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就是你家舊宅,你是不是記錯了?”


    劉錫命看著眼前層層疊嶂的建築有些說不出話來。


    隨行的竇玉泉、杜良驥等人也全都是一副活見鬼的神情。


    今天是劉錫命等人到達成都的第二天,上午巳時左右,劉錫命等應考士子先去學政衙門備案核驗了身份。


    忙完這些之後,劉家人馬兵分幾路,由陳翊定、許衛帶著親衛營的吳德蒙等人去城中找牙行查看有沒有合適的院子出租。


    今天才五月二十三,距離院試還有二十二天的時間,劉家這麽一大幫人一直住在客棧也不是個事。


    劉錫命、竇玉泉、杜良驥等五人則帶著李彪等二十來個親衛去竇玉泉家的老宅看看。


    李家老宅就在城東府南河邊上一條巷子裏,巷口有幾家賣古玩字畫的店鋪,整體上比較安靜。


    然而劉錫命等人走到李家大宅門口才發現,李家的大宅倒是還在,但是其中的主人卻換了。


    如果隻是一般的人家也就算了,關鍵是……


    劉錫命看著門口掛著的錦衣衛親軍千戶所的牌匾和站立的幾個身著青綠錦繡袍服、腰挎繡春刀的錦衣衛有些頭皮發麻,竇玉泉這件事莫非和錦衣衛有關?


    這他娘的玩笑可就開大了。


    “幹什麽的!”


    門口站崗的那幾個錦衣衛見劉錫命一群人站在大門附近久久不走,還不斷朝門口這邊東張西望。


    再看看一群人裏除了當頭的幾個是士子模樣打扮,其他幾十人都是青衣勁裝,立刻便有幾個錦衣衛大喊著朝這邊走了過來。


    “糟了,快走。”


    劉錫命一見這陣勢知道不妙,竇玉泉身上可是有不少秘密的,要是李家滅門之禍真是錦衣衛做下的,那豈不是自投羅網,他當即便拉著竇玉泉往巷子口跑去。


    不過他這動作一下子捅了螞蜂窩,追過來的幾個錦衣衛一看這陣仗,立馬有一人拿出一個塤狀的器物吹起來。


    低沉的嗚嗚聲在巷子裏響起,劉家眾人還沒跑到一半,嘩啦啦地從巷子口那幾家店鋪裏竄出來幾十號身著黑色窄袖武士服的漢子。


    “噌”、“噌”、“噌”


    劉錫命看著整個巷子被這幫拔刀相向的漢子全數堵住,隻好拉著竇玉泉一個頓步停了下來。


    巷口一個身高六尺的闊眼大漢站了出來怒目吼道:“哪裏來的賊人,敢在咱們錦衣衛頭上動土,趕快束手就擒,否則格殺勿論。”


    “殺”,一群錦衣衛配合著大喊一聲。


    劉錫命趕忙陪笑著朝那闊眼大漢拱拱手,“各位好漢且慢動手,實在是一場誤會,我等乃是進城趕考的士子,因走錯了路誤入貴寶地,並沒有冒犯的意思,還請見諒,我們這就走。”


    那闊眼大漢看了看劉錫命五人身上的士子長袍,有些狐疑地問道:“既然是普通士子,那為何要返身就跑,分明是心中有鬼。”


    這漢子說完雙目一張,對著身後的手下大聲吩咐道:“先把他們拿下,帶進去審問了再說。”


    此時劉家眾人後方也被趕過來的錦衣衛堵住了去路,聽到這漢子一聲招唿,眾人紛紛開始小心朝劉錫命這方逼近。


    “別別別”,劉錫命不斷擺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真是誤會,大家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但是這幫錦衣衛哪裏會管他說什麽,眼見著他們就快要逼近,李彪有些焦急地看向劉錫命,期望他下達一個命令。


    這裏畢竟是在城裏,出發前大家夥兒可都沒帶武器。


    但是,總不能真的就這麽束手就擒吧。


    “等等”,危機關頭,劉錫命終於反應了過來,他雙手一叉腰,朝著麵前這幫人一頓大吼,“我是你們洪飛捷洪千戶的好友,對了,還有何千戶也是。”


    這句話的仿佛有魔力一樣,正在小心靠近的錦衣衛刷地一下子停了下來,一個個直起身看向那闊眼漢子。


    闊眼漢子眼睛虛眯著死盯住劉錫命,“你可別想唬我,洪千戶、何千戶哪裏是一般人認識的了的。”


    “嘿嘿,你瞧我像一般人嗎?”


    劉錫命輕蔑一笑,他也看出了這幫錦衣衛小旗眼神裏的猶豫,這會兒他反而放下心來。


    老子也是上頭有人的。


    “你們等著”,那闊眼漢子瞧了瞧劉錫命的神色不似作偽,轉頭吩咐了幾句,自己轉身朝李家的大宅跑去,留下一幫錦衣衛小旗跟劉錫命等人大眼瞪小眼。


    過了沒一會兒的功夫,劉錫命便瞧見何天磊健碩的身影從宅子裏走了出來,原本有些囂張的闊眼漢子有些畏縮地跟在他身後。


    “何千戶”,劉錫命趕忙笑著揮了揮手,一邊朝他走去。


    圍觀的錦衣衛不自覺地便給他讓開了一條道路。


    “你怎麽來了?”


    何天磊臉上掛著不鹹不淡的神色跨出院門。


    劉錫命知道這是還在惱他上次在柳建侯麵前出的那個主意呢,不過他也不在意何天磊的態度,這反倒顯得何天磊與一般官場中人不大一樣。


    這會兒他繼續湊上去兩步笑道:“這不是馬上要院試了麽,想到千戶所就在成都,我這才想來拜訪拜訪,誰知道被門口的弟兄們誤會了。”


    “你倒是挺有閑心的”,何天磊一邊朝巷子裏的錦衣衛小旗揮揮手讓他們退下,一邊略帶恥笑地和劉錫命搭話,“怎麽,莫非院試已經成竹在胸了?這裏可不是順慶府,柳禦史也打不了招唿。”


    你小子消息挺靈通的啊。


    劉錫命想起何天磊的錦衣衛身份,心中有些膽寒,姓何的這是把自己納入監控對象了嗎?


    “哈哈哈,劉某雖不算聰明絕頂,但也算飽讀詩書,院試自然會全力以赴,就不勞何千戶費心了。”


    “不知洪千戶在不在,晚生也好拜訪拜訪。”


    劉錫命假模假樣地說道,本來打出洪飛捷和何天磊的名號就是為了應急,現在怎麽也得硬著頭皮圓下去。


    何天磊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他不在,就算在,你也不一定見的到。”


    麻個基,老子好歹還和你們並肩作戰過呢,何天磊明顯鄙夷的態度讓劉錫命有些火大,不過這也讓他鬆了口氣,真要見了那也隻是尬聊而已。


    想到竇玉泉家裏的事情,劉錫命眼珠一轉套話道:“在下也是第一次到成都府來,卻不知道錦衣衛這般威風的衙門竟然縮在這麽一條小巷子裏,洪千戶果然是低調啊。”


    “哼,這你不用管,還有事嗎,沒什麽事我就先迴了。”


    劉錫命這話仿佛戳中了何天磊什麽痛處一樣,他也看出了劉錫命這是沒話找話,當即下起了逐客令。


    我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天磊油鹽不進的態度讓劉錫命有些無從下手,一行人隻得灰溜溜地告辭出了巷子。


    杜良驥和趙向陽長鬆一口氣,錦衣衛雖然蟄伏了幾年了,但是外人一說起來還是心驚膽戰,畢竟有多年的威名在那兒。


    況且,從以往的曆史來看,指不定哪天天子就想起了這幫人,所以能少打交道就少打交道的好。


    杜良驥和趙向陽心裏也覺得有些奇怪,往常一說起錦衣衛,大家都是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啖其肉,但是今天他倆除了有些恐懼之外,心態卻十分平靜。


    以前無論是老師還是同窗,亦或是普通百姓,說起天下之所以大亂,上天之所以降災,總是喜歡將牽扯到閹患、錦衣衛身上去。


    但是經曆了一路上的見聞,杜良驥等人心中又覺得,似乎劉錫命所說的更有道理。


    這天下,哪裏是光靠閹患就能敗得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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