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行到河邊,雲葶仔細用河水洗去手上和刀上帶毒的血水,將刀迴鞘,起身甩掉手上的水珠這才好奇地看向思曄,目光掠過他肩上的包裹,她微挑眉尖,“你又要出門?!”


    “赤炎獅獸的事情我已經稟報師傅,師傅的意思是讓我去天罡寺察訪一番,我本還想著要到雲府與你道個別,不想,你倒先來了學院!”看雲葶微縮肩膀,他立刻從肩上解下包裹,從裏麵取出一件自己的外袍,行上前來披到她的肩上,“快披上,小心著涼!”


    “我有罡氣護體,哪有那麽脆弱!”雲葶向他一笑,卻也並不客氣,當下伸臂入袖,將他的外袍披在身上。


    忍冬坐在一旁,看著二人親密模樣,眼中目色越發寒了幾分。


    “天罡寺遠在北方雪山之巔,院長就讓你一個人去?!”係好袍帶,雲葶抬臉問道。


    “院長說,天罡寺中那些臭和尚一向自以為不喜歡咱們院中的人,怕我到了天罡寺被人欺負,讓我從院中帶一位弟子同行!”思曄勾唇一笑,“我與院中子弟並不熟悉,熟悉的師兄師姐又不便同往,隻好自己去!”


    看著他思曄的笑意,雲葶卻是微皺起眉。


    這位小師叔不知這世間陰險,人心難測,院長竟然讓他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也真的舍得!


    “不能晚兩天再動身麽?!”


    “晚兩天?!”思曄將頭歪到一邊,笑著看向她的臉,“怎麽,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去吧?!”


    “如何,不歡迎?”雲葶笑著反問。


    “求之不得!”思曄抬手將她翻著的衣領擺正,“不過你現在是丞相,哪裏有時間去那麽遠的地方!”


    明日,秦嘉的棺木就要移到白馬寺中著僧侶超度亡靈,待七七過後,才會正式下葬,這其中,還有月餘的時間,足夠她與思曄去天罡寺跑個來迴。


    心中盤算好,雲葶立刻就做出決定。


    “就這麽定了,你多等我兩日,等我安排好一切事務,就隨你一同前往!”


    不待思曄答應,不遠處的忍冬已經輕吟出聲。


    “忍冬姑娘!”雲葶邁步行來,觀察一下她的傷口,“怎麽,可是哪裏不適?!”


    “隻是傷口刺疼!”忍冬皺著眉說道。


    探手搭上她的腕脈,雲葶仔細地為她把了把脈,接著就安慰一笑,“姑娘不用擔心,毒素並未入血脈,傷口的疼想來是姑娘行動時牽動傷口沒有大礙,一會兒,我送姑娘迴去!”


    “這事就交給我吧,我送忍冬姑娘到院內,讓他們備輛馬車送她迴去,你還是先把小黑送迴去!”思曄向草地上在雲葶袍子裏扭來扭去的雙頭蛇揚揚下巴,“我擔心,那家夥會不會把你的袍子咬破逃走!”


    “也好,那就麻煩小師叔!”雲葶向他一笑,迅速行去小心地提起裹著小黑的袍子,向藥穀的方向掠飛而去。


    直看著她身影消失不見,思曄才行到忍冬身邊,“你要殺她?!”


    “沒錯!”忍冬抬起臉,俏臉之上早無半點怕疼之色,“如果你再晚來片刻,她已經死了!”


    “如果我再晚來片刻,死的那個一定是你,你根本殺不了她!”思曄臉若寒霜,語冷若雪,“迴去之後你立刻趕往南唐分舵,半年之內,我不希望你再出現在楚地!”


    忍冬握緊拳頭,“樓主……”


    思曄隻送她一個冷冷的字,“滾!”


    “好,我滾!”忍冬一把扯開腿上雲葶為她裹好傷口的布帶,起身將染著血的布帶的碎片丟在草地上,怒然向著思曄的背影首,“樓主,你記住忍冬說的放,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今天的決定!”


    “我做的事,從來不會後悔!”思曄邁開腳步,頭也不迴地走向茶舍的方向。


    注視著他的背影許久,忍冬終於還是忿然轉身。


    藥穀中。


    陸飛、青竹相繼迴來,聽說小黑已經重新找迴來,二個高興地抱在一起,又是跳又是叫,如同見到久別的情侶,就差互相擁吻了。


    “二位師兄!”雲葶狡黠地笑著,“我幫你們找迴小黑,你們是不是該好好謝謝我?!”


    “當然,當然!”陸飛收迴抱著青竹的粗臂,向著雲葶轉過他的大餅臉,“雲師弟,你說吧,萬福樓還是百花街,師兄今天就是把自己當了,也要滿足你的所有要求!”


    “百花街,萬萬不能去!”青竹忙著拉住陸飛的胳膊,“要是先生知道你帶雲師弟去那種地方,明天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百花街是什麽地方,為什麽不能去!”遠處,思曄好奇地問道。


    “咦?!那位忍冬姑娘呢?”雲葶轉過臉來,麵露不解,“不是說讓你送她迴去,你怎麽一個人迴來了?”


    “她說不用我送,所以我就讓她一個人走了!”思曄攤開手掌,一臉理所當然。


    猜他是將對方的客氣話當真,雲葶隻是無奈一笑。


    “青竹,百花街究竟是什麽地方,為什麽不能去?!”思曄繼續好奇地向著青竹追問道。


    “那裏……”青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裏就是煙花之地!”


    “煙花之地?不過年節,也能放煙花嗎?”


    “不是放煙花,是煙花女子,就是賣肉的地方……”


    “賣肉?什麽肉!羊肉?”


    “不是吃的肉……”青竹超發解釋不清,幹脆一拉陸飛胳膊,“陸飛,你向小師叔解釋!”


    “我……”陸飛也是麵露窘迫,“小師叔,這賣肉吧,賣得不是羊肉,也不是豬肉,是人肉,也不是人肉……總之,就是吃喝玩樂的地方,男人們找樂子的地方……”


    “哈……”雲葶在一旁看著陸飛與青竹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不由失笑出聲,“小師叔,走,我帶你去開開眼,讓你知道,什麽叫煙花之地!”


    拉住思曄的手腕,雲葶大步地行向學院之外。


    百花街,與黃金街隻隔了一條巷子,是楚陽中最有名的煙花柳巷。


    這一番找蛇浪費不少時間,雲葶帶著思曄行入街口,已經是午後時分,不過,此時巷子裏真正熱鬧的時間還未到,姑娘們倚窗望街,或在磕瓜子,或在閑聊,一個個都顯得有些沒精打采。


    “快看,那邊來了兩個美少年!”


    不知道是誰驚喜地大叫一聲,無數道目光就一齊轉向了並肩行進巷子裏的雲葶與思曄。


    頓時,不知道多少瓜子僵在齒間,多少閑話哽在喉嚨……


    啪!


    宜春樓上,一隻玉杯脫手落下,撞上鋪地青石,碎成數片!


    那聲音,終於將左左右右的無數姑娘的心神震迴原位。


    “乖乖,這是誰家的美少年,竟然放到這條街上來!”套著粉裙的芙蓉姑娘將身子探出窗去,向二人用力地揮著手中帕子,“二位少爺,到我這裏來,我請二位吃酒!”


    “憑什麽去你那裏,到我這裏,我不僅請二位吃酒,還幫二人鬆活筋骨!”


    對麵,怡紅院裏的紅葉不甘示弱地接口。


    雲葶仰臉一笑,“小師叔,如何,這裏的姑娘可與學院中的女子不同?!”


    思曄輕輕點頭,“她們都好大方,連咱們這樣的陌生人都要請喝酒!”


    雲葶輕笑出聲,“她們不僅想要請你喝酒,還要請你睡覺呢!”


    不去理會兩側女子們的招唿,雲葶帶著思曄,徑直來到百花街上門麵最大,裝修最排場的百花樓外。


    不僅她行上台階,早有打扮得花枝抬展的女子從門內魚貫而出,仿佛看什麽稀罕物一樣,擁住二人,一路又扶又牽地將二人引進廳中。


    雲葶含笑不語,任憑眾女所為,目光卻不時偷偷看向思曄,隻見他一臉思曄地向著眾女微笑。


    “喲,這不是雲丞相嗎,這是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半老徐娘風韻猶存的老鴇早已經恭敬地迎上前來,將二人讓到桌邊坐下,“姑娘們,快來給新丞相見禮!”


    “丞相?!”


    “難道他就是那位少年丞相,雲葶?!”


    “我說,看這妙人這般眼熟,原來是雲丞相!”


    ……


    雲葶一點也不意外,如今她早已經是楚陽城中的名人,再加上秋獵之後幾次拋頭露麵,這些人識得她,倒也並不奇怪。


    聽說她是雲葶,眾女越發應奮,盈盈行禮之後便又要粘過來,更有幾個大膽地湊到思曄身邊,揚臀就要往他腿上坐。


    眼角餘光掃到此景,雲葶不禁微皺眉頭,不悅地清咳一聲。


    “快起來,快起來!”老鴇自有眼力,立刻就行上前來,半真半假地將幾人拉離二人,陪笑湊到雲葶身側,“雲公子,您二位是聽聽曲,還是看看舞啊?!”


    “好酒好菜盡數上來,我們邊吃邊喝,邊聽邊看!”雲葶探指扯下腰上的錢袋,“這些給姑娘們買些水粉!”


    “雲公子真是客氣!”老鴇笑著將錢袋收到袖子裏,“廳中人多,二位隨我到後麵銷魂閣去,那裏清靜,青兒,去喚墨荷姑娘,就說雲丞相來了,想聽她彈個曲兒!”


    陪笑為二人帶路,一路又吩咐著手下人好生伺候,老鴇果然是此中好手,八麵玲瓏。


    繞過一片花紅枝綠的園子,轉過一座假山,便見一間閣樓佇立於水波之上,三層的樓闕,上麵一麵金字墨匾,寫著銷魂閣三字。


    時值初秋,荷花已殘,隻留碧綠映著水麵霞光,水中金鯉遊戈,與金色霞光相映成趣,行過木製河廊,隻見遠處喧囂盡去,反生出幾分清雅之心。


    “墨荷,墨荷!”老鴇人還在廊上,已經揚起聲音,“二位公子都來了,快出來接客呀!”


    環佩輕響,伴著細碎腳步聲,兩位女子就一前一後從門內行出。


    為首一位,一襲墨綠長裙,長發斜挽,看年紀不過也就是二十來歲的模樣,眉目之間卻透著幾分洞察世事的成熟。


    細眉杏目,瑤鼻櫻唇,映著墨綠裙子,越發顯得肌膚勝雪,似可吹彈而破,雖身在煙花之地,身上卻自有一股脫塵之美。


    看到雲葶與思曄,女子目中微驚,片刻才斂起驚豔之色,垂首福身,“墨荷見過二位公子!”


    “雲公子,這一位啊,就是咱們百花樓裏琴曲最佳的墨荷姑娘!”老鴇陪著笑將二人讓進廳中坐下,“墨荷啊,你可知道這位是誰,這位可就是咱們大楚最年輕有為的少年丞相,雲家十三公子,您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兒!”


    “哦?!”雲葶笑著側臉,看向墨荷,“墨荷姑娘也認得我?”


    早有清秀丫頭從外麵捧進酒菜,一一地擺上桌子,墨荷就手持銀壺為二人斟滿酒杯,“墨荷今日也是初見公子,早前聽說公子考取千秋學院時,一曲驚四座,墨荷自幼愛曲,當時也曾四處求找,可是並沒有一人知道公子所奏之曲,故心中一直好奇!”


    “當時不過就是隨意彈了一首罷了!”看思曄端杯欲飲,雲葶立刻伸手過去,捉住他的手腕,“不急,咱們先聽墨荷姑娘彈首曲子,再喝不遲!”


    “是啊是啊,墨荷,快給二位彈一首!”老鴇忙著附和。


    “請雲公子多多指教!”輕輕福身,墨荷轉手向侍女做個眼色,侍女立刻就從內室擺出一隻黑漆古琴放於琴架,墨荷就邁步過去坐於琴凳之上,“不知道二位想聽什麽?!”


    “任憑姑娘喜歡!”雲葶拈起酒杯,送到鼻端,輕輕嗅著,又淡淡地淺啜一口,看似隨意,卻暗暗地品著酒意,確定其中沒有異常。


    “那墨荷就為二位撫一首《雲裳》吧!”


    垂臉,墨荷抬手落在琴弦上,輕勾琴弦,曲樂便出。


    雲葶就抓起筷子,一樣一樣地菜試吃過去,每樣俱是試過之後,才向身邊思曄舉過酒杯,“來,思曄,我敬你一杯!”


    看二位似乎都很滿意,老鴇笑著湊到桌邊,“二位公子盡興,有什麽事情盡管喚老奴過來,現在,奴家先行告退,以免擾了二位雅興!”


    墨荷琴曲,漸入佳境,果然此女在琴意之上確有些非凡之處,琴曲之間盡現出一位廣袖華裙的女子隨樂而舞,裙擺飄揚的畫麵。


    一曲撫罷,雲葶與思曄俱是擊掌叫好。


    “二位公子見笑!”


    墨荷臉上微有赦色,平日裏這裏的人又有幾個是真心聽她撫琴,那些人的目光不是在她臉上就是在她胸口,剛才撫琴之時,她可是看得真切,這二位人目光從始至終,都不曾有半點混沌雜色,他們是真的在聽她彈琴。


    “我小師叔都說好,那可是真的好!”雲葶笑著幫思曄滿是酒杯,“若論起這楚陽城,隻怕比我小師叔更懂琴的人還沒有幾個!”


    墨荷目露驚豔,“這位公子亦會彈琴?!”


    “墨荷姑娘有所不知,我小師叔思曄可是我們千秋學院院長的親授弟子,修得就是琴意!”雲葶故意用誇張地語氣介紹道。


    墨荷輕輕頜首,對這位美若謫仙,笑容思曄的男子越發生出幾分仰慕之色,“能否,請思曄公子彈奏一曲?!”


    思曄放下手中杯子,“我的曲子都是殺人用的,不適合在這裏彈!”


    他語氣生硬,拒絕的絲毫不留餘地,墨荷聞言不由麵色微僵。


    雲葶側臉看向思曄,也是微有意外。


    她這位小師叔一向好說話,今日怎麽會拒絕的如此幹脆?


    “哈……”心中疑惑,雲葶輕笑,探手從腰上扯出自己的墨竹笛,“我小師叔性情直爽,墨荷姑娘見諒,不如,就由雲葶為姑娘迴奏一曲!”


    此時,墨荷卻已經重新恢複淡然,但凡世間高人,哪一個不是有著非常的脾氣,這位思曄竟然會是內院院長的親傳弟子,拒絕自己本也無可厚非。


    聽說雲葶要為她演奏一曲,她頓露欣喜之色。


    起身,行到廳中對著外麵湖水的窗邊,雲葶隨意地坐到木欄上,橫笛於唇邊,緩緩奏出。


    悠揚的曲調,舒緩的曲音,卻是一首她穿越之前極愛的《長相守》


    曲音出,不光墨荷失魂於柔美曲調之間,就連思曄的一對黑眸之中亦是溢出明亮之色。


    注視著窗邊,半張臉沐浴在金色暮色之中,半張臉卻處於黑暗的雲葶的側臉,他不知不覺間卻已經看得癡了。


    並不長的曲子,卻仿佛要用一生去迴味傾聽。


    雲葶一曲奏罷,折身迴到桌邊,卻見二個人還在失神原處,不由輕笑出聲。


    “怎麽,是不是我吹得太難聽了?!”


    “怎麽會!”墨荷迴過神來,將酒輕送到她的手上,“之前墨荷自認於琴樂也論有番見地,今日聽了公子的曲子才明白過來,自己差得太遠!”


    雲葶揚唇一笑,伸過右手在思曄的眼前晃晃,“小師叔,你呢,難道在想怎麽誇我?!”


    抓住她在他眼前輕晃的手掌,思曄輕聲問道,“這曲子,可有名字?”


    “長相守!”雲葶揚頸而飲,並沒有從他的手中抽迴自己的手掌,與他肌膚相親,她卻是早已經習慣。


    “長相守!”思曄輕輕念著曲名,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或者,我可以將它改編成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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