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雲葶大步走上二樓。


    崖生盤腿坐起,看看並肩爬上不遠處的雪和牛牛,陷入沉思。


    經過三天的時間,牛牛亦早已經從一個“小奶貓”迅速成長起來,低級玄獸的成長期是相對短暫的,普通金翅虎的獸命不過就是百年左右,十歲就能成為成獸,經過三天,小家夥已經有三歲大,身架早已經高出雪半頭,身量幾乎已經是雪的二倍。


    它已經不再需喝奶,嘴裏亦已經長出鋒利的尖牙,更傾向著吃肉食,當然,為了讓它適合,雲葶會將它的肉切得相對較小,以便它嚼食。


    盡管如此,牛牛對雪依舊有著如對母親一般的依賴之情,除了偶爾去玩耍之外,就是會呆在雪的身邊,睡覺的更是要緊緊地貼著雪的後背。


    也許是無奈,雪對牛牛態度,也從最初的極度厭惡慢慢地有所轉變,雖不會太過親密,至少不會一爪子將它拍開。


    在玲瓏塔內短暫地休息一晚,第二天雲葶不僅放出雪,也將小家夥牛牛放出來。


    這家夥已經到了需要學習捕食的年齡,如果再在塔裏弊下去,隻怕會失去玄獸應有的野性和攻擊性。快到中午的時候,雲葶在崖生找到的一處避風的山窩裏停下來,用手掌輕撫著雪的後頸。


    “雪、牛牛,今天的午餐由你們來解決,記住,要試著讓牛牛去嚐試!”


    雪懶洋洋地豎起自己的五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時間推移,尾巴已經多了一條),轉身向著斜前方奔過去,不用它多做提醒,牛牛立刻就如影隨形一般地追過去。這功夫,崖生就主動起身去尋找可以用的幹柴,準備搭起篝火,雲葶懶洋洋地坐在太陽地裏,就從身上取出了之前從盛寧公主與南唐國師楚驚雲那裏得來的寶貝——琴譜《驚天曲》。


    對於樂理,她天賦一般,本還想要讓思曄幫這首琴譜改編為笛子譜,不想還未曾有時間來執行,思曄就突然從她的身邊消失得無影無蹤。


    “又想他做什麽!”


    低聲嘟囔一句,雲葶探手從腰上取出墨竹笛,看到這笛子,不禁又想起是那人親手所贈,心下越發煩躁起來,當下便將琴譜與笛子曲全部塞迴身上。


    “嗷!”


    遠處,傳來雪的尖叫聲。


    雲葶眉頭一緊,當下點足掠起,向著雪的方向急掠過去,“崖生,你留這裏,我去看看!”


    飛掠過來,在雪的身邊停下,雲葶一眼就看到牛牛正乖乖地趴在雪的身邊,兩隻玄獸麵前的雪地上,赫然躺著一具已經被凍得僵硬的男屍。


    那男屍的身上是與她見過的黑衣人相似的黑色衣飾,同樣隻露出一個眼睛,隻不過,這對眼睛現在是閉著的,灰青色的眼皮,毫無聲色。


    行上前來,雲葶仔細地扒開男屍上的雪,檢查過屍體之後就發現,屍體的手法與之前她在一線天中見過的男屍相似,同樣是被人咽掉喉骨。


    “難道是……思曄?!”


    “嗷!”不遠處貪玩的牛牛再一次嘯叫起來,此時它的聲音依舊還沒有發育完好,聽起來還是透著幾分稚嫩。


    雲葶轉臉看去,隻見它爪子前的雪地上,刨開的坑洞裏也露出黑色衣襟的一角。


    “雪!”


    雲葶一聲令下,雪懶洋洋地走過來,揚起自己尾巴在雪地上輕描淡寫的一掃,頓時雪霧飛揚,蒙在黑衣人身上的積雪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又是一個同樣的黑衣人,而且這一個是麵朝地下。


    走過來,雲葶抬手想要扯下黑衣人的麵巾,卻發現麵巾已經與積雪凍在一處,她取出匕首割開黑衣人的麵巾,用力扯開。


    抬手想要將他翻開,目光注意到他耳後黑色的印跡,雲葶輕抬手撥開他的亂發,隻見那人的耳後,赫然有一個骷髏頭的紋身。


    雲葶用力將他向旁邊翻開,隻見黑衣人的胸口處發襟早已經碎散,肉血已經碎成混沌的一團,卻仍能看出,胸口處有明顯地被利刃刺穿的痕跡,非刀非劍,卻像是被某種利器瞬間洞穿。


    這是,音刃!


    能夠達到這種程度的音刃,同時又有著如此淩厲的身手,而且還出現在這萬獸林中,雲葶越發確定,這一切極有可能是思曄所為。


    這些人在追殺他,還是他在追殺這些人 ?


    許多問題瞬間湧入腦海,雲葶迅速站起身,拔出匕首刺向旁邊的雪地,如她所料,又有三具屍體相繼被挖出,全一例外,俱是一身黑衣,而且耳後都有那個很小的骷髏頭的紋身。


    同樣的裝束,同樣的紋身……很明顯,這是一個組織,而且是一個很厲害的組織。


    敢於進入萬獸林追殺的人,絕不可能是簡單角色,要不然,可能你還沒有找到自己的目標,就已經成為其他玄獸的獵物。


    思曄他究竟得罪了什麽人,還是說這些也是燕王的手段?!


    無崖從遠遠走過來,突然沒頭沒尾地說道。


    “不對!”


    “不對?!”雲葶轉臉看向他,“什麽不對?!”


    “沒有……鳥,沒有……什麽都沒有……”崖生有些吃力地表達著自己的意思,不時還抬起手指向前後左右。


    雲葶初時還有些不明白,抬頭看向天空,突然醒悟過來。


    雖然萬獸林中天氣寒冷,北風如刀,即便是在陰天的時節,空中卻經常會飛過一些鳥類,比如冷岩雕和金邊鵬這種猛禽,可是今天,天氣格外地晴狼,從她出現到現在,還沒有看到一隻。


    “周圍……沒有半隻鳥!”崖生繼續補充道。


    雲葶清楚,作為獸王他對於玄獸有著十分敏銳的感覺,崖生甚至能夠在距離雪隔著一座山的情況下感知到它的存在,他說,附近沒有,那就是一隻也沒有。


    就算是低等玄獸感覺到他和雪身上強大的威脅,也不可能全部搬家離開吧?!


    晨時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然讓這麽多的玄獸瞬間消的?!


    雲葶握緊手掌,“咱們馬上離開這裏!”


    四座山之隔,一株百年樹齡的雪鬆粗壯的枝丫間。


    思曄優雅地盤膝而坐,輕輕地從琴弦上指起手指。


    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投下來,如星點的光斑散亂在他精致脫塵的頰,一向總是思曄晶瑩的眼睛,此刻卻是密布著血絲,怕是幾夜沒有入睡。


    在他身周,樹枝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各種鳥類,不光是樹上,樹下、雪地上、山石下……圍繞著整株雪鬆,全部擠滿了各種顏色的鳥。


    從最殘暴的青銅境玄獸黑頭雪雕到最普通的黃土境厚羽雀,盡而有之,甚至平日裏是死對頭的玄土境玄獸灰尾鵬與占巢雀也擠在一起,如果是對玄獸十分了解的行家看到,一定會驚訝得瞪大眼睛。


    要知道,這些鳥類原來很有可能是天敵,是食物鏈上下級的兩部分,怎麽可能這樣的和睦相處。


    “找到她,迴來告訴我!”


    思曄輕聲開口,淡淡的語氣卻如音樂一般有著非常的感染力。


    瞬間,數鳥同起,振羽之聲混沌嘈雜。


    百餘隻大大小小的鳥兒,同時四散而去,很快就消失在雪丘與樹林之中。


    看著鳥兒漸去,思曄蹙眉看向北方。


    這裏距續天罡寺不過也就是兩三天的路程,他已經連連找了幾天,卻隻是發現幾處她露營的痕跡,一直不能掌握她的行蹤。


    這個丫頭,好像是在和他玩捉玩藏一樣,幾次他明明感覺已經在她附近,卻總是一無所獲,為了找她,他已經幾天幾夜不曾真正地睡過覺了,更不曾好好地吃過東西,身體和精神都已經十分疲勞,再加上剛才將全部精力都集中於彈奏那曲《百鳥朝鳳》,此刻的他越發顯得疲憊。


    知道此刻自己絕不能睡,否則一旦失去意識支撐,控製那些鳥兒的琴意也就會失去作用。


    輕拍身邊樹幹,伸手接住從樹頂上落下來的雪,敷上額頭,用雪的冰冷將自己的精神刺激到十分清醒,雲葶輕拔琴弦,勾指彈出一曲。


    舒緩的句調,簡單的句式,卻透出非凡的悠揚和其間牽不斷扯不斷的思念牽掛之情,以及想要與愛人相伴的希望,正是雲葶之前用笛子吹過的那首《長相守》。


    “‘此生但求一知己,長廂斯守度一生’,怪不得爹娘可以為了彼此放棄這世間一切,原來,情一字真是要勝卻天地!”收指,思曄長歎一聲,“雲葶,在你進入天罡寺之前,我一定要將你找到!”


    垂臉,他繼續重勾琴弦,一遍又一遍地彈奏著那首《百鳥朝鳳》。


    終於,一隻厚羽雀最先飛迴來,在他的肩上落了落便再次飛走,然後迴來的是一隻黑頭雪雕……


    時間就在這一遍遍的《百鳥朝鳳》中,緩緩流逝,朝陽漸升,複再西沉,思曄的額上早已經冒出一層細汗,然後又漸漸冰冷,結成薄冰,他本就憔悴臉色越發蒼白得失去血色。


    日暮斜沉的時候,一個人影緩緩地從不遠處的雪丘後走出來。


    那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緊身衣中,隻有胸口的位置繡了一隻血色的小骷髏,黑麵巾外露出一對寫滿嘲諷和冰冷的眼睛。


    “哈!”那人的笑尖若夜梟,停在鬆林下不遠處,黑衣人收住笑意,“我原以為學院裏的小先生是位無欲無求,不染世埃的地上仙人,沒想到卻原來也不過是與學院大師兄一樣是個愚蠢地癡情種!”


    思曄緩緩睜開眼睛,睫毛的幾粒冰瑩無聲滑落,眸子裏溢出的是比冰瑩還要冷的目光。


    “不過是斷魂莊裏一個血字輩的收魂小鬼,又怎麽會懂得人情!”


    聽到“血字輩的收魂小鬼”幾字,黑衣人的眼睛裏明顯地溢出驚訝之色,片刻才重新恢複冷靜,掩飾道,“什麽斷魂莊,沒聽說過,我來,隻是因為有人想要你的人!”


    “我的人 ?[-99down]!”思曄聽出他語氣中還有隱意,“斷魂莊莫不是成了燕王的狗?!”


    “哼!”黑衣人冷哼一聲,“廢話少說,如今你已經虛弱如此,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嘴裏說著擒字,黑衣人的人影已經如鬼魅一般化成一片幻影,下一瞬再現出身形,已經來到半空,裹著鑲著尖利鐵甲手套的手指就如爪子一向抓向思曄胸口。


    抬起右手,思曄身子後傾,靈敏地讓過對方的爪尖,勾弦抬到半空的右手食指猛地伸直,啪得一聲,裹著淡金色罡氣的黑色琴弦就倒擊而出,如一道細刃割向對方手腕。


    黑衣人識得厲害,迅速收迴,另一隻黑爪卻已經向著他的臉上抓過來,爪尖之上,有一層深邃的墨青光芒。


    左手抬起,思曄並不理會他擊過來的手掌,隻是筆直地將左手探出,毫不遲疑地抓向對方的咽喉。


    噗!


    裹著墨青光芒的黑爪刺入他右側胸口的時候,他的左手亦已經緊緊地扼住對方的咽喉,用盡全力收緊。


    “告訴我,斷魂莊的總舵究竟在何處?!”思曄冷冷地問。


    “哈……”黑衣人吃力地笑了兩聲,“自然就是讓人斷魂的地方,你死了就會知道!”


    “反正我也快死了,不是嗎?!”思曄思曄地勾起唇角,眼中現出如少爺一樣的天真,緊緊地盯住對方的眼睛,“難道你到死也要保持著這個秘密,就不能滿足我一個將死之人的好奇?!”


    “說得也是!”男子急促地喘息起來,似乎是想到某種可能,“反正你已經要死了,不如我告訴你這個秘密,你放我一線生機!”


    “好!”思曄微微地放鬆自己的手指,“你說?!”


    “此處常年連風雪,萬獸嗚咽欲斷魂!”黑衣人緩緩地說著每個字,突然將自己插在他胸口內的手指用力握緊,“不如,你就留在這裏吧!”


    鮮血從傷口溢出,瞬間就將思曄胸口處的白衣染成暗紅的一片,血液之中,有著明顯的墨色,那是中毒的象征。


    思曄微勾唇角,猛地收緊手指,哢嚓一聲脆響,那是喉骨被捏碎的聲響。


    “就憑你這個小鬼,還收不了我!”


    怎麽可能?!


    生命的最後一瞬,黑衣人眼中露出無法相信的表情,他的罡氣等級雖然一般,卻一向是用毒的行家,思曄明明已經被他的毒指刺中,而且是在距離心髒和咽喉的位置,他故意拖延時間,就是要給毒藥發作創造機會,他怎麽可能說了這麽多的話還有力量使用罡氣?!


    嘴角鮮血溢出,黑衣人無力再詢問原因,頭沉重地歪到一邊。


    “你大概不會知道,有一個地方,那裏的人是不怕任何毒的!”


    道出最後一句,思曄身子晃了晃,然後就和黑衣人的屍體一起跌下來,砸在樹下的積雪上,濺起一片細碎的雪塵。


    遠處,一隻翅膀上有幾根金羽的鳥兒飛過來,落在他的身邊,嘰嘰地叫了幾聲,本已經處於混沌邊緣的思曄猛地睜開眼睛。


    “她已經到山下了,不行,我要去阻止!”


    他抬起胳膊,吃力地拔出黑衣人還插在他身體內的手指和墨甲,血立刻從幾個血洞中溢出,在他無瑕的衣袍上滴落成一片耀眼的紅梅。


    晃了兩晃,他終於還是無力地倒了下去。


    “雲葶!”


    倒地之前,他隻來得吐出兩個字。


    ========


    遠處,數十裏之外。


    雲葶在一座小雪丘上停下腳步,抬眼看向對麵那座高聳入雲的雪峰。


    雪峰的半山腰上,黑色佛殿,依山而建,層疊如巒。


    之字形的山梯,從山下一直鋪到佛殿前。


    此時,日已西斜。


    黑色佛殿整個都籠罩在夕陽的陰影中,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莊嚴,又帶著幾分道不出的詭異。


    “這就是你指的地方?!”


    雲葶眼中有掩不住的感歎之色,且不說那些黑色岩石的佛殿,就是這些之字梯,都不知道要經過多少人的開鑿才能完成。


    怪不得世人都道天罡寺為上天之作,這樣的石階,這樣高聳的殿宇,就連雲葶都幾乎無法相信在這樣的一個世界裏,人們究竟是如何完成?


    崖生的臉上滿是笑意,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笑意,就如同久別的孩子見到母親一樣,從心中流露出喜悅。


    “走!”


    急急道出一個字,崖生大步向著雪丘下路去,一路奔過雪原,直奔到山下的石階邊,這才轉臉看向雲葶,向她用力地揮著手。


    雲葶輕輕搖頭,然後垂臉看向雪和牛牛,“走吧,我們也過去看看,但願這寺裏的和尚不反對你們吃肉!”


    一人二獸走到石階下的時候,崖生已經跑上數階台階,雲葶隻得隨在他身後一步一步地邁上石階。


    石階俱是半膝多高,雲葶走起來都是相當吃力,雪隻跳了幾階就失去興趣,輕輕一跳就跳到牛牛的背上,懶洋洋地舒展起身體。


    此時的牛牛已經有它的四五倍大,剛好可以當它的坐騎。


    對於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牛牛卻表現地很大度,甚至有幾分欣喜,為了防止雪滑落,它甚至還微微張開翅膀,好讓它睡得更舒服些。


    雲葶見了,隻是笑罵,“你這個當娘的,有這樣欺負兒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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