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禪院直哉此生唯一一次和“五條派”的人麵對麵,心平氣和地說話。


    ……旁邊那個帶著護目鏡的西裝裝逼男除外。


    從進房間的那一刻起,七海建人看到的隻有禪院直哉揚起下巴的側臉。


    七海建人:怪我咯?


    “哎呀,真沒想到咱們會坐在一張桌子上。”


    五條悟笑眯眯地仿佛看不見兩人的劍拔弩張。


    “你的請求我聽明白了,但我不得不說,你很大膽。憑什麽覺得我會轉投你這一邊。”


    禪院直哉抱臂,挑眉一笑,張揚邪氣。


    五條悟懶得就“請求”還是“合作”跟對方打官司,道,“就憑你今天趕來高專,我就敢確定。”


    “你過來的時候,應該已經想清楚為什麽真希會給你發那張照片,而你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聽我說這些廢話的。”


    禪院直哉沉默。


    五條悟說得不是沒有道理,咒術界早就需要新秩序了。他冷眼看五條悟折騰了這麽多年,這兩年終於有點起色,還知道拉盟友了。


    想到這禪院直哉心念一動。


    如果咒術界改革順利的話,那他和雪見……


    他定了定神,“先等你們做出點成績,再來找我合作也不遲。”


    說著他轉身要走。


    “隻怕月城小姐等不了了。”一直保持沉默的七海建人突然出聲。


    “我最近出任務時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有人覺得你被美色所惑,很敗壞禪院家的風氣,對月城小姐也頗有微詞。”


    禪院直哉頓足,最終選擇離開房間沒有一絲動搖。


    “那個女人,你覺得光憑她就能改變我近三十年的人生嗎。”


    *


    禪院直哉迴到家時,發現侍從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正裝。


    “這是做什麽。”


    “少爺,家主說明日有貴客來訪,讓您好好接待。”


    稀鬆平常的事,禪院直哉沒有在意。


    但是,沒有人告訴他這群人上門是打著這個主意啊。


    “直哉君年少有為,乃咒術界青年之表率,小女蒲柳之姿,願侍奉直哉君左右。”


    原來是相親大會。


    坐在上首的直毘人恍若未覺,繼續喝酒。禪院直哉咬牙,不是已經告訴你我和雪見的事了嗎,還搞出今天這一出。


    見他冷著臉遲遲不應,那個小家族的家主尷尬地笑了兩聲,


    “哈哈,久聞禪院家主好酒,在下家中有一珍藏一百餘年的陳釀,願送予家主品鑒。”


    “好啊,正好老夫這壺酒喝完了。”


    老父親終於鬆開了酒葫蘆,給了個台階下。


    禪院直哉鬆了口氣,至少今天躲過去了。


    他又有點不甘心,都被分手了我還替她著想守身如玉,這不是賤嗎。


    下次就讓真依把這場相親會如實轉告給雪見,氣死她!


    於是接下來的宴席上禪院直哉拿出了十足的耐心,賓主盡歡。


    小家主高興地合不攏嘴,忘乎所以地和禪院直毘人拚酒劃拳,最後醉醺醺地向禪院直哉搭話:


    “我原本還很擔心直哉君的為人,看來傳言非真。”


    他爸怎麽給他找了個這麽沒腦子的人家聯姻?


    故意惡心他吧。


    禪院直哉扯出一抹笑容,熟悉他這副做派的禪院甚一皺眉,餘光瞥向那個沾沾自喜的老男人,暗自搖頭。


    “哦,是什麽傳言。”


    “說您目中無人,高傲自大,常打罵配合任務的輔助監督。”


    “嗬嗬。”金發青年穿著鄭重的黑色繡家紋的和服,一手支撐著下巴言笑晏晏,一手端著酒杯由那個準備聯姻的小姐在身旁殷切地服侍,他背脊弓起,目光灼灼地盯向眼前人,道:


    “還有嗎。”


    “還有,就是您房內的事了。”男人笑得曖昧。


    家主早已離席,如今座上的不是來自對方家族的客人,就是素日與他不睦的死對頭和他們的擁護者。


    人聲鼎沸,其樂融融地宴會上,隻有他連個幫忙說話的人都沒有。


    禪院直哉勉強壓下心中火氣,問:“怎麽說。”


    “就是那個在東京大鬧威脅您鬧分手的女人啊,直哉君一定很頭痛吧,竟然一時錯眼包養了這樣一個沒有廉恥的女人。”


    “鬧上門討名分的女人不能要,不安分,早晚惹出事端。”


    男人一副很懂的樣子,渾濁的雙眼閃過一絲精光,曖昧的朝禪院直哉身邊努努嘴。


    “您看看我的女兒,她被教養的很好,端莊大度,這才是正室的風範啊。”


    被他提起的女兒羞澀地放下酒瓶,端坐在禪院直哉身邊,低垂著頭讓人看不見她的表情,仿佛如父親所言一樣已經為未婚夫準備好獻出一切。


    但坐在她旁邊的禪院直哉卻眼尖地看到,被女孩收攏在衣袖裏的手攥成了拳頭,和服下擺的菖蒲圖案被她捏的變形。


    那一瞬間,禪院直哉聯想到了月城雪見。


    她是不是在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被人議論。他們在喝酒應酬時拿別人的隱私助興,自以為窺探到了事件的真相。


    而雪見這段時間會不會在哪裏聽到他們的閑言碎語?雪見是不是就像身邊的女孩一樣,無力反抗,隻能默默忍受。


    她會傷心嗎,會委屈嗎?會把這一切歸於和自己交往上嗎?所以她才不願和好,她是不是後悔遇見了自己?


    想到這,禪院直哉莫名火起。


    “那你帶著你女兒上門,不也是討名分,求著我睡她嗎,沒有廉恥的是你們家才對吧。”


    老男人的笑容僵在臉上。


    喧鬧的宴席被按下了靜音鍵,寬敞的和室隻剩下禪院直哉漫不經心的,自顧自斟酒的聲音。


    見眾人盯著自己,禪院直哉的笑容越來越大,他抓住女孩的肩膀往懷裏一帶,指著男人罵道,


    “我說錯了嗎,破落戶隻能靠賣女兒維持體麵美其名曰聯姻,你家能給我什麽助力,說破天不還是包養嗎。”


    驚恐萬分的女孩突然發現父親在她身上下的禁製被解除了。她原本是要逃跑的,卻被母親阻攔以至於讓父親毒打了一頓,用咒術將她變成提線木偶,身不由己地來到這個令人窒息的宅院裏。


    但現在,父親的咒術被解除了。


    她來不及多想,迅速換了個驚恐萬狀,跪倒在地的姿勢,隻求別讓父親看出端倪。


    不成想,名叫直哉的聯姻對象鬆開了虛摟住她肩膀的手,站起來傾身鉗住父親的下巴,在他耳邊一字一頓道,


    “把你的臭嘴洗洗幹淨,月城雪見不是你能提起的名字。”


    說完,直哉少爺越過跪伏在地的自己,大步離開了。


    “禪院直哉!”


    女孩悄悄抬頭,席間那個自稱直哉少爺叔叔的,名叫扇的男人攔住了禪院直哉,怒目圓睜,


    “你離開了把禪院家和出雲家置於何地!身為少主怎能如此莽撞,快迴去!”


    “扇叔不是早就想讓我走了嗎,何必惺惺作態。”


    直哉少爺的金發在燈光下格外耀眼,耳釘上的鑽石閃閃發光。


    女孩突然發現,原來她心中厭惡的少爺,也是一個古老家族中的異類。


    扇的聲音更大了,女孩分不清他的聲音裏是急切憤怒還是喜悅摻雜著防備。


    “你要是走了,禪院家以你為恥。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做出此等無禮之事。”


    禪院直哉點頭,看向禪院扇的眼神中帶著自嘲,和“果然如此”的明悟。


    “這就是雪見說的,當我的利益與家族利益相背時,你們會與我為敵吧。”


    “無所謂,我不在乎了。”


    *


    禪院直哉走了,留下一地狼藉的場麵和麵麵相覷的主客。


    這時,那個自始至終沒有出現的家主,禪院直毘人走了出來。


    “既然兒子不願意,我也不能包辦婚姻呀,不好意思老弟,日後禪院家會登門致歉的。”


    憤怒的父親剛想再說些什麽為家族爭得更多的好處,在禪院家主久違的犀利的目光下,訕訕閉上了嘴。


    “都是你的錯,連一個男人都籠絡不好,一個野丫頭都比你強。”


    迴家的路上父親埋怨道。


    誰知下一秒女孩就鉗住了他的胳膊,反手扣住。


    “不好意思父親,我也要逃婚了,要不您將就一下自己找個人下嫁?為了家族,這點犧牲還是值得的。”


    “你,你怎麽會……”衝破我的咒術。


    “這要感謝您給我找的未婚夫啊。”


    他甚至會在走過我身邊時,說一聲“抱歉。”


    也不知道是在為攪亂了這場相親道歉,還是對自己剛才的言行感到抱歉。


    不管怎樣,今天算圓滿結束了~


    女孩把老父親丟下車,在身後族人們的驚唿聲中一腳油門踩到底,她要奔向自己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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