬧了,先做正事。”


    沈香引挑挑眉,不打算繼續逗他,迴過頭看彭老:“怎麽說?自己講還是要我動手?劉則為什麽總挑老人下手?”


    彭老清晰的感覺到那一瞬間有什麽侵入了他的腦海。


    他既然信了劉則的長生法,自然也信沈香引懂攝心術。


    為了避免沈香引再從他腦袋裏發現什麽,沒好氣迴說:“老人,濁氣重。”


    沈香引頓時明白,生魂奪舍,一取一送,以蠱為媒。


    養蠱需要濁氣,祭邪神,也需要濁氣。


    老人的濁氣重。


    想到這,她有些隱隱不安,沈月英九十歲高壽,劉則把她的遺體偷走,難說是不是用來養蠱。


    “你知不知道怎麽找到劉則的住所?”沈香引語氣森寒施壓。


    彭老陷入思索,片刻搖頭:“不知。”


    “劉則的父親,也就是劉教授,你的同事,什麽來曆?”


    山中夜裏涼,彭老把手揣進袖子裏,細細講了他和劉教授早年共事一起做研究的往事。


    劉教授1944生人,比彭老小幾屆,是在西南民俗研究時認識的。


    此人天資聰穎,過目不忘,但是為人沉默。


    彭老一心做研究,也更願意跟這種寡言少語但做事漂亮的人共事,一路提攜。


    關於劉教授的家人或者朋友,彭老一概不知,劉教授從不提及、獨來獨往。


    但是有一件事,他印象很深刻,是劉教授自學術小有所成後,一心想要去西南邊陲一個叫起龍鄉的地方看看。


    當時彭老是陪他一起去的。


    廢棄的鄉寨,在大山深處,附近也鮮少有人煙。


    劉教授大學學醫,轉到民俗學不久,學術方麵遠不如彭老。


    他叫彭老和自己一起去起龍鄉,找到許多古籍和清朝的古物件求教分析。


    當時的人手不夠,帶不走太多東西。


    他們找到一座碑。


    那石碑上刻的字是老瑤文,劉教授當時還認不全,聽彭老翻譯後,執意硬生生背著一座石碑,走了上百裏山路。


    沈香引從彭老的話推斷出,所謂的起龍鄉也許就是當年九梳蠻所在的村落。


    她曾纏著蠱醫去那片廢墟看過,滿地的雜亂不堪和鮮血,沒有一具屍首。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蠱醫一個字都沒說。


    劉則作為九梳蠻的後裔,也是第一次迴去嗎?他會不會知道些什麽?


    她留了一截斷指攀上劉則的褲腿,千裏萬裏,自己的一部分,在完全枯萎之前,還是能有一些感應的。


    處理完這邊的事,得盡快去找劉則。


    ……


    田村長家此刻比火車站擁擠,比菜市場吵鬧。


    阿金擋著沈香引不讓她進田村長的臥室,門口擠滿了晃水村村民。


    村子這麽小,什麽事都瞞不住。


    沈香引以為人性自私,這些村民會唾棄田村長,居然沒有。


    更蹊蹺的是,他們竟然不放心沈香引來給田村長解蠱,覺得她既不是苗人又太年輕,很不靠譜。


    幾十個人在門口吵吵嚷嚷七嘴八舌,沈香引一個字都聽不懂。


    好在有鶴衝天握著刀鞘靠在門邊,他們進不來。


    古雲實也翻譯了幾句,田村長實實在在給全村人盡心盡力當牛做馬了幾十年。


    村民們平日遇到困難,他總會想盡辦法解決,哪怕自己和傻兒子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他沒有自私過一次。


    最難搞的就是阿金,他自願代替田村長,叫沈香引先給他解。


    田村長不願意,被阿金鎖在裏屋。


    僵持久了,一旁被吵得頭昏的鶴衝天發話:“給誰解都一樣,趕緊動手。”


    太亂了。


    太亂了……


    沈香引沉下一口氣,對阿金說:“你跟我進去。”


    “當真?!”阿金喜悅。


    阿金的娘被擋在門外,聲嘶力竭:“阿金!你不要娘了嗎!”


    阿金心一橫:“娘!我不信自己命這麽短!”


    “別廢話了,趕緊。”沈香引迴得幹脆。


    一開門,田村長一個激靈,“胡鬧!”


    沈香引拎著阿金的衣服躋身進門,反手磕上門鎖,空氣瞬間安靜許多。


    不待田村長和阿金繼續爭執,沈香引先說:“求生者的意念力,也會迸發出很大的力量。”


    田村長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問她:“什麽?”


    “我的意思是,阿金比你存活率高,如果是他,我把握五成。”


    田村長撇撇嘴,“不能冒這個險。”


    阿金撲通一聲跪下:“田村長!我自幼沒有父親!一直當您是我的父親!要不是您,我這……”


    田村長擺擺手不叫他繼續說:“我不會同意。”


    沈香引沒了耐心,活動活動手指,“我數三聲,誰先摸到那麵牆,誰上好吧?”


    田村長大喊:“這不公平!”


    沈香引:“321——”


    眨眼睛,阿金向前邁了兩步,摸到對麵的牆壁。


    ……


    田村長被古雲實環腰抱著出到外廳。


    沈香引在臥室,準備好雞蛋滾蠱,她不知道報時蠱在人身體裏什麽位置。


    隻能掀開阿金的衣服,在丹田上找。


    阿金大驚,沈香引知道她要說什麽,先一步開口:“無妨。”


    阿金也不扭捏了,撩起自己的上衣脫下,一幅忠烈即將赴死的樣,大聲問她:“褲子去不去?”


    沈香引:“不用。”


    阿金點點頭,剛停下解褲腰帶的手,木門砰的一聲開了。


    外麵村民的吵鬧聲也蜂擁靠近。


    沈香引朝門邊看,看到鶴衝天緊鎖眉心。


    他也是剛想起來,上次從麻河村出來,自己著了蠱,迷迷糊糊,記得好似是被摸了個遍。


    不太確定,越想越不得勁,正琢磨著,不知道怎麽就進來了。


    但是麵上還是裝得淡然:“我幫你。”


    沈香引抬手攆他出去:“你弄不了。”


    鶴衝天咬了咬牙根,反手關上門,把吵嚷隔絕在門外,沉默片刻:“那我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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