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娃娃又裂開了一道縫。


    這次的縫隙很大,從人偶的胸口一直蜿蜒到腳底,橫貫了這個身體,幾乎把瓷娃娃劈成了兩半。


    =====


    接到神樂的消息後奈落簡直怒不可遏。


    殺生丸對月城雪見來說多麽有吸引力。


    大妖,美麗,強大,還有燦爛的金瞳。


    奈落自動忽視了犬夜叉也是金瞳的事實。


    必須盡快把人奪迴來。


    但殺生丸不好對付,折騰了一大圈,終於靠把他身邊那個人類小女孩擄走調開了殺生丸。


    月城雪見還沉沉睡著。


    拍拍她身上的“灰”,拿出狒狒皮蓋上,剛才摟著狗尾巴睡得很香啊,去外邊逛了一圈,你應該了解了半妖和大妖怪的差距有多大,知道我其實沒有你想象的強,我還不能拋棄人性的部分,實在弱小。


    所以,現在你還喜歡我嗎,還是堅定了離開我的意願。


    五指聚攏按在月城雪見的胸口上,如果現在把她的心髒吃掉,將她吸收進我的身體,就永遠不用擔心她會離開我了吧?


    “我勸你放棄這個念頭。”


    奈落迴過頭,剛才和殺生丸一起追出去的天鵝妖不知何時原路返迴,好整以暇地看他。


    “不然會後悔哦。”


    ……


    抱著月城雪見來到白靈山,在瘴氣的作用下她安靜地睡了好幾天,足以在白心上人麵前以給妻子療養的理由讓他打開結界,進入白靈山。


    所以那個叫小杏的妖怪說錯了,那些話對他不會有任何觸動,他留下月城雪見的前提是有利用的價值,不然就算自己再喜歡她,也會毫不留情地抹殺。


    無意識摟緊了懷中的身軀,溫熱的,柔軟的,淺淺的唿吸聲是存在的證明。


    人偶又迴到了他的掌中。


    “知道自己貪心就好。”


    觸手纏住手腳,下巴擱在雪見的額頭上摩挲兩下,這一個多月的煩亂不堪的思緒又重新安定下來。


    終於能騰出時間想一想天鵝妖複述的話了。


    他一直以為月城雪見對所有人都是淡淡的,他們如此相似,一個對所有人都能利用,一個對所有人都表現的很喜歡,其實不會將任何人放在眼裏。


    但我是不同的。


    一股病態的喜悅湧上心頭,月城雪見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關心則亂到在他麵前因“沒有價值”而自卑,對他產生了貪念。


    這證明自己是真的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不是依靠婚姻夫君的身份。


    哪怕當年另嫁他人,月城雪見也能毫不猶豫地跟他走。


    他有了更好的拿捏月城雪見的辦法。


    用情感和人性來算計達成目的是奈落的特長,隻要許下似是而非的承諾,月城雪見就再也不會離開他,會“愛”上他。


    但是失敗了。


    月城雪見不要他精心準備的禮物,不要虛假的諾言,她想要的太多了,原來日暮戈薇和小杏的話不是添油加醋,她真的就是這麽想的。


    人偶隨著哭聲一寸寸碎裂,細小的裂縫串聯成一條深溝,將瓷娃娃幾乎劈成兩半。


    雪見在為得不到他的愛而痛苦。


    並非抓不到在懸崖跌落的她,而是那一刻奈落猶豫了。


    這種深刻執著的愛意,在他看來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奈落隻需要乖順和服從,她越界了。


    *


    但是好痛苦。


    不斷滋生的肉塊叫囂著催促自己去找她,去把人找迴來迴應她的愛欲。


    本教養得如人偶般端正賢良的人,因情人的離去又變得封閉,可現在她因為你又變成人類的樣子,因為愛上你開始渴求不同的待遇,因為你煥發生機。


    她不是你掌中的玩物,她在渴望人的待遇。


    這兩年的爭吵也總算有了答案,因為奈落,月城雪見慢慢從人偶中掙脫出來,她才有了“人性”。


    人偶活了,是你把她變成這樣的。


    察覺到了你的逃避,所以情願撕破臉也要表明。


    她很難過。


    難過我對她的愛心知肚明仍置之不理。


    肉塊越來越多了。


    *


    奈落自問,失去了鬼蜘蛛的人類之心後,連妖怪之心也開始變得脆弱了嗎。


    自誕生起束縛他的枷鎖,鬼蜘蛛對桔梗的愛意已經消逝,現在又要新的命運來束縛他,好像上天在捉弄他,你永遠擺脫不了半妖的宿命,永遠無法成為真正的大妖怪。


    但是那個晚上,無數個和月城雪見分享的晚上,從初雪到下一年冬至,蜿蜒在膝頭的長發,腰間的長簫,春日的鮮花,朔日的原體,都在說不願離開她。


    或許從一開始留下她就是錯的。


    下次見麵幹脆吃掉她吧。


    隻要吃掉她,真正融為一體,就沒有奈落忽略雪見,雪見阻礙奈落這一說了。


    繁殖的肉塊堆滿了白靈山內部,鼓鼓囊囊的要溢出來。


    *


    再見到她了。


    和桔梗待在一起,看來她真的很喜歡桔梗的臉。


    無所謂,反正他已經決定了要殺掉月城雪見,把人吞吃入腹,成為身體的一部分,等到朔日的時候她會和其他觸手殘肢一起流出來,那時他再捧著這張臉說話。


    就像這兩年裏每個月這一天的夜晚,她還徹夜陪伴著弱小的自己,什麽都沒變。


    【可我發現我離不開您,我寧願死在您的手下也不願離開。】


    【我隻想得到您,這是我的欲望。】


    【我心甘情願。】


    她來找我了,她是特地來找我的,她對我的愛超過了生命。


    好,既然心甘情願,就將這瓷娃娃打碎,碎片深埋在泥土裏,成為紫藤的養分吧。


    原來他才是攀附著月城雪見,汲取她生命力做養分的紫藤。


    狂喜地將手伸向雪見的心髒,從今以後他們就真的合二為一了!


    手指偏了一寸。


    妖怪之心在後悔,如果我早就知道她的想法就好了,如果我能聽到她的心聲,就能提早想出完美的辦法來應對,也不會將彼此逼到這份地步。


    死了就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已經害她失去了眼睛,連聲音也要奪走嗎。


    四魂之玉已經收集大半,隻要用它讓自己變成大妖,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奈落咬咬牙,將暈倒的雪見抱起逃離了白靈山。


    她不能死,人偶身上的裂痕無法彌補,但至少不能將她打碎。


    合攏雙手,一支藤花插進瓷娃娃的裂縫裏,在心髒的位置長出新生的枝芽。


    人見城還是她喜歡的樣子,院子的陳設也沒有變,瓷娃娃的傷痕會用紫藤花填滿,一切都沒有改變。


    月城雪見依舊在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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