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裏,漫天黑雲翻滾,雷電在天空中轟鳴,馮寶寶跟胖子還有阿瘋從小院偷偷出來的時候,街上的官兵已經散去,嘈噪聲響起在遙遠的城池另一角。


    青石板街道上,沒處躲雨的行人倉皇在街上奔跑。


    街道的拐角處,一個乞丐,衣不蔽體坐在那裏,渾身髒兮兮的滿是汙穢,捧著一隻破爛了幾處的碗,可憐巴巴的望著冒雨經過的行人。他一條腿膝蓋以下已經烏青,扭曲變形的厲害。


    “……吃的…...我好餓啊,求求你們給點吃的吧...…”


    乞丐極度饑餓的顫抖著,高舉著破碗當然不是在向老天乞討,而是將渴求、絕望、饑餓的目光祈求著來來去去的行人。


    同樣挨過餓肚子痛苦的阿瘋,看不下去了。


    將身上僅有的幾塊碎銀兩取出兩枚放進了乞丐的碗裏,嘴中輕聲說道:“拿著吧,去買點吃的。”


    那乞丐很是感激的衝阿瘋點了點頭,口中不停地念著“謝謝”的字眼。


    隨後,阿瘋輕歎了口氣,很無奈的衝馮寶寶還有胖子兩人點點頭,繼續往城門的方向趕路。


    走出十餘丈,身後突然響起混亂,三人轉過身看去,七八個乞丐蜂擁過去搶走了那乞丐的碗。


    乞丐被拽倒在地上,伸出手去不知在夠著什麽,臉上濕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唉,老天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馮寶寶歎了口氣,叫著兩人繼續趕路,心裏卻充滿尖銳的隱痛。


    “胖子啊,你聽,這是什麽聲音?”馮寶寶有些情緒低落的看著劈劈啪啪打進水窪的雨水。


    “老大,這是雨聲啊。”胖子迴道。


    “那什麽是雨呢?”


    “現在正在下著的就是雨。這雨從九天之上來,再到這塵世之間去,雨就是雨啊。”


    “為什麽要下雨?”


    “大概因為老天留不住它吧。”


    “你錯了。”


    胖子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馮寶寶到底想要表達什麽,阿瘋跟在後邊靜靜聽著,表情卻若有所思起來。


    馮寶寶開口道:“胖子,你把手伸出去。”


    胖子的手上接住雨水,阿瘋也跟著學,用手抓住雨水,更多的雨水從手裏滑過。


    “現在是什麽感覺?”馮寶寶問。


    “水從高處滴落的感覺吧。”


    馮寶寶搖了搖頭,背著亢龍鐧,一雙手伸出來接住雨水,喃喃道:“雨從天上來,就是要來洗刷這世間所有不幹淨的東西的。它們是神聖的、正義的、無畏的,王莽當道的這個時代,兵荒馬亂、民不聊生,正是需要來一場滂沱大雨來洗刷的啊。”


    稍後,馮寶寶將身形探進雨幕,從天空中滴落下來的雨水逐漸模糊了雙眼。


    阿瘋跟在後麵,腦袋緩緩抬了起來,那雙星瞳裏,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明媚亮光,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


    ……......


    高聳巍峨屹立的長安城牆上,盾牌手頂在了最前方,弓弩手緊跟其後,手指拉緊弓弦箭射出去,很快地又從背後抽出第二支羽箭搭在弓弦上,下一秒,嗡嚶的空氣抖動,箭矢擦破空氣刺了出去。


    密密麻麻的箭雨好不留餘地的覆蓋向城下黑壓壓一片的人頭,城牆下更始軍先頭部隊被射得人仰馬翻。


    有扛著雲梯正要架起來的士兵胸膛瞬間被貫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失去支撐的笨重雲梯從搭往城牆的半空中摔落,砸進人堆裏壓成一團肉泥。


    舉盾策應的更始軍士兵像龜爬一樣匍匐到城牆下麵,隨後站起身來,打算用鎬子和鐵鍬將堅固的牆皮挖開,牆頭上,一盆盆滾燙的熱油被人倒下來,隨後便是幾支燃著火的箭矢射下,轟然一聲將火油點燃。


    一瞬間,無數的人被火焰吞沒,他們在熊熊烈火中嘶吼、掙紮,最後倒地、了無生息、化成灰燼。


    更始軍先鋒大將關天養手執著青龍大刀縱馬在護城河前來迴奔走,青龍大刀上下揮舞,將激射下來的箭矢打飛出去。整個護城河前岸,這樣的馬蹄聲很多,轟轟隆隆的踩踏著大地,濺起一團團煙塵。


    騎兵們收起馬刀,將弓弩從身後取出來,搭箭拉弦,隨後身軀在戰馬上左右搖擺,憑借著騎兵的優勢與城牆上的新朝禁軍對射,掩護己方的步兵雲梯和攻城車靠近城牆。


    遼闊大地上,更往後的地方聚集起數萬人的步兵方針掩殺過來,攻城車的車轍長長拉出數百米遠的路程,肩扛雲梯的士兵一麵躲避著頭頂隨時有可能飛下來的羽箭一麵踏過護城河上的棧橋,稍後便是將雲梯架起來,攻城雲梯的前端砰然一聲撞在長安城牆的牆垛上,上麵的倒刺狠狠插入牆體中,下一秒,便是一連串攀爬梯子的腳步聲響起來。


    “石彈準備——放!”


    靠近更始軍大營的前方,迷蒙的水汽中,大雨依舊滂沱,投石車上的巨石被滾燙的熱油覆蓋住,傾盆的雨水依舊無法將其覆滅,緊接著,令箭一下,軸承剛猛的被拉了起來,發出吱嘎吱嘎的巨響。


    砰砰砰砰砰……...


    一根根投石車上連接投勺的粗繩被數名身強體壯的士兵強拉下來,熊熊燃燒著火焰的石彈驟然劃破雨簾,朝著天空狠狠投擲了出去,拉出一道道火紅的尾巴。


    欒正豪手執八角混銅棍,另一隻手微微抬起遮住了頭頂滑落的雨水,將視線抬向遠方,抬向那片黑壓壓的長廊城牆,抬向那座巨大恢弘的長安城,上方,有一道道流星般的火光從黑雲中穿透出來。


    “快躲開!”


    新朝守城的禁軍大將馬進良猛地推開被火光震撼住的士兵,手中梨花纓槍一震,下一秒,身前的城牆頭轟的一下被火石砸碎,飛濺的碎石、火油如同刀片一般向著四周摔落出去,傳來陣陣慘叫聲。


    馬進良手執纓槍將飛向腦門的碎石扇飛,緊接著,身後又是轟隆一聲巨響,強烈的衝擊波震得他向前一倒伏在了牆頭上,頭盔瞬間被熱浪掀飛出去,銀甲紅袍被突如其來的勁風滾得獵獵作響,剛才被推開的士兵被炸飛了出去。


    飛向半空中的士兵終於反應過來,耳畔的嗡鳴、身體的劇痛他都已經沒了知覺,隻是看到自己的身子離頭顱越來越遠,最後,生前的記憶中,俯瞰了一下長安城的輪廓圖…...


    攻城車上,一名衣衫邋遢的更始軍小卒從腰間取出一掛離別鉤,離別鉤以玄金鎖鏈與尾部的銅環相連,鉤長六尺有餘,被小卒在掌中伶伶一轉,唿嘯著甩了出去,直直掛在不遠處的雲梯上。


    稍後,小卒一拉離別鉤,身子借勢蕩了過去,跳到雲梯上。


    城牆上劈劈啪啪的箭矢密集射過來,小卒將離別鉤在手上掄動起來,嗡嗡的掀起一股勁風,隻見在他身周被叮叮叮的打飛一片羽箭,他腳步穩健的在雲梯上移動,箭矢如飛蝗、如暴雨,卻被瘋狂轉動的鋼鐵漩渦阻擋在身前。


    終於,快要接近雲梯頂部的倒刺時,距離城牆隻有一步之遙,小卒高高躍了起來,黑黢黢的臉盤勾起一抹邪魅的笑顏,離別鉤在半空中掛成一條筆直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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