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益商號的這兩個夥計本來被周管事一通嚇唬,已經有些心生膽怯,但是聽了於永凱這番話,兩人卻反而露出喜色來。


    這麽幾個月了,誰不知道給河西巡檢司當兵和做工的人薪資豐厚,他們還巴不得周管事把他們開革了呢。


    “迴稟巡檢,之前船上除了這些人外,還另有個紅臉的漢子,但是現在這裏卻沒有他。”


    於永凱有些來了興趣,“這人你們都不認識?”


    “不認識”,包括周管事在內,大家齊齊搖頭。


    “那就怪了,船上就這麽些人,你們既然都不認識,就沒有人起疑心?”


    “除了他之外,還另有一個矮個子的漢子,每次都見他們倆人在那裏聊天,我等便以為他們應該都是船上的。”


    於永凱無聲地笑了起來。


    有意思,二哥常常說的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不就印證了現在這個局麵了嗎。


    “有見過那兩人的人站出來,描述一下他們的長相特征,敬良、王管事,咱們去你的船上看看去。”


    “是”,福華商號的王管事正幸災樂禍呢,陡然被於永凱叫到,他打了個激靈趕緊走前麵帶路。


    “於巡檢”,周管事一個搶身上前,一臉諂笑問道:“那我這邊是不是就沒事了?”


    “也不是沒事,等這邊都查清楚再說吧。”


    “對了”,於永凱走出幾步又想起來一件事,“你這船上都裝的什麽貨物,價值幾何?”


    “呃,這……”,周管事看了看福華商號的人,一副不好明言的表情。


    於永凱立刻會意,往迴走幾步拉著周管事到了角落。


    “於巡檢,要是別的官差問這事我可不敢如實相告,也就是看你於巡檢是個信人,我便告訴你吧,我這三艘船上裝的是從保寧府運到重慶府的絲綢和藥材等物,大概值個六、七千兩。”


    “多謝周老哥看得起,咱們迴頭再聚”,於永凱聽到這數據心裏有了底,拍了拍周管事肩膀,招唿張敬良等人下船,隻留下幾個龍驤團士兵在甲板記錄。


    福華商號的這艘船查看起來方便得多,不出於永凱和張敬良兩人所料,已經變得殘破的桅杆上果然也發現了幾處人為破壞的痕跡。


    於永凱又像剛才那樣將船上的人都集中起來詢問,果然又發現剛過府城沒多久,便有兩個人總是找借口往桅杆方向湊,現在也找不到了人影。


    張敬良緊了緊自己的披風,和於永凱走到一旁問道:“凱哥,咱們怎麽辦?”


    “連著幾艘船都被人下了黑手,顯然不是巧合那麽簡單,二哥不是說過,將所有的可能全部排除掉,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事情的真相。”


    “兄弟”,於永凱右手摟住張敬良的脖子,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現在這情況擺明了,有人想打咱們的主意呢。”


    “但是這是圖什麽呢,栽贓嫁禍?咱們隻要不動他們分毫,這也沒什麽用啊,況且過路的商號都知道咱們的規矩,沒有確鑿的證據,大家也不一定會信。”


    張敬良滿腦袋霧水,他有些想不通暗中這些人的想法,這船又不是劉家村的,再說也沒出什麽大事,修修補補還能繼續用,難道就為了惡作劇?


    於永凱哂笑了一下,“停靠在咱們碼頭上的這些船隻,光是貨物就已經值數萬兩了,而且你剛才也聽見了,這幾個商號運的都是如絲綢、藥材這些方便出手的貨物,換作你是強人,你會不會動心。”


    “入他娘的”,張敬良狠狠一拍巴掌,“老虎不發威還真當我們是病貓呢,那怎麽辦,要不要派人給二哥報信?”


    “報是要報的,你找個三個人分成三路迴去報信,對二哥如實相告就行,怎麽決斷全聽二哥的,眼下也不知道賊人是不是聲東擊西,咱們不要誤導了二哥。”


    “另外,洪二柱酒醒了沒?”


    “應該醒了吧,我找人叫叫他去”,張敬良當即就要朝巡檢大院走。


    於永凱一把拉住他,“你去安排人迴村報信,我去找二柱。”


    洪二柱之前在侯良柱大營中得過劉錫命不少抬舉,現在已經升到了哨官,這次賀端調防順慶,他也跟著過來了。


    因為近來軍中無事,他便經常到於永凱這裏來走動走動聯絡感情,昨天又是一場酩酊大醉。


    等到於永凱走進洪二柱的屋子時,發現他早已經醒了,隻是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


    於永凱深知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命人端來一盆熱水,讓洪二柱洗了把臉醒醒神,便將自己發現的事情給他一一說了一遍。


    “二柱,眼下雖然不知道賊人有多少,但是既然敢來打主意,想必自有把握,二哥離我們這兒有六十多裏地,倉促間也趕不過來,反倒是府城到這裏隻有二十裏,還請你迴去稟報賀遊擊,要是看到這邊火起,勞煩他派兵來救。”


    “凱哥放心,我這就快馬迴去稟報”,洪二柱有些踉蹌地站起身來,拍著胸脯就朝外走,於永凱趕忙吩咐人給他備馬並將他送過江去。


    與此同時,河西鎮的氣氛也變得肅殺起來,雖然於永凱已經跟張敬良商定,先不要打草驚蛇,隻讓龍驤團暗中戒備,同時將碼頭上的軍隊也調了迴來,但是那種山雨欲來的感覺依舊從緊閉的巡檢司大門中慢慢散發出來。


    與此同時,河西鎮西方的一個小山坡上,之前在隆益商號上出現的那個紅臉漢子正帶著十來個人朝山上走去。


    “猛爺,你看!”


    走在後麵的一個漢子迴頭張望了一下,見河西鎮裏麵跑出三匹快馬正朝北麵而去,他趕忙招唿那紅臉漢子道。


    其他人聞言也都停下腳步,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是報信的!”


    “日他娘的,他們怎麽發現的?”


    被稱著猛爺的那個紅臉漢子怒吼一聲,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


    這也不怪他驚訝,他們提前便踩過點,知道河西鎮最近往來商船比較多,臨時有商船因事停靠也屬正常。


    況且為了小心起見,他們還專門製造了不同的事因迫使這些專門挑選的肥羊停靠在河西鎮,一般人想來發現不了。


    這河西巡檢司才剛剛設立不久,劉家也沒有什麽官場背景,雖說河西鎮在這個姓於的治理下開始變得繁華起來,但是這位猛爺怎麽也不信他們能把事情做得麵麵俱到,什麽問題都能發現。


    按說他這想法也沒什麽問題,要是換一個萌朝人來說,可能還真會像他想的那樣,但是誰叫他碰上的是劉錫命這麽個怪胎呢。


    一直以來劉錫命給於永凱等人灌輸的思想就是要依靠製度化、程序化進行管理,而不是依靠人的能力和自覺。


    所以於永凱到河西鎮最先考慮的便是如何在這裏進行建章立製,幾個月的時間下來,包括鎮內巡查製度、商船登記製度等規範性文件先後出台。


    今天這幾艘商船因為各種不同原因臨時停靠在碼頭,要是單看的話當然不會有問題,但是一匯總起來便讓張敬良看出了端倪。


    往常也有船隻出事需要臨時停靠維修,但是哪裏會像今天這樣一下子碰到好幾艘呢。


    “猛爺,說不定是白龍寨裏的人走漏了消息,咱們可沒有露出什麽馬腳來。”


    之前和猛爺搭檔的那個矮個子立刻接話道。


    猛爺恍然大悟笑道:“對對對,這事跟我們有什麽關係,迴頭老爺問起來,你們就說不知道,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幾個人稀稀拉拉地迴道。


    其中倒是有個比較負責的,他一臉擔憂地問道:“這要是因為他們去報信壞了事情怎麽辦?”


    “哼,劉家村離這裏有六、七十裏地,就算是飛也要飛上一會兒,等他們趕過來,這裏早就成了白地了,能有什麽麻煩。”


    “這話說的對”,猛爺被那矮個子的言辭堅定了信心,“不用管其他的,咱們趕緊迴去稟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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