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蘆笙的聲音喧擾,沈香引沒有刻意提高聲音,迴說:“沈香引,古雲實的朋友。”


    阿金順勢坐到沈香引旁邊,遞過手中的酒壺:“你是來參加遊方的?”


    沈香引沒有接,點頭又搖頭:“我陪虎妞來。”


    提到虎妞,阿金的腦袋低垂了幾分,說了幾句苗語,沈香引沒聽懂,但是聽他語氣,應該不是什麽好話。


    “你不喜歡古雲實?”


    阿金苦笑說:“我隻是想不通鳳蝶為什麽死心眼,古雲實又不喜歡她。”


    鳳蝶,虎妞的大名。


    “你喜歡鳳蝶?”


    阿金嗯了一聲。


    “那你也是死心眼,喜歡不喜歡自己的人。”


    阿金忽然哈哈笑了幾聲:“是吧,鳳蝶眼裏隻有古雲實,我眼裏隻有鳳蝶,所以隻有我,浪費這麽漂亮的晚上。”


    沈香引指了指熱鬧人群:“夜晚還長,這麽多人你不去了解了解?”


    “我這不是來了解你嘛。”阿金說得大方真誠,絲毫沒有遮掩。


    沈香引轉過頭看他,“我?我有心上人了。”她隨口胡謅,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我看到了,是那個英爽漢子嗎?高高的。”阿金也沒有很在意。


    沈香引沒否認,另起話頭:“你們這個村子風水很好,是不是經常出將才?”


    “那沒有,我有記憶以來,村子裏都很少有人走出去。”


    這就怪了。


    阿金又說:“也許是因為這裏太過封閉了吧。”


    他起身從前麵的食盤拿了兩個苗糕,遞給沈香引一個,“我們這裏很少和外界交流,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村子。”


    “那你呢?沒有想過要出去看看嗎?”沈香引問完,咬了一口苗糕,糯米軟糯的口感,有紅薯香甜的味道,綿軟香甜。


    阿金反應很大:“沒!我在這裏,采采草藥,打打獵,早就是這大山的一部分!我要走了,晃水村勞動力得少一半!”


    他說這話的時候特別驕傲赤誠。


    “我覺得你們這裏挺好。”沈香引把剩下的苗糕全部塞進嘴裏,接著說:“挺羨慕你,選擇你所喜歡的,愛你所選擇的。”


    阿金哈哈笑著:“我注定是要守著這裏過一輩子,每一天都過不夠的!這個苗糕怎麽樣?我阿媽打的!”


    “好吃。”沈香引說。


    “那再吃一塊?”阿金說著又伸手向前,幹脆把整個盤子端過來,“就點我們自己釀的酸酒嘛,搭配起來味道很棒!”


    “我怎麽喝?”沈香引指了指他的酒壺。


    “哦哦,忘了你們漢人都很保守。”阿金站起來去後麵的林子裏折下一片葉子迴來,清澈的酒汁倒在上麵,聚成大水珠。


    沈香引接過,小嚐一口,酸酸甜甜,很清爽。


    阿金突然扭捏了些,“那個,有個事商量一下。”


    “你那個帕子能不能給我嘛,晚上迴去,我阿媽阿爹見我沒拿姑娘帕子迴去,要念叨我。”


    沈香引覺得無所謂,直接把手帕遞給他。


    剛遞完,手臂的汗毛豎立了起來,這熟悉的壓迫,被灼燒的感覺。


    沈香引看向前方,鶴衝天站在黑暗中,看不清臉,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明明是單薄一人,卻像帶著滔滔翻滾的烏雲。


    他不是在守村子嗎?


    待走近了,鶴衝天居高臨下睨著沈香引說:“喝上了?”


    阿金熱情,“兄弟你好!我叫阿金,這是我阿媽釀的酸……”他沒說完就收迴遞酒壺的手。


    因為鶴衝天始終沒有看他,氣氛也異常壓抑。


    沈香引問:“你不是在守村子,出什麽事了?”


    鶴衝天繃了繃下頜:“古雲實的爺爺,還沒有迴來。”


    阿金解釋:“是為這個啊,他阿爺是我們村的神農!他在山裏有小屋,偶爾也會住山裏不迴來的!別擔心。”


    沈香引心裏有不好的預感,要往日還好,現在這個檔子,她還真不放心。


    沈香引站起來:“叫古雲實,一起去找找。”


    鶴衝天嗤鼻笑了一聲:“你留在這,繼續,我們去就夠了。”


    “你什麽意思?”沈香引語氣不滿,但是仔細想想,不確定古雲實的爺爺是不是真出事了,還是留一個人守在這裏比較好。


    “那你們快去快迴,我們村子裏見。”


    鶴衝天很快收迴目光,唇角一抹譏諷的笑意閃過。


    很快,他帶古雲實慌慌張張跑過來,後麵還跟著不明所以的虎妞。


    虎妞看到阿金和沈香引,捂著嘴驚喜道:“阿金哥!你?!你收到沈姐姐的手帕了?!啊!!”


    阿金剛想解釋什麽,對上鶴衝天漆黑的瞳仁,這眼神銳利,像要把他刺穿。


    沈香引皺眉:“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趕緊去找雲實的爺爺!別再耽擱!”


    鶴衝天意味深長的點了幾下頭,看向沈香引,臉上有一種透著克製的疏離。


    他轉身走得幹脆。


    沈香引有些煩躁,從兜裏掏出煙,剛抽出一根夾在雙手間點燃,手腕忽然被侵襲過來的大手死死捏住,下一秒她整個人都被用力拽了起來。


    鶴衝天又迴來了!


    他仗著自己手長,另一隻手順帶抽過阿金別在衣襟的手帕,胡亂往手裏揉了揉,垂下手臂用力上拋著,把那團布丟出一個優美的拋物線。


    扔進篝火,燃起更旺的一團火,上麵繡著的蝴蝶花草迅速焦黑朽起來。


    沈香引推了他一把:“你他媽又發什麽瘋?!”


    “一起去。”不容商量,鶴衝天攥著沈香引的小臂,拽著她追上古雲實他們的腳步。


    他無法解釋心中翻滾著的這股莫名妒火,壓不下去,隻能任它燒。


    “鬆開!”沈香引用力甩開他的手,罵他:“有病?”


    鶴衝天周身的氣場越來越沉,他不是第一天認識她,自由散漫,目無章法,跟自己沒見幾麵就給他推了。


    他一直都認定她是肆意而為的人,為什麽還隱隱有那麽一絲欲求,自己是不同的?


    他也跟她說清楚了,以後停止任何曖昧,她有照做。


    怎麽就看不得她跟別的男人聊笑?


    不管。


    不管為什麽會這樣想,總之就是不行。


    他需要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來發泄這股無名火,脫口而出的卻是:“沈香引,是不是長得好看點的男人你都可以?”


    沈香引被莫名其妙拉拉扯扯半天,現在又聽到這話,更火大,反問他:“你管我?”


    鶴衝天壓低了聲音,攥著她的肩膀拉向自己,俯身在耳邊,語氣陰鶩道:“管了。”


    沈香引氣笑了:“那我認真迴答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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