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衝天昏昏沉沉睜開眼的時候,遠遠看到沈香引曲線綽約的身影。


    待視線清晰,看清她彎腰撐在桌邊,拿一顆蘋果在削皮,長長的蘋果皮彎彎曲曲墜下沒有斷。


    想站起來,動彈不得。


    他被五花大綁在房柱上。


    繩子打結方式很特別,通常是用來在鄉下綁豬的,越掙紮越緊。


    沈香引耳朵一動,迴頭看鶴衝天。


    窗縫外透出一道明亮白光,打在他毛茸茸的眉毛上,和陰影部分形成強烈對比。


    “睡得怎麽樣?”


    沈香引光腳在地板上走近鶴衝天,蹲下身。


    鶴衝天目光像刀子鋒利,冷聲:“解開。”


    沈香引哢滋咬了一口蘋果,另一隻手拿著水果刀,貼到鶴衝天臉上。


    “不得不說,你長得真不錯,死了可惜了。”


    鶴衝天用力掙紮,老房子的柱子都被他拽著晃了晃。


    “喂喂喂——”沈香引慢條斯理,“房子塌了,你會死。”


    “死也拉你一起!”鶴衝天從喉嚨中發出一陣笑,繼續用盡渾身力氣搖晃房柱,眼底蔓延猩紅。


    沈香引又咬下一口蘋果,修長潔白的脖間滾動咽下。


    “別浪費力氣了,告訴我,月英的死,到底和你什麽關係?”


    “路過,好奇。”鶴衝天的胳膊上青筋暴起,渾身散著熱氣。


    “不信,我從來、從來不信巧合。”沈香引用刀背摁在男人的喉頭,下移到胸口,再下移到腹部,再下移到腿間。


    “你不說,我隻好先當是你做的。”


    鶴衝天緊抿著唇,他相信她做得出來。


    不成想,自己會栽到一個女人手上。


    “幹嘛這樣盯著我?想吃?”沈香引在蘋果上沒有咬過的地方切下來一塊蘋果,遞到鶴衝天嘴前。


    鶴衝天猛然別過臉去。


    沈香引不以為然,自己吃了:“好好想想,我數三下,還是嘴硬的話,我就隻能殺掉你了。”


    “3。”


    “2。”


    “1。”


    沈香引眸子忽然迸出狠戾,刀尖快速刺向鶴衝天的胸口。


    鶴衝天出聲:“好!”


    刀尖還是微微刺進去一些,真不是嚇唬他。


    沈香引從他的眸子裏看到了狂熱的憤怒,像能把人灼傷。


    他這人有什麽毛病?被死亡威脅還挺興奮?


    “說啊,聽著呢。”沈香引扭過頭,把耳朵向前貼了貼。


    “不是我,但我可以幫你。”


    沈香引轉動手中的水果刀,玩得溜:“我需要你幫?”


    “她怎麽死的,什麽時候死的?”鶴衝天問。


    “六天前,被溺死。”沈香引說這句話語氣冰冷。


    “從她溺水的液體中監測,數據分析出是哪個水域,鎖定地點,調取監控。”


    科技這麽發達嗎?沈香引麵不改色:“還有呢?”


    “六天前的晚上,碧落古鎮一個夜間巡邏的保安,不知看到什麽嚇破了膽,請了好幾天假,到處說見到鬼。”


    “你該不能胡謅騙我?”


    “不信你去找,叫古雲實,他巡邏的地方就是雁行湖。”


    胸前傷口被麻繩勒得痛,鶴衝天向後靠去。


    沈香引若有所思:“你家住哪?”


    “幹什麽?”


    “要是你騙我,我再去把你綁迴來。”


    鶴衝天怒不可遏,卻也有一絲快感,他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屈辱?


    迫不及待再來一次較量,他一定會快意反殺。


    沈香引兩瓣朱唇叼著蘋果,捏著掉漆鋼筆,在通訊錄本上唰唰記錄鶴衝天的地址。


    “鶴衝天。”沈香引念了一下他的名字:“你這麽大本事,這個結,能自己解開吧?”


    說完,起身離開,男人長腿一蹬,掙紮低罵。


    沈香引頭也不迴的下樓,剛下一半,聽到篤篤篤的敲門聲。


    同時手機的大喇叭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翟新厚。


    早不來晚不來,怎麽偏偏這個時候來?


    手機的喇叭聲太大,外麵都能聽到。


    眼下,二樓還五花大綁著鶴衝天,他現在就像快要爆炸的炸彈,一觸即發。


    “抱歉了帥哥。”


    沈香引說完,上前揪起鶴衝天的領子,另一隻手重重朝著他的後脖頸劈去。


    鶴衝天根本來不及反應,任人宰割被擊暈過去。


    ……


    沈香引給翟新厚開門,笑臉相迎。


    翟新厚憨笑著。


    他似乎一直是這樣的臉,無時無刻在好心情。


    他側身擠了進門,身後跟著另外兩名警察。


    “怎麽了這是?”沈香引問。


    “你奶奶的屍體,不見了。”


    沈香引晴天霹靂,好端端的怎麽會不見了?!


    翟新厚補充說:“老卜說是半夜被人偷走的。”


    “那你這是來?”沈香引警惕,他們難不成是懷疑她偷屍體吧?


    “沈小姐,抱歉,例行公事罷了,還要問你幾句話,你奶奶平時,還有什麽來往的人?”


    沈香引氣不打一處來,要是他們不無端懷疑她,不讓她把月英帶迴來,月英的遺體怎麽會丟!


    她語氣森寒:“你們弄丟遺體,還來找我要?”


    翟新厚嘿嘿笑了兩聲:“沈小姐,就走個形式,搜一下,不會弄亂你家東西的。”


    說著,抬手揮揮,指令身後二人:“搜的時候小心點,別弄亂了。”


    二人得令,立刻開始搜。


    “不要碰我的東西!”沈香引警告。


    翟新厚摸摸後腦,語氣像哄著人:“冒犯了,我們隻是想盡快找迴老人家的屍體。”


    頭頂的木質天花板忽然發生響動。


    翟新厚神情一振:“沈小姐,家裏還有別人?”


    有…還是沒有呢?


    翟新厚帶頭上樓。


    沈香引腦袋裏飛快編織著合理的謊言。


    要不,還說是夫妻?情趣?不行,沒證件,人家警察沒那麽好糊弄。


    沈月英的遺體不見了,自己本來就是懷疑對象,如果再被發現屋裏綁著人,更說不清……


    盤算間,沈香引已經跟著翟新厚上了樓。


    沈香引認命的看向綁著鶴衝天的柱子,卻不見他人。


    跑了。


    她剛才下手可沒留情,鶴衝天果然有點本事。


    翟新厚走近地上的一灘繩子,蹲下查看:“這是?”


    沈香引看他拿起的那一截繩子上還有血跡:“村裏綁豬的繩子,殺完,我就把繩子拿迴來了。”


    翟新厚眼神詢問旁邊兩個人。


    其中一個女警說:“這種結,確實是老家綁豬的捆法。”


    看來,比起讓她喝一壺,鶴衝天更不想見警察。


    木窗大開,沈香引不禁猜:鶴衝天,現在是在窗外聽著?還是又上了房頂?


    她不再阻攔,很快搜查完,一無所獲。


    翟新厚又過來找補。


    “沈小姐,我們公事公辦,絕對沒有冒犯你的意思。就我個人來說,非常同情你的遭遇,也相信你不會是兇手。”


    沈香引點點頭,她不討厭翟新厚,他總是笑眯眯的。


    這個笑,不是笑裏藏刀的笑,是真正純良正直之人的笑。


    能讓周圍人被他帶動得也開心幾分。


    他也許聰明,但沒什麽城府。


    不像鶴衝天,讓他看一眼,好像沒穿衣服似的心慌。


    眼下,沈月英的遺體無故失蹤,事情似乎變得更加棘手。


    “遺體怎麽會被偷走?你們那沒人看著?”


    翟新厚撇撇嘴:“昨天值夜班的,是個新來的實習生,有人冒充家屬,不知道怎麽的唬了兩句,簽了字就領走了。”


    沈香引皺起眉,對方冒了頭,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沒有監控?”


    “有,但是沒有拍清楚,是個中等身材的年輕女人,去領屍體的時候,戴著墨鏡。”


    “還有別的蹊蹺的地方嗎?”


    翟新厚若有所思:“我們的實習生,按理說不該犯這麽低級的錯誤。但是昨晚上,據他自己說,就像喝醉酒一樣,迷迷糊糊的,今天一整天身體都不舒服,已經請假迴去休息了。”


    沈香引捕捉到了關鍵信息,身體不舒服。


    “後續有什麽事,我給你打電話。”沈香引開口趕客。


    翟新厚招招手,帶著兩個人往出走:“沈小姐,別送了,你相信我們,一定把你奶奶的屍體找迴來。”


    翟新厚一步三迴頭,又是笑又是擺手,真喜慶。


    沈香引沒有迴以笑臉,焦心遺體為什麽會失蹤,還是被人冒領的!


    樓下關門聲剛響,忽覺背後一涼。


    身前自己的影子被更高大的影籠罩。


    看來,鶴衝天是躲在窗外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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