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月城雪見和芥川龍之介如約來到《思潮》出版社。


    這時芥川龍之介才知道原來“聞秋希實”這麽有人氣,甚至到了出版短篇文集的地步。


    而原定雪見今天來出版社就是為了商討具體事宜的。


    其實我覺得我寫得也不是很好,是這個世界的作家都不務正業,讓我矮個子充大個。雪見如是說。


    豐島先生還沒來上班,先由熱情的編輯將他倆迎進接待室,茶葉點心雙手奉上。


    寒暄了幾句之後,編輯終於小心翼翼地問道:“聞秋老師,您真的決定封筆了嗎。不光是我們,很多讀者朋友都覺得很可惜,您可以說是《思潮》的代表性作家,我們大家都很舍不得您。”


    在“芥川龍之介”的麵前聽別人誇自己的寫作水平,腳趾扣地不足以形容月城雪見的尷尬。


    “是的,我已經決定好了。我並不覺得自己能當得起大家對我的讚賞,相比得到過多的讚譽,我更希望大家幫我看作先行者,相信未來會有越來越多優秀的作家活躍起來。”


    求求你們這些不務正業一心打架的大文豪了,動動手碼碼字吧。


    話說到這份上了,編輯也隻能表示遺憾。


    但年輕的編輯很快調整好狀態,興致勃勃地邀請他們參觀編輯部的日常。


    雪見瞥了正覺得百無聊賴的芥川龍之介一眼,欣然答應。


    編輯部正在分析上期雜誌征文後收上來的稿件。


    征文主題很簡單:愛情。但不知為什麽,主編豐島與誌雄對這些征文作品都不太滿意,覺得全是些無病呻吟的三流作品。


    現在離下期期刊發表還有不到兩周的時間,是一定要選出名次公布的,不然豈不是弄虛作假,但豐島先生咬死了這些文章都配不上哪怕是安慰獎的獎品。


    現在編輯們都愁壞了。


    雪見聽完也拿了篇稿件來讀,平心而論這是一篇優秀的愛情小說,但《思潮》雜誌的主旨和愛情有關係嗎。雪見覺得征文主題恐怕不止“愛情”這麽簡單,這些征文並沒有抓住更深層次的東西。


    “哼,確實是三流作品。”


    眾人驚訝地望去,芥川龍之介手裏拿著幾篇稿件,看了幾眼就放到一邊看另一篇,表情越來越不好看。


    “你們身為《思潮》的編輯,這些隨波逐流的寫手搞不清雜誌的內核是什麽也罷了,你們也不明白嗎。”


    “《思潮》是普通人手中的武器,是向不公平的橫濱發出的呐喊,『愛情』應該隻是傳遞這種思想的載體,真正要寫的內容應該是埋藏在愛情下的人類的無奈掙紮,是要依托在橫濱土壤上的故事。這些稿件盡是莫名其妙愛的不知所謂的東西,無聊至極。”


    芥川龍之介手向上一拋,稿件雪花般紛紛揚揚落下,“廢紙一張,不必再看了。”


    月城雪見再也按耐不住,越過目瞪口呆的眾人,一個箭步衝到芥川龍之介麵前,激動地說,“芥川君,你有沒有興趣——”


    “你有沒有興趣寫文章呢,芥川君。”


    有人搶先說出了這句話。


    芥川龍之介愕然,正要反駁,卻聽見雪見驚訝地說,


    “森先生,豐島先生,你們怎麽一起來了。”


    他迴過頭,森鷗外和豐島與誌雄相攜而來,豐島先生看著他兩眼放光,而森先生笑眯眯地,他手邊的愛麗絲先一步跑過來,抱著雪見撒嬌。


    “雪見我好想你啊,你想愛麗絲了嗎。”


    =====


    四人一異能一起來到了主編辦公室。


    這是第二次踏入這裏,但心情比上次輕鬆多了。雪見摸摸愛麗絲的頭,這孩子一上來就摟著她的腰不放,害她走路時差點變成螃蟹。


    “森先生,豐島先生。”雪見先打了個招唿,然後默默退到芥川龍之介身後。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森鷗外。


    不過森鷗外今天會出現在這裏,應該是為了豐島先生的異能,確定他不會威脅到港黑吧,沒工夫理她。


    果然,森鷗外和之前一樣隨便噓寒問暖了幾句,就把她撂在了一邊。


    不過愛麗絲摟著自己腰的手卻越來越緊了。


    芥川龍之介見到森鷗外的第一反應是單膝跪地行禮,被攔住後乖巧地站在一旁,發現雪見往自己身後躲後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把人遮得嚴嚴實實。


    現場隻有豐島與誌雄如同察覺不到這詭異的氣氛,熱切地開口,


    “芥川君,你有興趣寫一寫我們的征文嗎,我剛才在外麵聽完了你的看法,和我心中所想一模一樣啊。我要的不是戀愛小說,那些家夥不懂雜誌的內涵,不根植於雜誌原本的生態,純粹衝著豐厚的獎金來的,我怎麽能把獎頒給他們呢。”


    豐島先生言辭懇切,可在芥川龍之介眼裏比太宰先生的嘲諷還恐怖。


    “不必了,在下實在難堪大任。”


    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在芥川龍之介眼裏,滿手血腥的黑手黨和拿著鋼筆浸滿油墨味的文人實在不相幹。


    再說他頭腦並不靈光,學更是沒上過幾年全靠港黑大班履行義務教育,說話都憋不出幾個字,更別提寫了。


    以及芥川龍之介壓在心底不願承認的,他有時會小小的自卑自厭,這種等同於把自己的內心世界展露出來供人剖析的事,他絕對不會做。


    但雪見不這麽認為,她掙開愛麗絲的束縛,把芥川龍之介掰到自己眼前,無比珍重地說道:


    “沒有做過又怎能妄自菲薄?芥川君你能夠立刻想到征文主題的深意,說得頭頭是道,足以證明你對文字的敏感度。你也是《思潮》的讀者,切合主題不是信手拈來?最重要的一點,你是我聞秋希實的讀者,是我親自培養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這才是月城雪見讓芥川龍之介陪她來出版社的原因。


    芥川龍之介心思細膩敏感,卻無處宣泄,長久以往鬱結於心非常不利於身體健康。就跟大小姐寫了幾本子的隨筆一樣,雪見認為芥川龍之介也需要找個愛好開導自己。


    寫作是最好的方式,它能展露人的思想情感,引起其他人的共鳴,得到正麵反饋,在和編輯讀者的交流中能收獲許多感悟,不再受困於港黑的小小天地。


    說到底,月城雪見隻想讓芥川龍之介在他窒息的生活中喘口氣而已。


    “在下,在下真的可以嗎。”芥川龍之介動搖了。


    “真的,我等著雜誌刊登你的處女作。”


    月城雪見真摯地說,叫芥川龍之介的不寫書簡直是暴殄天物!


    “就當是為了我好嗎,我最近身體越來越差,所以才宣布封筆,如果能看到有人因我走上文學之路,我會非常欣慰的。”


    眼見芥川龍之介快答應了,雪見又加了一把火。


    “嗯,我也很期待芥川君的作品呢。”


    雪見瞪了一眼,森先生你插什麽嘴。


    芥川龍之介暈暈乎乎,怎麽我突然就變成有文學天賦了,我有那麽厲害嗎。


    不過剛才看到那幾篇“大作”,他確實心生了我上我也行的念頭。


    他也很想闡述一下自己的愛情觀。書上說,表達欲就是寫作的動機。


    就當是為了哄小姐開心,芥川龍之介這麽想,於是說:“那在下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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