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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眼前的這人,田文臉上雖然仍然帶著笑容,眼中卻並無半點笑意,卻也不迴禮,隻是眯著眼看著他,笑容有些玩味。


    天下間能稱王的,不過寥寥十人,如今中山已滅,除了洛邑的周天子外,也就隻有七雄之主和宋王。所以田文雖未見過姬職,卻也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能與主父和魏王韓王並列,除了燕王姬職還有何人。[bsp;不得不說這姬職麵相確實不錯,麵如冠玉器宇軒昂,往那邊一站,頓時將魏王和韓王比下去了一大截,也隻有英姿豪邁的趙雍能在氣質上壓倒於他。田文雖然心高氣傲,不屑與他結交,卻也多看了他幾眼。


    田文打量著姬職,不由想起了燕國的一件往事。姬職剛剛繼位燕王時,接手的是因為子之之亂而殘破不堪的燕國,便立誌使燕國強大起來,下決心下“招賢榜”遍求治國賢才。但燕國因為偏安北隅,遠離中原,素來不為中原士子所知,所以招賢榜立下一年餘,卻反應平平,隻有零星一些士子來投,這讓姬職苦惱不已。


    後來燕國老臣郭槐向姬職獻計,給他說了一個故事。說古代一個國君因為愛慕名馬,聽聞遠方有一匹名貴的千裏馬出售千金之價,便讓他的侍臣帶著一千金前去買馬。沒料到那侍臣到的時候,千裏馬已經病死,侍臣不想空手而歸,便用一半的金子買下了馬骨帶迴國都。國君見之大怒,那侍臣卻不慌不忙的說道;“人家聽說君上都肯用重金來購買千裏馬的馬骨,還怕沒有人把活著的千裏馬送上門來嗎?”


    果不出其然,消息一傳開,聽聞國君如此愛馬,四麵八方前來獻馬的人便絡繹不絕。不到一年的時間,國君就已經得到了數匹千裏馬。


    姬職聽完這個故事後冥思苦想,頓時領悟了其意,立刻拜郭槐為老師,對其執弟子之禮,修建了一座精致的房屋供其居住。又派人在王宮中用黃金修建了一座“黃金台”,每日派人在台上奏樂,以表達自己的求賢若渴。如此一來,天下賢士聽聞燕國真心實意的求慕人才,便紛紛前來相投,燕國一時人才濟濟,得以大治。


    田文最早聽說此事時,還當是個笑話。在他看來燕國國窮民弱,應該想著如何偏安求存才是正途,卻偏偏學習別國變法自強,當真可笑。


    可如今十年的時間過去,燕國不但恢複了當初的元氣,反而有膽量有實力挑釁強齊,雖然最終功虧一簣,但表現出來實力也不容小覷。看來這個燕王,應該不止是徒有其表,確實是一位有為之主。


    想到這裏,田文微微欠身還禮,淡淡迴道;“承蒙燕王高看,下臣實在惶恐。”


    姬職滿臉堆笑,笑著上前握住了田文的手,笑道;“孟嚐君又何必自謙,天下何人不知君上高義,以賢德而聞名。世人皆知,齊國得以強盛,全是孟嚐君你的功勞。齊王能得孟嚐君為相,當真是羨煞旁人,若是齊王肯割愛,寡人甘願用二十座城池來換取君上來燕國為相。”


    此言一出,田文不由鄒起了眉頭。燕王此話看似是在誇他賢德,其實是在故意貶低齊王而抬高自己。要知道齊國使團中並不都是他的親信,齊王的寵臣也有不少,此話若是傳到齊王的耳中,必然會引起他的不快。


    當下麵露不悅的冷哼道;“若是需要城池的話,我齊國自會派兵去取,不用燕王你如此客氣相贈。就怕到時候燕王舍不得這些城池,又來向別國求救。”


    田文這話說的刻薄至極,話中的嘲諷之意再明顯不過了,燕國諸人聽了無不變色。太子樂資更是按耐不住跳了出來,指著田文叫道;“放屁,你以為我們燕國會怕了你們齊國嗎?”


    田文揚起了頭,鼻孔朝天傲然道;“如若不怕,可敢一戰?即便身死國滅,也勝過這搖尾乞降的可憐之相。”


    “你.......”姬樂資到底年輕氣盛,受不了田文的刻意相激,大怒之下竟然拔出了佩劍指向於他。齊人自然不甘示弱,紛紛拔劍上前,與燕國武士相持而向,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放肆!”


    這是一聲低吼聲響起,一直冷眼旁觀的趙雍終於開口製止。他臉色嚴峻的舉起了手,大批持戟趙軍迅速上前將兩國使團分開,列位兩排轉身舉戟,齊齊大喝上前將持劍的齊國武士和燕國武士逼退數步。魏王和韓王則率眾遠遠避開,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趙雍眯起了眼睛,冷然道;“諸位不要忘記,這裏既然是我趙國的王宮,就要遵守我趙國的規律。諸位都是寡人的貴客,我不希望也不願意看見在這裏發生任何的不愉快。若是有人敢在寡人的眼皮底下公然折損趙國的顏麵,不論何人,絕不輕饒,即便是引起戰端,後果寡人也一力承擔。”


    正在場麵僵持不下時,燕王姬職第一個反應過來,先是“哈哈”一笑,揮手示意部下收起佩劍。旋即向著趙雍拱手告罪道;“都怪我禦下不嚴,讓趙兄這個地主難堪了,小弟在這裏先賠禮道歉了。”


    燕人既然已經收起兵器,田文自然也沒有再堅持的道理,便也示意屬下收劍退後,也不多說,隻是麵色從容的看著趙雍道;“主父恕罪,齊國和燕國本就在交戰中,彼此都有損耗,二國之人碰上火氣自然小不了,到是讓主父見笑了。”


    趙雍似笑非笑的看著田文道;“正如孟嚐君所言,齊燕交戰,兩國皆有損耗。不如由寡人多事,做個順水好人借這次機會調停,齊燕各自罷兵歸國,息事寧人,二位以為如何?”


    話雖然是問向姬職和田文二人,可趙雍卻是一直看著田文,其意不言而喻。果然話音剛落,姬職便點頭道;“主父所言極是,燕國願意接受趙國調停,罷兵休戰。”


    田文微怒,冷哼一聲道;“燕國趁我齊魏韓三國聯軍伐秦之時,背信棄義偷襲我國,如今不敵卻又想息事寧人。主父你既然是調停人,那就該秉公處事,你說說天下有這種道理嗎?”


    姬職站了出來,朝著田文深深一躬,道;“燕國確實有錯在先,寡人誤聽小人之言,一時利欲熏心,才犯下如此大錯。為表我燕國道歉的誠意,寡人願意割讓聊、易、鼓、溧陽、螵上、樂邑、町、壽丘、居安九城給齊國,以示賠禮道歉。”


    趙雍點頭,又望向田文,沉聲道;“孟嚐君,燕王已經拿出了道歉的誠意,不知齊國可否願意接受?”


    田文緊咬著牙,心中已經怒不可遏。姬職所謂的割地求和,根本就毫無半點道歉的誠意。要知道他許諾更讓的九座城池,如今都已被齊國攻占。拿已經失去的東西來賠償別人,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更讓田文憤怒的是,齊國如今深入燕境,攻占了大小二十餘座城池,姬職卻說拿九座割讓,言下之意還要齊國將已經占領的十餘座城歸還出來。


    要知道讓吐出已經到口的肥肉,遠遠比沒吃到更難受。而趙雍要齊國做的正是這種事情。


    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田文咬牙冷笑道;“主父,你身為趙國之主,齊國和燕國之間的攻伐你也要管,管的事情也未免太寬了吧?”


    趙雍也不生氣,反而“哈哈”一笑道;“孟嚐君此言差矣,昔日齊桓公不也隻是齊國之主,卻要管這天下的事情,連幾百年前周穆王在楚地溺水身亡的事情都要管,你到說說看嗎,我哪裏管的寬?”


    說道這裏趙雍冷哼一聲,仰頭傲然道;“我趙雍要管什麽事情,還輪不到你田文同意與否。你若不服我調停,迴去整軍備戰就是。借用你的一句話,我趙雍想取什麽,你若不準,我自己動手去取就是。”


    趙雍此話一出,田文反而冷靜了下來,也知道趙雍的威脅並未虛言。若是趙軍突然加入戰局截斷齊軍的退路,齊軍幾乎一點勝算都沒有,就算能僥幸保住主力退迴國境,也必然元氣大傷,幾年之內很難恢複元氣。趙雍之所以還沒有這樣做,一方麵是不想將齊國逼到死敵的位子,畢竟齊趙雖然接壤,卻並沒有過直接的利益衝突,這幾十年來也都是和平相處。另一方麵也是趙雍心知擊敗齊國不難,但要吞並龐大的齊國,那無疑是天方夜譚。畢竟齊國曆經威王和宣王二世霸業積累,如今國力正盛,單靠趙國想要吞並齊國,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雖然心中已生退意,田文卻仍然有些不甘心的望向魏王和韓王二人,開口道;“不知道兩位王上以為如何?”


    魏王x和韓王倉對視一眼,魏王先開口說道;“寡人以為主父所說有些道理,刀兵所向,生靈塗炭,齊國和燕國不如罷兵休戰為妙。”


    韓王倉也隨著點頭道;“寡人亦然。”


    田文心中微歎,心知魏韓兩國對齊國維維應諾的時代從此一去不複返了,又望向一旁瞪著眼睛看著津津有味的田法章道:“太子,你以為如何?”


    田法章這才迴過神來,連忙擺手道;“一切按孟嚐君你的意思就行了,我沒什麽意見。”


    雖然有些不甘,田文卻也隻好點頭道;“好,我先代表齊王同意主父的調停,待迴國後會向大王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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