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好聽的簫聲越來越近了。


    白衣紅袴的巫女跟隨侍女走到一處庭院,殿內一位女子背對著她們,隔著禦簾連她衣服上的花紋都看不太真切,隻能看到她垂至地麵的發絲和院外肆意生長的紫藤花。


    栗色頭發的侍女頭上簪著貓眼石發簪,恭敬地對殿內的女子說:


    “夫人,外殿的鬆平大人聽聞這位巫女法力高強,特意請來醫治陰刀殿下,我等不敢胡亂引薦,請夫人首肯。”


    “巫女?讓我看看。”


    簫聲終止,那人說著就轉過身來,侍女連忙拉開簾子,桔梗上前幾步跪坐到女子麵前道:


    “在下桔梗,是名巫女。”


    抬起頭時,看到眼前人桔梗心裏微微一驚。


    十二單層層疊疊壓在身姿瘦弱的夫人身上,最外一層流麗的紫色綢緞上繡著紫藤與茉莉纏繞的紋樣,顯得華麗又莊重。夫人手上拿著一管玉簫,剛才的簫聲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但讓桔梗真正在意的是,夫人的眼睛上覆著白綾,顯然是看不見的。


    看來這位夫人應該不是先天失明,才會習慣性地說出“看看”這種詞。


    想到這,桔梗又看向她下半張還有點嬰兒肥的臉,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估計也才二十歲的樣子,還很年輕。


    這麽年輕,是出了什麽意外才會失明嗎。


    年輕的夫人順著她的聲音偏過頭,先也施了一禮,然後坐得離桔梗更近了一些,不好意思地問:


    “我能摸摸你的臉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巫女呢,有點好奇。”


    桔梗已升起了憐弱之心,輕聲說:“當然。”


    聞言年輕的夫人似乎更高興了一點,她一伸出手就摸到了桔梗的鼻尖,然後慢慢順著鼻子劃到了側臉,指尖有一層薄薄的繭痕,應該是練習樂器時留下來的的,所到之處酥酥麻麻一片。


    桔梗也不躲,隻是放緩了唿吸右手不自然地握成拳,除了妹妹被人這麽親密地接觸還是第一次。


    不過夫人太可憐了,她勉強可以忍耐。


    好在夫人沒有摸多久就縮迴了手,轉而把白綾拿了下來,腐爛的蜂蜜裝進她的眼球裏,細看最中心的瞳仁是不詳的白色。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的感覺很不好,但桔梗巫女的天性反而讓她更關注了,因為這是被妖怪所傷中毒才會如此。


    “您一定是位又美麗又強大的巫女,之前也有人看過我的眼睛,都叫出聲了呢。”


    “您是故意讓我看到的嗎。”


    桔梗失笑,外表端莊嫻雅內裏竟然是幼稚的性格嗎,真可愛啊。


    “算是吧,我認識新麵孔時就喜歡摘下白綾,總覺得自己萬一有一天就看到了呢。”


    重新係好白綾,幼稚的夫人對侍女道:


    “帶巫女大人去見殿下吧,就說是我說的。”


    不知為何,桔梗隱隱感覺侍女有些猶豫不願帶她去見城主,但她還是遵從了夫人的命令,“是,夫人。”


    =====


    見到了桔梗了,好開心。


    我不僅要看,還要摸摸,還要摘下白綾細細的看,連毛孔都不放過。


    和美人貼貼感覺這一天都值了,雪見內心化成尖叫雞。


    不枉我特意穿上華貴繁重的十二單,感覺桔梗看我的眼神好溫柔,一定是被我驚豔到了。


    下次想辦法去看看戈薇和犬夜叉吧,元氣美少女和軟軟的小狗耳朵我都想rua。


    捧著臉雪見開始思考如何讓奈落同意她出門,她這兩年可被憋壞了,除開奈落親自帶她出去,她每天隻能待在城主府,快憋出病了。


    “夫人,殿下邀您過去。”


    這麽快就結束了,還以為他們能再多說幾句話呢。


    該我上場表演了。


    *


    扶著栗子的手經過走廊時,正巧遇到士兵壓著桔梗和她擦肩而過,聽到甲胄聲後雪見故意茫然地問道:“發生了什麽,剛才經過的腳步聲裏有一個有點耳熟。”


    栗子飛快搖頭,“不知道,夫人我們快走吧,殿下該等急了。”


    房門關閉,雪見瞟了一眼坐在窗邊一言不發的奈落,熟門熟路地關閉視野扮成盲人的樣子一步步向他走去。


    如月城雪見所想,奈落今天的心情可不像她見著角色時那麽高興,甚至有點憋悶,於是故意不出聲看著她自己邁著小碎步走到房間的另一邊。


    “我在這。”眼看就要頭就要磕到牆麵,奈落終於忍不住出聲,雪見應聲調轉過來,露出傻傻地笑容向正確的方向走來。


    就在她快要踩到奈落垂到地上的衣袖時,奈落一伸手將人拽倒,雪見毫無防備地撲到他懷裏。


    “夫君。”隻有被拿捏時才會乖乖地喊人,平時淨添麻煩。


    奈落嘴角抽動一下,繃緊了臉,“栗子說,是你同意讓巫女來醫治我的。”


    “有什麽問題嗎,反正你受得傷也不是弄人類弄得,由巫女醫治不是正好。”


    雪見微微坐直了身子,涼涼地說。手指纏繞上他的頭發,說話間拽了一下,就像他把她拽倒時一樣的力道。


    “你在生氣。”


    奈落皺眉。


    “你在生什麽氣。”


    雪見深唿吸,對妖怪不能要求太多。“我說過我不需要四魂之玉,你也試過了四魂之玉的碎片對我不起作用,別去找其他人的麻煩。”


    “是碎片的力量太薄弱了,隻能讓你恢複一個時辰的視力,要是將碎片集齊那就真的能治好眼睛。”奈落反駁。


    那天拿到兩片碎片後奈落迫不及待地將它們放在月城雪見的眼睛上,換來的是雪見久違地睜開了那雙有神明亮的眼睛,可光明隻維持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再次陷入黑暗,至此奈落堅信隻要得到完整的四魂之玉就能讓雪見恢複過來。


    “都說了我不需要,是你自己想借四魂之玉得到更強大的力量吧,別拿我當幌子。”


    “雪見!”


    充滿了被說中後的惱羞成怒。


    雪見扼腕,奈落你真是在反派的道路上一條道走到黑啊,拉都拉不住。


    硬的不行來軟的,雪見還是不死心想再試試。


    “夫君,人類壽命短暫,更何況我,我隻希望……”


    “不會的。”奈落打斷雪見的話,盡量不去管正在灼燒他後背的蜘蛛形狀的痕跡,見到桔梗後那個東西就開始蠢蠢欲動。


    暗紅色的眼睛死盯著懷裏脆弱的人類,


    “我會成為強大的妖怪,你也會永遠陪在我身邊。”


    我好像加重了他的病情……


    所以不管是多會耍心眼的妖怪,都會有死心眼的時候。


    “更何況,”奈落冷笑,“連桔梗都能在五十年後借助陶土骨灰複生,你也一定可以。”


    雪見佯作不知,“桔梗?是剛才那個巫女嗎。”


    ……


    聽奈落講完添油加醋版本的巫女與半妖的虐心之戀,雪見心平氣和地問道:“夫君你也是五十年前出現的妖怪,你認識桔梗對嗎,她知道你的來曆,所以你叫人把她押走了。”


    身後的胸膛一下僵硬了。


    很好,心虛了。


    雪見不緊不慢再添一把火,維持第二成就已經兩年多了,剛想想怎麽升級了。


    “奈落,你從來沒告訴過我背後燒痕的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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