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依白目光微微波動了一下,偏過頭不去看她,隻是輕描淡寫地開口道:


    “分出勝負了。”


    上官彤微微抿嘴一笑,白皙的手掌張開,擋在眼前,隨即緩慢卻很用力地將五指握合,就像是將那道背影攥在了掌心,也淡淡笑道。


    “是啊……分出勝負了。”


    當!!


    渾厚的劍鳴聲遠遠蕩出,遠處,那宛如是兩軍交戰一般鋪天蓋地的劍影驟然消散一空,虛空之上,兩人背對而立,一者藍白劍袍,隨風肆意而動,身旁麒麟昂首,一者則裸露胸膛,滿頭赤發如火,腳下白虎伏爪,黑發與赤發隨風糾纏,絲絲縷縷的殷紅鮮血順著葉嘯掌中‘紅袖’滑落,滴答在空中。


    “大師哥?!”


    清青神色一緊,看向楚烈,在楚烈的腹部,藍色的中衣已經染出了一大片深色的痕跡,那張冷硬的麵容也變得有些蒼白,但是就在此時,豪邁的大笑聲陡然響起,在眾人愕然的注視之下,那小魔主葉嘯突地便仰天大笑,邊笑邊搖頭,似乎是遇到了極為有趣的事情,直笑得都快要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我見過如此多的山山水水,見過無數有趣之人,楚烈啊楚烈,其中當以你為最!”


    “明明論劍大典不知躲在哪裏,現在卻願意以身擋劍?你便不怕我順手將你斬殺?”


    “你不會。”


    楚烈的聲音依舊沉靜地可怕,似乎受傷的根本不是他自己一般,掌中黎明聖劍化為聖痕迴歸手背,“你不是這種人,而且……”


    “若我死在你的劍下,他日天火教便將盡懸利劍。”


    漠然的眸子看向了葉嘯。


    “不信,可以一試。”


    葉嘯的臉上收斂了笑容,定定看著楚烈,兩人間的氣氛逐漸變得有些僵硬起來,突地一聲劍嘯,那柄紅袖刺破了虛空,直接朝著楚烈的方向激射而來,後者神色不變,仿若早有預料一般腳步向左一跨,手掌抬起,順勢便將那柄紅袖劍握在掌心,劍鋒嗡鳴,依舊還泛著絲絲的血氣。


    葉嘯手掌從喉間一抹,那一道細微的劍痕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看楚烈一眼:


    “不如便是不如,這柄紅袖暫且寄存在你弈劍聽雨閣之中。”


    “而你剛剛的結論……或許我天火教將盡懸利劍,但是也將成為埋葬你聽雨閣的劍塚!”


    一雙虎目橫掃這天空之中的近百劍光,即便是其中有著北辰劍仙這樣的前輩,葉嘯臉上沒有絲毫畏懼,聲音落地,透著一股決然之意,突地又一笑,“這是我身為天火教弟子之言,而以我個人,楚烈。”


    “是個漢子!值得一交!”


    “千秋釀,萬丈紅塵,千秋大業,不如一醉!”


    手腕從腰間一掃,一股波動掃過,便提出了兩個酒壇,隨手拋向楚烈一個,自己抬起另一個,仰脖飲了一口,大笑道:“總說美酒佳人,美酒佳人,可這天下美色,萬千紅塵,又有何人風姿比得上不負人間楚清烈,與其贈與那些紅粉美色,不若與你共飲。”


    “他日江湖重逢,是敵是友,且拔劍便是!”


    手掌握著那散發著濃重靈氣的酒壇,楚烈感覺得到對麵的真誠與豪邁,嘴唇微張,但是卻第一次有些猶豫地道:“抱歉,我不……”


    嘩啦~


    便在此時,一隻大手突地從一旁抓出,直接握住了那酒壇,楚烈一怔,也沒有反抗任由那人將酒壇抬起,但是下一刻,另一隻如龍一般的手掌便重重握在了他的肩膀處,隻是一抖,渾厚的力量便令他身形一僵,下一刻,清澈的酒液化為長龍,盡數灌入他的喉中。


    在他身旁,北辰劍仙雲虛子一手持著酒壇,一身半仙境界修為盡數彰顯,開口大笑道:


    “酒能亂性,所以佛戒之,酒能養性,所以仙家飲之,你楚烈不是佛徒,不修禪宗,何必戒酒!”


    “哈哈哈,豪飲千鍾,仗劍獨行,你師傅和你師伯我當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這千秋釀可是好東西,哈哈,喝!喝!”


    片刻之後,距離此地最近的城鎮之中。


    “哈哈哈,看不出來,楚烈兄弟酒量不小!不過也對,江湖兒女,哪有不喝酒的?”


    滿臉暈紅的葉嘯一腳踏在酒樓板凳之上,一手扣著酒壇,狂飲一口便繼續大笑道:“這酒可是好東西,即可忘憂,也能解愁,三杯可通大道,一鬥即合自然,哈哈哈!”


    大笑聲中,又是連連飲酒,弈劍聽雨閣有數名弟子坐在一旁,俞英豪等人也在其中,而其餘人已經先行迴山,而之所以如此的原因,便是那與葉嘯飲酒的人。


    “那真的是楚烈?”


    咽了一口杯中烈酒,辛辣刺喉,如火一般在燒,小武侯砸了砸舌,目光驚異地看向了最中間的兩人,葉嘯已然再度飲盡一壇酒,直接坐下,手臂伸出親熱地搭在了楚烈的肩膀上,大笑著說些什麽,而後者則一身藍白劍袍,雙手捧著一個盛滿了烈酒的大碗,坐姿莫名透露出某種名為‘乖巧’的味道,清秀的臉龐之上沒有了冷硬,反而顯出某種呆呆的模樣,一邊聽著葉嘯的大笑聲連連點頭,一邊雙手捧著大碗小心湊到嘴邊,刺溜一聲,吸了一口烈酒,呆呆的臉龐上便露出一抹迷醉之色。


    清醉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看一眼臉色臭地跟茅坑裏的石頭一樣的執法長老,搖頭苦笑道:


    “我算是知道大師兄為什麽滴酒不沾了。”


    “這何止是不能喝酒啊……,如果大師兄嗜酒的話,哪一天被拐去賣身,我也絲毫不奇怪……”


    “哼!”


    雲虛子重重地瞪視了一眼清醉,隨即在後者訕笑中看向了那剛剛還拔劍相向,相遇江湖再見的兩人現在好的跟穿一條褲子一樣,便是一陣頭痛。


    早知道就不灌楚烈那一壇千秋釀了。


    誤事!真真誤事!


    “哎呀!楚烈你說的對!那種背信棄義之輩就該殺!殺得好!我隻恨我當時不在!要不然你我兄弟雙劍合璧,狗頭都給他削斬下來!”


    葉嘯聽楚烈含糊地說他的故事,突地撫掌大笑:“想不到你還有這種經曆!”


    “當真有趣!”


    “真不知道你的父母是如何模樣,才能夠教出你這樣的秒人!”


    “他……他不在了,被殺了。”


    楚烈喝了一口酒,迷醉的雙目中也閃過了一抹痛苦,“我花了十年時間,替他報仇。”


    “……”


    葉嘯的神色一怔,若是尋常的他必然會安慰楚烈甚至直接道歉,但是飲盡了那一壇千秋釀,也帶上了七分醉意,大笑道:“十年?慢慢慢!太慢了!”


    “若我父被殺,即便是拚地墮入萬劫不複之境地,我也要斬其於刀下!”


    “不過,楚烈兄弟當年稚童,怕也難有這等機緣,不說他,喝酒喝酒!”


    “錯!”


    便在此時,楚烈卻突地一聲爆喝,之前莫名‘乖巧’的他卻一巴掌甩開了手中的酒碗,右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踉蹌起身,一手隨意扣起一旁一壇烈酒,猛然便是仰脖大口大口吞咽著,直至一壇烈酒飲盡,才重重將酒壇一摔,雙目猩紅,食指豎起對著葉嘯搖擺著,清秀的臉龐之上莫名浮現一抹發自內心的傲慢之意。


    “不……你不知道,若我願意化身為魔,有的是機會!”


    “阿,阿賴……告知我,他需要一個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清掃者,一個殺戮之魔,不需要感情,隻要執行命令,隻要我隨意伸手,那麽我仇人的功法能力,甚至於不遜色於你派鎮派之術的功法,萬千寶物,揮手即來!”


    “但是我拒絕!”


    楚烈的嘴角微微挑起,再度扣起一壇烈酒,清澈的酒液散落,狂笑開口:


    “我父一生與惡為敵!我自身卻要化身為魔,化身為惡,隻是為了替他報仇?別開玩笑了!”


    “我楚烈一生!即便絕望!即便是痛不欲生!縱然一無所有!縱然死到臨頭!”


    “也絕不向近在咫尺的邪道伸手!”


    此乃騎士之傲!


    “我誓約,我必將……”


    嘩啦~


    狂笑聲戛然而止,楚烈的身子一晃,直接倒在了地上,雙眼緊閉,低低呢喃著什麽,但是卻已經沒有人聽得清楚,整個被包下來的酒樓二層之上一片死寂,但那聲聲狂笑似乎猶在耳邊迴蕩,宛如驚雷一般撼動人心,葉嘯抬起酒壇輕飲一口,麵色歸於沉靜,突地笑道:


    “真是……”


    “楚烈啊……諸位,他已醉死過去,且帶他走吧。”


    片刻之後,這酒樓之上隻剩下他一人獨飲,腳步聲響起,抬眼看去,一襲白衣白裙的冷秀少女走上,手掌抬起,甩出了兩個酒壇在桌上,大方坐下,葉嘯醉眼朦朧看她一眼,歎道:


    “你也聽到了吧,楚烈啊楚烈,如此之人,偏生為敵。”


    “你早知道的,弈劍聽雨閣之人本就是敵,足以叩問己心,洗練修為的千秋釀,為何還要給他?”


    “啊?”


    葉嘯微微搖晃一下,輕笑道:“他日江湖重逢,自當刀劍相向,分個生死,但是現在是友,既然為友,美酒其能夠獨享?”


    “除去你之外,一切……皆為身外之物。”


    踉蹌起身,小魔主葉嘯醉眼看著外麵的夜空,呢喃道:


    “天下有豪傑如此,無論與其為敵或是為友,都是足夠精彩之事!”


    “唯英雄能殺英雄……若不能殺他,便隕於其手,才算地不負此生,不負此生!”


    笑聲一頓,隨即直挺挺朝後倒下,少女似乎早有所料,手掌一抬穩穩接住那雄壯的身軀,看著那已經醉過去的麵龐,幽幽歎息一聲。


    ps:第一更,算是順路豐富一下老楚的人設,感謝黃潛九的一萬起點幣,諸位老鐵支持盛情難卻,就算是再忙,我明天一定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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