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垂。


    西北大漠深處的一處廢墟古城內,幾輛輛沙漠越野車靜靜地泊在風沙中,如一群巨駝在棲息。


    城內,一支由兩個考古學者和幾個雇傭兵組成的小隊,正在向著廢墟下皇陵的深處進發。


    走在最前麵的,赫然是一名女子,利落的緊身迷彩服,黑發高豎,白皙的臉蛋上一對黑眸深邃如夜空,是這支隊伍中唯一的東方人。


    她就是這支個雇傭兵小隊的隊長,地下傭兵界第一人——雲葶。


    因為探訪古墓保護任務特殊性,為了保證任務能夠順利完成,親自帶隊,並且走在最危險的首位。


    腳下地麵突然下陷。


    “大家小心!”


    雲葶大聲提醒著同伴,手掌在牆上輕輕一拍,身子已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倒翻而起,撲倒走在她身後的考古學者。


    定睛一看,長長的鋼針狠狠地穿入她的後背,發出一陣叮當的聲響。


    出發之前,雲葶就已經做好充足的準備,幾個隊員身上的背後內俱是內襯防彈的鋼板,這個時候剛好派上用場。


    片刻之後,鋼針雨終於平息,雲葶撲倒的考古學者卻吃疼地叫出了聲。


    “不要動!”按住他的身體,雲葶揚起手電筒仔細地檢查一番他的腿,看到鋼針上明顯的青紫色,她微皺眉頭,“不好,有毒!”


    將手電筒交給身邊的手下,她雙手輕翻,掌心裏頓時一陣銀光閃爍,隨著她手指翻舞,數支銀針利落地刺入考古學者的傷口四周和腿部得穴。


    將頸下圍巾裹成卷塞入考古學者口中,用野外生存刀割開他的褲腿,她手腕輕旋,刀尖已經刺入變得青紫色的肌膚,生生將那一塊染毒的肉削下,考古學者吃疼暈厥,雲葶利落地取過傷藥為他包紮好傷口。


    “你們留在這裏照看他,我進去看看!”


    “雲?!”另外一位考古學者有些擔心地看向雲葶。


    “放心!”雲葶向他一笑,閃身行入墓道。


    懸魂梯、暗弩、滾石……


    憑著非凡身手,雲葶終於穿過各種機關,來到墓地的最深處。


    手電光下,這間偌大的墓廳內,幹淨的沒有半點灰塵,石壁上彩繪鮮豔新如剛剛塗畫,隨著光線移動,一張畫像吸引住她的目光。


    畫中女子,衣發飄揚,似在隨風而蕩,線條看似簡單,畫功卻是非凡。


    雲葶將燈光移到畫中女子的臉上,看清對方的麵容,腦中不禁嗡得一聲。


    那女子,那張臉……竟然和她一模一樣!


    仿佛鬼使神差,她抬手摸向畫中人輕抬的手指。


    嗒!


    一聲異響,墓廳內突然光彩大盛,牆上一切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數麵金光耀眼的牆,無數金光溢出,刺目的讓她不能逼視,雲葶本能地閉緊雙眼。


    金光消失了。


    塔亦消失了。


    這是雲葶再次睜開眼睛裏看到的情景,指尖觸覺傳來,柔軟中微帶著濕意——不是墓地裏冰冷陰涼的石麵,也不是沙漠內粗糙的沙礪,而是帶著夜露的青草。


    沙漠中,怎麽會有這樣的地方?!


    在本能驅使下,她輕拍右手便要彈身而起,身子卻沉重如磐石在原地不動,她的手臂怎麽會這等無力?


    身側,風起。


    沒有時間去多想這些,雲葶拚盡全力坐直身子,黑暗中幾乎是另一張臉碰在一處。


    夜色中,那人上半張臉完全被一隻與夜同色的麵罩遮住,視線及處,隻有一對眸,晶亮如星辰,透著冷冽的殺氣。


    注視著那對眼睛,本能促使下雲葶拚力地擊出右手,可手腕剛剛抬起,就被對方緊緊扼住。


    半空中衣袂輕響,不遠處已經多出另外一位佝僂瘦小的灰衣老頭,淡淡月光下他臉色幹瘦如鬼,幹啞的聲音仿佛來自生鏽的機器尖銳刺耳。


    “原來,還有人在這裏與你接頭,那就一起死吧!”


    話音未落,灰衣老頭已經消失在原地,向著雲葶和扼住她的麵具男子激射而來,雙手之上,隱有青白色的光芒。


    “你,也配!”


    簡單三個字,透著無盡殺意。


    一聲風嘯,半空中,閃過一條濃得化不開的青芒。


    啪!


    悶響聲中,已經衝到二人麵前不足五步遠的灰衣老頭瞬間在空中定格,猛地爆開,化成無數塊血肉四下散落,空氣中血腥味瞬間擴張,雲葶分明地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一點點地溢透她身上的薄衣,麵具男人貼在她後背的心跳十分急促,唿吸雖努力控製,仍是有些許的不平衡。


    他,受傷了!


    很明顯,剛才殺人之時他已經牽動到身上傷口。


    “哈……”尖細的聲音,半陰半陽,聽不出男女,“夜麟,現在把東西交出來,乖乖陪我玩上幾日,奴家就饒你不死,如何?!”


    那聲音明明似惡鬼哭靈,偏又故意做出女兒家向情人撒嬌的語氣,隻讓雲葶抖落雞皮疙瘩一地。


    半空之中,一道身影恍若鬼魅從遠處飄來,滿是灰衣老者血肉的草地上,無聲地落上一對豔紅的大繡鞋。


    此時,雲葶已經適應此處光線,借著淡淡星光,隱約可將來人看清,看清那人打扮,立刻就笑出聲來。


    來人臉上也不知道塗了多少白粉,跟本就看不清本來麵目,高高顴骨上兩道細眉如墨,眉下雙目塗黑如熊貓,一張嘴唇紅豔如血,頭上插滿各種華美的頭發簪釵,身上紅裙綠襖,腰上玉配無數,手中卻握著一把奇長無比的大刀,冷臉看去,簡單就像是一隻握著大刀的花喜鵲。


    “你笑什麽?!”聽到雲葶笑聲,花喜鵲黑眉高挑。


    “姐姐的裝扮好……好……哈……好……”雲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當然並不是真的被對方逗笑,借著喘息的間隙,她卻壓低聲音,用隻有二人可聞的聲音說道,“給我三隻針,我可以幫你暫時止血,不是幫你,我隻是不想和你一起死!”


    這些話,自然是說與抓住她的男人。


    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的力量為什麽消失了?


    這裏是哪,這些人又是誰……


    她的心中有太多疑問,但是雲葶明白,眼下不是時候,骨子裏的理智和生存欲望,指引著她迅速就周身的環境改變而做出最佳的選擇。


    譬如現在,她做的最佳選擇就是幫助這個男人。


    如果這個男人死了,這個不男不女的家夥一定也會殺掉她,如果男人不死,她就有逃走的機會。


    男人片刻猶豫,扼住她咽喉的手指突然鬆開,隨意在身側石頭上輕輕一抓,雲葶隻覺掌心一涼,掌心裏已經多了三支冷冰冰的針狀物。


    “好什麽?!”花喜鵲一臉向往地等待著雲葶後麵的詞,“是好漂亮,好美麗,還是好可愛,或者好誘人 ?”


    “若你騙我,你必先我死去!”男人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邊,如死神道出自己的審判。


    雲葶悄悄轉身,抬指摸上他的胸口,右手抓住石針,刺入他胸前一處重穴,傷口處血流的速度,明顯減弱,她的嘴裏語音不停,“不是好漂亮,也不是好美麗,更不是好可愛,自然也不會是好誘人,而是好……惡……心!”


    “該死!”花喜鵲臉色頓變,冷哼一聲,手中大刀一揮,人已經如一隻花蝴蝶一般飛起,手中大刀上裹著一層比夜色還要濃鬱的黑色光華割過半空,盡顯肅殺之氣。


    噗!


    妖人刀鋒至時,雲葶的最後一根針亦已經刺入男人體內。


    當!


    一隻黑色硬物,險險架住已經刺到雲葶身後不足半寸遠的長刀,星光之下,那物黑漆漆不反微光,卻是不過半尺長的一截鞭柄。


    男人雙足一挺,已經長身而起,右手借力擊退來人,左手則順勢將雲葶甩到一邊。


    用長刀的花喜鵲黑眼框中目光微閃異色,似乎是沒有想到他明明已經受傷嚴重,還能有如此實力,知道不敵,花喜鵲折身欲走,耳邊卻傳來男人冰冷的聲音。


    “死吧!”


    裹著青色光芒的鞭子仿佛死神的觸角,無情地鞭住妖人的身體迅速收緊,硬生生將鮮活的肌骨分割成無數碎片。


    收鞭轉臉,男人側目看向身側草地,並沒有看到雲葶,剛才幫他刺入三隻石針臨時控製住傷勢的小人兒,已然不見蹤跡。


    露在黑色鐵麵外的薄唇,揚起冷笑,他大步行向遠處岩石。


    岩石後,雲葶無聲倒數。


    “五、四、三、二、一!”


    數到一時,男人剛好繞過石頭,看到石頭後的藏著的小人仰臉向他露出一個狡黠笑意,胸口內心髒劇烈收縮,他的身體如一座巨山轟然倒下。


    “你以為我會給你時間用來殺我麽?!”冷笑一聲,雲葶急轉身,大步奔向夜色中的山穀。


    跑啊,跑啊,她拚命的跑,跑得幾乎心都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她不知道男人會暈迷多久,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來追殺,除了拚命地跑,她別無選擇!


    “葶兒,葶兒!”


    “十三少爺,您在哪兒啊?!”


    遠處,有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漸近,一陣暈厥傳來,雲葶隱約隻見視野之中兩隻火把晃亮她眼中黑夜,就徹底被黑暗吞噬。


    “葶兒,我可憐的葶兒……”


    唿喚聲夾雜著抽泣聲傳入耳中,一滴液體涼涼地砸到臉上,雲葶疑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張寫滿憂傷的蒼白臉龐。


    那張美麗端莊的臉上,此刻已然滿是淚痕,淚水還在不斷地從那對早已經哭得紅腫的眼睛裏流淌出來,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臉上、發上、深藍色的綢布衣襟上……


    等等!


    雲葶的雙眸猛地張大,用力從女人的懷裏掙脫出來,她滿目戒備地環視四周,視線掠過女人的對襟衣襟、高盤的長發、頭頂破舊的布帳和屋內的破舊家具,最後又迴到瞬間已經露出驚喜的女人的臉上。


    “葶兒,我的葶兒,你醒了……”女人仿佛不敢相信似地擦了擦眼睛,美麗的臉上露出十足的狂喜之下,當下就拉住雲葶的胳膊將她拖到自己懷裏,“太好了,太好了,娘就知道,我的葶兒不會有事……”


    她又是哭又是笑,一對手臂將雲葶抱得緊緊的,似乎生怕雲葶會離她而去。


    娘?


    難道,她就是昨天在山穀中唿喚她的人 ?!


    ……


    腦海之中突然有無數信息如潮水湧來,其中夾雜著記憶的碎片和混亂的聲音。


    原來,這個身體,名字也叫雲葶,今年十五歲,父親雲雨辰是大家族雲家第三子,母親柳茹兒因為歌伎的身份一直不被雲家認同,原本雲祖祖父雲九重已經答應接已經快要臨盆的柳茹兒入府,不知怎麽得,突然又反口,讓雲雨辰休掉此妻。


    無奈之下,雲雨辰攜柳茹兒私奔,不久後生下雲葶,二人相敬如賓,雖日子清苦卻也逍葶快活,雲葶出生後,便有一個遊方的和尚說雲葶命硬,要當男兒養方能成\\人,柳茹兒擔心女兒有事,從此就將雲葶當男孩養起來。


    世事無常,雲葶七歲時,雲雨辰不慎身染上重病,不治而亡,柳茹兒一人帶著孩子,日子清苦,積勞成疾,為了完成丈夫讓雲葶認祖歸宗的夙願,忍辱負重不遠千裏帶著雲葶投奔雲家。


    哪想到了雲家,人家跟本就不認她和這個孩子,柳茹兒在雲家大門連跪一天一夜自願入府為奴,雲家大夫人這才勉為其難地讓他們入府。


    這樣的一對母子自然不會是受歡迎的人,不僅被安頓在破舊宅院,做著粗使丫頭的活計,還飽受其他人欺負和白眼。


    昨天,雲葶去幫母親曬衣,在花園巧遇雲家九少爺,被對方命令幫忙到後山打獵,卻被九少爺故意推下山去,一命嗚唿。


    ……


    原來,這就是狗血的穿越!


    片刻的驚訝過後,雲葶很快就恢複冷靜。


    這個世界,強者為尊,就算她這個身體是個雲家並不太認同的私生子的身份又如何?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以她的心智和能力,雲葶有足夠的自信,能夠在這裏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娘,不要哭了!”坐直身子,抬起手掌幫柳氏擦掉臉上的淚水,雲葶表現的乖巧而懂事,“我死而複生,您應該高興才是!”


    也許是因為之前的雲葶留下的意識還在,也許是因為上一世身為孤兒的雲葶並不曾體會過親情,在柳氏懷中雲葶的心中隱約也升起一股異樣的溫暖感覺。


    此時,柳氏亦已經漸漸止住哭,看著失而複得的女兒,現出慈母的溫柔,“葶兒一定餓了吧,乖乖到床上躺著,之前程英大哥拿了一隻雞腿來,娘去熱來給你吃!”


    “好!”雲葶迴她甜甜一笑。


    柳氏擦著眼淚,仔細替她拉好身上破舊薄毯出門而去,雲葶立刻就掀開身上薄被,挺身下地急步行到早已經漆皮斑駁的梳妝台前,抓起台上銅鏡。


    黃銅鏡中,映出一張十分熟悉的臉。


    寬闊的額頭,細長的眉毛,燦若寒星的黑眸,倔強地抿成一條直線的唇……鏡中的臉,完全就是雲葶幼時的翻版,想是平日裏營養不良的緣故,略顯削瘦。


    雲葶又彎下身去,仔細檢查一遍這個身體的筋骨,一摸之下,頓時大喜,這個身體筋骨柔軟,和前世的她一樣,是個習武的好材料,隻要假日時日,必須能再現輝煌。


    看到鏡中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雲葶立刻就從桌上摸過木梳,將頭發仔細梳順用布帶利落地理在腦後。


    目光觸到鏡子一旁的針線盒,她順手就從裏麵摸出幾枚縫衣針來藏入發間,此時這身體尚弱,自保的東西她總要備上一些。


    這邊剛收集停當,就聽得外麵腳步急響,卻是柳氏雙手捧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油紙包從外麵走進來,看到雲葶已經起床,立刻就露出心疼之色,“怎麽這麽快就起來了,來,快坐下,吃雞腿!”


    她笑著打開紙包,露出裏麵烤得金黃的一隻雞腿。


    嫋嫋熱氣,滿屋飄香。


    雲葶這身子從昨天午後就沒有進食,這一天一夜,早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當下不客氣地接到手裏,張嘴欲啃又閉上嘴巴將雞腿送到柳氏嘴邊,“您吃?!”


    前世之時,並不曾擁有父母親朋,對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娘,雲葶還是有些不適合。


    柳氏眼中立刻就現出晶亮之色,“好葶兒,娘不餓,你快趁熱吃……”


    雲葶收迴雞腿張嘴欲咬,外麵一陣腳步急響,半閉的木門就被人用力推開。


    哐!


    門扇撞到牆上,發出一聲刺耳聲響。


    一位生得滿臉橫肉,套著半舊綢布裙子的婦人,兇巴巴地從外麵衝進來,看到雲葶手中的雞腿,頓時雙眼發亮如看到臭雞蛋的蒼蠅,當下指著柳氏罵道,“好個賤人,活計不做,還學會了偷,我說廚房裏怎麽少了兩隻雞腿,原來是你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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