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我就正式開始在新公司上班了。
新公司的業務和以前的那家公司沒多大區別，所以新學的東西也不是很多；加之穎的關照，老板對我不錯；還有那個秘書喬姐不但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對我更是照顧有佳。所以總得來說，在新公司的日子可以算是如魚得水，跟以往有了天壤之別，快活得不得了。
可是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開。
不知道是我的運氣太差，還是我的煞氣太重，不到一個月，公司就被人吞並了。原本其樂融融的大家庭一下子顯示得風雨瀟迢，人心慌慌。畢竟上海是一個勞動力過剩的大都市，想找份工作難，想找份襯心的工作更難。所以對來接收公司的新老板，未曾某麵，我的心裏就對他埋進了一份無言的恨意。
來接手的是家上市的大企業，人多動作快，所以消息傳迴來不到三天，先遣部隊就被派過來了。聽喬姐說，為首的是位不到三十的年輕經理——少年英傑，如果不出什麽意外，將會分管我們這一片。對這我倒是興趣缺缺，隻要所有的人都能平平安安的繼續呆在這兒，才是我現階段最關心的問題。
先遣部隊是以總經理的特助為首的，簡簡單單就他一個，讓公司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本以為新官上任三把火，總會按老例先來個人事大改動，安插上一大批親信方便日後行事，再大刀闊斧得來個各方麵更新換舊以樹立威信。現在倒好，真人不露麵，派個小嘍囉又整天不幹正事，隻知道東來西去瞎逛乎，讓人不明所以，摸不清他葫蘆裏到底賣哪門子藥，一顆心更是飛上飛下玄得乎。
可十天半個月，日子一久，整個公司就壓根兒把他總經理當透明的，權當沒這個人，也沒這迴事。沒領導看著更好，什麽遲到早退，無故曠工，打瞌睡偷懶的事……每天是層出不窮。唯獨隻有喬姐帶著我這個新進跟班的每天盡職盡業地守著自個的崗位，絲毫不曾怠懈，結果卻惹來了一堆人笑話我倆傻。喬姐不以為然，我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得過著，公司轉手於人正好一個月了。
喬姐今天產檢得晚些時候到，所以我特地提前了半個小時進公司打理一切鎖碎的小事。在以前的公司幹慣了雜活，現在的一切對我來說可以算是清粥小菜，之所以提前到，隻是想讓一切更完美一些，不想讓喬姐擔心。
總經理室一直空著，沒什麽好整理的，加之每日打掃，都到了以撣塵為主的地步了。隻是日子久了，積壓著等簽字的文件堆滿了整張辦公桌，顯得尤為起眼。
不知道我們總經理貴人事忙，什麽時候才能到位辦公，我隻好盡一個助理秘書的本份，把文件一份份按緊急度的不同重新整了個一下先後順序，才緩緩地退了出來。
正關門，突覺有人拍我的肩。
“你好。”
我急忙轉身，赫然出現在我眼前的偏偏是他，笑容頓時僵在嘴角。
“是你？”
我態度不友善。
“來此有何貴幹，找我們經理的話，抱歉，他人不在，至於去哪，不再我職權管轄範圍之內，恕難奉告。要是沒別的事，請迴吧。”
一連串的言語，不曾給予答話的機會，我就做了個請的動作，兩眼狠狠得瞪著他，實意趕人。
“用不著這樣吧，我隻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就開口截住了他。
“我要說得都已經說完了，如果你硬要死皮賴臉地杵在這，那我隻好請兩位保安架著你出去了。”
我摞下了狠話，絲毫沒有心軟退步的餘地。
他還是杵在原地，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我一個心急，手一抬，發現正好有把掃帚，真是不用白不用。我手一揚就準備對著他的雙腳下手，看他再有本事站著不動。
正在這當下，我聽到了喬姐尖叫聲。
“小江，你幹嘛？他就是我們的新來的陳總經理。還不放下掃帚，向他賠禮道歉。”
喬姐顧不得她七個月大的肚子，向我衝了過來，一把奪了我的掃帚，還一個勁得替我說對不起。
“喬姐，幹嘛跟他這種人道歉？”
就算他是領導怎樣，不服氣就是不服氣。
喬姐拉了拉我的衣袖，使勁得向我使眼色，讓我別再說話。
“小江她新來的，不懂事，總經理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迴頭我一定好好教訓她，一準讓她大大得給你陪了不是。”
雖然我犯了錯，而且是個得罪領導的大錯，可喬姐還是那麽得護著我，挺了個大肚子好言好語地替我陪不是，替我說好話，替我開脫，讓我大為感動。
正想瞧在喬姐的份上，讓他揀個便宜，得意一下，他倒終於開金口了。
“算了，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她訓，早習慣了，沒事。”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倒讓喬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狐疑得看著我，瞧得我渾身像長了刺，不舒服。
他倒好，扔下顆炸彈，跟個沒事人似的，推門進了辦公室，臨走了還不忘派份差事下來。
“倒杯咖啡進來。”
雖然替他倒咖啡我是一萬個心不甘情不願，但著實不想看到喬姐挺著個肚子還四下忙碌，隻好勉為其難辦件違心之事了。
衝好了咖啡，我連門也懶得敲就闖了進去，把咖啡往他桌上一扔，算是完事，便轉身準備往外走。
“等等。”
他沒有生氣，頭也沒抬，語氣平靜得很，好像猜準了我就會這麽對他。
“瞧這咖啡的顏色，一定放了奶精吧。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訴你，我不喝摻了奶的咖啡。”
他的語速不急不緩，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得告訴我，這咖啡非得換杯新的不可。
既然他堅持已見，而我又無計可施，無奈之下，我隻好選擇“從命”。
兩分鍾後，我又端著咖啡進來了。這迴可以說是長驅直入，因為我出去時，壓根兒就沒替他關門。
“您的不加奶精的咖啡。”
我故意在“不加奶精”四個字上加重了音量。
他依然在審批著桌上的文件，未曾抬頭理我。可是在我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他卻再次惡毒得截住了我。
“不好意思，我又忘了告訴你，我隻喝黑咖啡。”
“你……”
我剛想破口大罵，他卻抬頭做了個讓我小聲說話的動作。
“這是公司，我是你的上司。”
事至關鍵，他倒好心提醒起我的處境來了。早該知道他就一十足十個專懂趁機落井下石的小人。
先不論他的道理歪是不歪，可確是事實之存在。不得已之下，我隻好再次妥協於他。
還過他有張良計，本小姐也有過牆梯。
我找了個托盤，一咕腦兒把茶水間的瓶瓶罐罐全給裝了上去，準備替它們來個集體大搬家。哼，等我全把它們移上他的桌，看他再得意。
沒想到這瓶瓶罐罐還挺沉得，我幾近艱辛才把它們給弄上了他的辦公桌，累出了一身臭汗更是不在話下。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放下去時，那重重的聲音嚇了他一大跳，樂得我的疲憊不堪早去了九霄雲外。
“人長手幹什麽？就是為了自食其力。想喝咖啡是嗎？不難，自個動手就成了。”
現下趁著他發愣，頭腦不清時，我不拽，更待何時。
沒想到他的驚愕很快就被一抹壞壞的笑嫣所代替。
“可是我的衣服隻想喝你親手泡的咖啡，而我的懷抱也好想好想再試一次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
“你……”
我氣得真不知該如何還口，隻想立馬找根針縫上他那張隻會胡說八道的嘴。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算我錯了行吧。”
標準的得了便宜又賣乖，恨得我牙癢癢。再和他對下去，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得氣得中風進醫院了。趁我還能走能跳的時候，早些離開這事非之地才是上上之策。
“沒事，我先出去了。”
思及這，我恨不得立馬長對翅膀飛出去。
“等等。”
“你又想怎麽樣？”
我火冒三丈，今天最不想聽到的就是“等等”兩個字。
“別生氣，別生氣。”
他從辦公桌繞了出來，學古人向我作了個揖，還一本正經，文鄒鄒地道，“小生這廂有禮了。”
瞧他那模樣，我再三努力，還是禁不住笑了出來。對著他，實在又好氣又好笑，讓我哭笑不得。
他轉身從辦公桌上拿了份文件，彎腰雙手承托於我，這迴換了戲曲中小生的語調。
“敢請小姐幫忙。”
瞧他麵帶真摯的滑稽相，不幫忙倒顯得我小氣了。
“你呀，還真是個活寶。”
數落了他一句，我伸手將文件接了過來，隨便一瞄，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竟然是裁員文書，還滿滿的一大張。
“天哪，那得有多少人要遭殃啊？”
我驚叫出聲。
他出手摸了摸我的秀發。
“別擔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的語氣出奇的溫柔，讓我有種被安慰過後心安的感覺。
“可是……”他用手擋下了我往下的言語，而後掰住了我的雙肩，迫使我正視著他的雙眼，“相信我，我不會無緣無故解雇人的。”
換而言之，被解雇的肯定有什麽不足，亦或是犯錯了。
那一刻，對著他的雙眼，我突然有種著了魔了感覺，竟傻乎乎的對著他點頭。
就因為這薄薄的一張紙，公司的員工十之八九都被迫離開了，整幢辦公樓一下子顯得空曠曠的，就連說話都起了迴聲，讓我很不習慣。唯一讓我感到安慰的是喬姐依然還在。
隻是讓我更意想不到的是這空曠曠的日子隻持續了短短一天。次日一上班，我就驚奇地發現公司裏多了一大堆數不清的新麵孔。他們的語言的專業的、他們的動作是熟練的、他們的腳步是忙碌的……顯然他們的一切都的久經培訓的。
原來他拖了一整月，久久未來上班都是有預謀的、是故意的，他早布置好了一切，安排好了一切，設了陷井，等著那些被他解雇的人傻傻地往裏頭鑽。然後再用那些早已準備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解雇他們。他的計謀好毒，他的心機好深，他的手段好高，他的一切一切都可以讓人稱之為“商業奇才”。可是我接受不了，說服不了自己的良心。我突然覺得自己好罪惡，就在昨天，就在那特殊的時刻，我竟然，我竟然還助紂為虐，“一心一意”、“喪心病狂”得替那個惡魔辯解開脫，成了眾人眼中名副其實的叛徒。我雖然稱不上什麽劊子手，但我卻是那用酒替劊子手擦試鋼刀的幫兇。我的眼前瞬間出現了他們昨天臨走之前那憤怒的眼神，我的耳邊霎時響起了他們昨天臨走之前那聲聲的咒罵。我眼花了，我耳鳴了，我頭暈了，我不行了，我倒下了。
我知道有人摟著我，正唿喚著我的名字，可是我不想醒來，一點也不。我累了，真得累了，我隻想就這麽睡去，沉沉得睡去，再也不要醒來，再也不要麵對。
可是有人在掐我的人中，好疼，真得好疼，疼得我睡不著，疼得讓我清醒。萬不得已，我隻好緩緩得睜開了我的雙眼。是他，就是他。
“劊子手，劊子手……別碰我，別碰我……”
我含糊不清地表達著，妄想有人能夠聽懂，能多夠明白。可是換迴的隻是他一聲聲緊張的唿喚：
“漪兒別怕，你不會有事的，我送你去醫院，我送你去醫院……”
我不住的搖頭，可是沒人理睬我的意願，更甭提有人尊重我的意願。結果我還是被送進了醫院，躺上了病床，還煞有其事的打上了點滴。我成了病人，一個被送進醫院掛急診的病人。我想笑，卻使不出勁，笑不出聲；我想動，卻全身都像裹了石膏，動彈不得。太好了，我成植物人了，這是我唯一的夢想。
“醫生，她怎麽樣？沒什麽吧？不會有事吧？”
他在我耳邊不住得向醫生求證。
“先生，你別太擔心了，你太太沒事，隻是一時情緒波動過大，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醫生的迴答讓他興奮得一勁的致謝，卻讓我的夢想徹底破滅了。
就為這芝麻綠豆的小暈小事，我被他強逼著在醫院靜養了三天，差點沒把我憋不病來不說，還整整三天人參燕窩、蛋糕水果的喂著，合該把我當成豬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出院，可以亨有自由了，他又別出新招，要把我接迴他家，說是方便他照顧。這算哪門子理由，我與他非親非故，最多也隻能算是雇員與老板的關係，再者我又不是因工受傷，怎麽招也輪不到他硬得把的架迴家呀。
“我不去，說什麽也不去。”
我躲進病房的洗手間，說不出來就不出來。醫院就算消毒水味道再重，也好過不明不白地住進惡魔之家。
“漪兒，乖，別耍性子，快開門。”
他邊敲門邊軟言好語相勸。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才不吃那一套。想讓我就這麽開門，乖乖地跟他迴去，我又沒跌壞腦袋，摔傻了，這念頭最好閃都別閃。
見我沒什麽反應，他被迫繼續敲門。
“別這樣，我哪兒做錯了，你就明說，我改還不行嗎？別老躲在裏麵，濕氣重，對身子不好。”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及這，我更來氣。要不是他卑鄙無恥、陰險狡詐的大裁員，還在我麵前扮慈善充好人，我至於被他耍得團團轉，昧著良心做壞事。
“您錯？您哪有錯？您堂堂一分管經理有權有勢，想幹什麽不成，哪能有錯？就算有，也是我們底下人沒燒高香，種因果，活該倒黴。”
不抓著機會為些被他陰謀開除的員工出口氣，我真是白和他們做了幾個月的同事了。
“你說什麽呀？我怎麽聽不明白？”
他一時被我諷刺得轉不過彎來。
“哦——”隔著門，我聽到他扣腦門的聲音，“你是說衝咖啡的事吧？那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耍你，再也不讓你替我衝咖啡了，成嗎？”
認識到他現在，很少聽他這麽低聲下氣的說過話，是有點可憐。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可是真理哦，我得遵循著點。
“你說得哦？”
我向他求證。以後上班可以少份差事，傻瓜才不要呢。
“你不說我是一堂堂分管經理嗎？我當然說話算話，一言九鼎嘍。”
我有了鬆口的跡相，他言語中無不透著股興奮。
“那現在可以開門吧？”
他問得小心翼翼，可能怕再觸動我的情緒。
“no way。”
我答得中氣十足，幹脆徹底。
“你還想怎麽樣？”
他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本來就是，他一個公司高層領導，上班時間放著正事不幹，跑到醫院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下屬在這玩開不開門的拉據戰，還不算咎由自取。
“你再不開門，我要撞門了。”
他改變方針策略，開始用威脅的了。
“隨便。”
反正這門又不是我家的，撞壞了關我啥事，還不是會有他賠，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這一招棋我下得還真夠絕，將得他半晌沒反應。我正得意地躲在裏頭偷偷笑，突然聽到了鑰匙開門的響動聲。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登堂入室了。
“沒處躲了吧？”
他倚著門框，手舉鑰匙，對著我直晃悠，一臉的得意勁，氣得我一股氣直往鼻子裏頭竄。
我正想發作，給他來個反擊，巧不巧得就傳來了敲門聲。是他的助手高明，來告訴他出院手續已辦妥了，可以走了。他沒有正麵答話，隻是揮了揮手就將高明給打發了。然後轉向我，給了我一個紳士的微笑，做了個請的動作。
想三天前，做這個動作想趕人的還是我，沒想到才短短三天，這風水就輪流轉了。不過沒關係，我靈機一動，已有了應付之策，進退都是雙贏，即已胸有成竹，又有何畏懼可言。
“走。”
簡簡單單一個字，我抬頭挺胸在前引路，驕傲得像個公主。至於他嘛，當然是緊隨其後，替主人拎包拿物的小跟班嘍。
新公司的業務和以前的那家公司沒多大區別，所以新學的東西也不是很多；加之穎的關照，老板對我不錯；還有那個秘書喬姐不但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對我更是照顧有佳。所以總得來說，在新公司的日子可以算是如魚得水，跟以往有了天壤之別，快活得不得了。
可是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開。
不知道是我的運氣太差，還是我的煞氣太重，不到一個月，公司就被人吞並了。原本其樂融融的大家庭一下子顯示得風雨瀟迢，人心慌慌。畢竟上海是一個勞動力過剩的大都市，想找份工作難，想找份襯心的工作更難。所以對來接收公司的新老板，未曾某麵，我的心裏就對他埋進了一份無言的恨意。
來接手的是家上市的大企業，人多動作快，所以消息傳迴來不到三天，先遣部隊就被派過來了。聽喬姐說，為首的是位不到三十的年輕經理——少年英傑，如果不出什麽意外，將會分管我們這一片。對這我倒是興趣缺缺，隻要所有的人都能平平安安的繼續呆在這兒，才是我現階段最關心的問題。
先遣部隊是以總經理的特助為首的，簡簡單單就他一個，讓公司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本以為新官上任三把火，總會按老例先來個人事大改動，安插上一大批親信方便日後行事，再大刀闊斧得來個各方麵更新換舊以樹立威信。現在倒好，真人不露麵，派個小嘍囉又整天不幹正事，隻知道東來西去瞎逛乎，讓人不明所以，摸不清他葫蘆裏到底賣哪門子藥，一顆心更是飛上飛下玄得乎。
可十天半個月，日子一久，整個公司就壓根兒把他總經理當透明的，權當沒這個人，也沒這迴事。沒領導看著更好，什麽遲到早退，無故曠工，打瞌睡偷懶的事……每天是層出不窮。唯獨隻有喬姐帶著我這個新進跟班的每天盡職盡業地守著自個的崗位，絲毫不曾怠懈，結果卻惹來了一堆人笑話我倆傻。喬姐不以為然，我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得過著，公司轉手於人正好一個月了。
喬姐今天產檢得晚些時候到，所以我特地提前了半個小時進公司打理一切鎖碎的小事。在以前的公司幹慣了雜活，現在的一切對我來說可以算是清粥小菜，之所以提前到，隻是想讓一切更完美一些，不想讓喬姐擔心。
總經理室一直空著，沒什麽好整理的，加之每日打掃，都到了以撣塵為主的地步了。隻是日子久了，積壓著等簽字的文件堆滿了整張辦公桌，顯得尤為起眼。
不知道我們總經理貴人事忙，什麽時候才能到位辦公，我隻好盡一個助理秘書的本份，把文件一份份按緊急度的不同重新整了個一下先後順序，才緩緩地退了出來。
正關門，突覺有人拍我的肩。
“你好。”
我急忙轉身，赫然出現在我眼前的偏偏是他，笑容頓時僵在嘴角。
“是你？”
我態度不友善。
“來此有何貴幹，找我們經理的話，抱歉，他人不在，至於去哪，不再我職權管轄範圍之內，恕難奉告。要是沒別的事，請迴吧。”
一連串的言語，不曾給予答話的機會，我就做了個請的動作，兩眼狠狠得瞪著他，實意趕人。
“用不著這樣吧，我隻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就開口截住了他。
“我要說得都已經說完了，如果你硬要死皮賴臉地杵在這，那我隻好請兩位保安架著你出去了。”
我摞下了狠話，絲毫沒有心軟退步的餘地。
他還是杵在原地，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我一個心急，手一抬，發現正好有把掃帚，真是不用白不用。我手一揚就準備對著他的雙腳下手，看他再有本事站著不動。
正在這當下，我聽到了喬姐尖叫聲。
“小江，你幹嘛？他就是我們的新來的陳總經理。還不放下掃帚，向他賠禮道歉。”
喬姐顧不得她七個月大的肚子，向我衝了過來，一把奪了我的掃帚，還一個勁得替我說對不起。
“喬姐，幹嘛跟他這種人道歉？”
就算他是領導怎樣，不服氣就是不服氣。
喬姐拉了拉我的衣袖，使勁得向我使眼色，讓我別再說話。
“小江她新來的，不懂事，總經理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迴頭我一定好好教訓她，一準讓她大大得給你陪了不是。”
雖然我犯了錯，而且是個得罪領導的大錯，可喬姐還是那麽得護著我，挺了個大肚子好言好語地替我陪不是，替我說好話，替我開脫，讓我大為感動。
正想瞧在喬姐的份上，讓他揀個便宜，得意一下，他倒終於開金口了。
“算了，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她訓，早習慣了，沒事。”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倒讓喬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狐疑得看著我，瞧得我渾身像長了刺，不舒服。
他倒好，扔下顆炸彈，跟個沒事人似的，推門進了辦公室，臨走了還不忘派份差事下來。
“倒杯咖啡進來。”
雖然替他倒咖啡我是一萬個心不甘情不願，但著實不想看到喬姐挺著個肚子還四下忙碌，隻好勉為其難辦件違心之事了。
衝好了咖啡，我連門也懶得敲就闖了進去，把咖啡往他桌上一扔，算是完事，便轉身準備往外走。
“等等。”
他沒有生氣，頭也沒抬，語氣平靜得很，好像猜準了我就會這麽對他。
“瞧這咖啡的顏色，一定放了奶精吧。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訴你，我不喝摻了奶的咖啡。”
他的語速不急不緩，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得告訴我，這咖啡非得換杯新的不可。
既然他堅持已見，而我又無計可施，無奈之下，我隻好選擇“從命”。
兩分鍾後，我又端著咖啡進來了。這迴可以說是長驅直入，因為我出去時，壓根兒就沒替他關門。
“您的不加奶精的咖啡。”
我故意在“不加奶精”四個字上加重了音量。
他依然在審批著桌上的文件，未曾抬頭理我。可是在我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他卻再次惡毒得截住了我。
“不好意思，我又忘了告訴你，我隻喝黑咖啡。”
“你……”
我剛想破口大罵，他卻抬頭做了個讓我小聲說話的動作。
“這是公司，我是你的上司。”
事至關鍵，他倒好心提醒起我的處境來了。早該知道他就一十足十個專懂趁機落井下石的小人。
先不論他的道理歪是不歪，可確是事實之存在。不得已之下，我隻好再次妥協於他。
還過他有張良計，本小姐也有過牆梯。
我找了個托盤，一咕腦兒把茶水間的瓶瓶罐罐全給裝了上去，準備替它們來個集體大搬家。哼，等我全把它們移上他的桌，看他再得意。
沒想到這瓶瓶罐罐還挺沉得，我幾近艱辛才把它們給弄上了他的辦公桌，累出了一身臭汗更是不在話下。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放下去時，那重重的聲音嚇了他一大跳，樂得我的疲憊不堪早去了九霄雲外。
“人長手幹什麽？就是為了自食其力。想喝咖啡是嗎？不難，自個動手就成了。”
現下趁著他發愣，頭腦不清時，我不拽，更待何時。
沒想到他的驚愕很快就被一抹壞壞的笑嫣所代替。
“可是我的衣服隻想喝你親手泡的咖啡，而我的懷抱也好想好想再試一次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
“你……”
我氣得真不知該如何還口，隻想立馬找根針縫上他那張隻會胡說八道的嘴。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算我錯了行吧。”
標準的得了便宜又賣乖，恨得我牙癢癢。再和他對下去，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得氣得中風進醫院了。趁我還能走能跳的時候，早些離開這事非之地才是上上之策。
“沒事，我先出去了。”
思及這，我恨不得立馬長對翅膀飛出去。
“等等。”
“你又想怎麽樣？”
我火冒三丈，今天最不想聽到的就是“等等”兩個字。
“別生氣，別生氣。”
他從辦公桌繞了出來，學古人向我作了個揖，還一本正經，文鄒鄒地道，“小生這廂有禮了。”
瞧他那模樣，我再三努力，還是禁不住笑了出來。對著他，實在又好氣又好笑，讓我哭笑不得。
他轉身從辦公桌上拿了份文件，彎腰雙手承托於我，這迴換了戲曲中小生的語調。
“敢請小姐幫忙。”
瞧他麵帶真摯的滑稽相，不幫忙倒顯得我小氣了。
“你呀，還真是個活寶。”
數落了他一句，我伸手將文件接了過來，隨便一瞄，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竟然是裁員文書，還滿滿的一大張。
“天哪，那得有多少人要遭殃啊？”
我驚叫出聲。
他出手摸了摸我的秀發。
“別擔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的語氣出奇的溫柔，讓我有種被安慰過後心安的感覺。
“可是……”他用手擋下了我往下的言語，而後掰住了我的雙肩，迫使我正視著他的雙眼，“相信我，我不會無緣無故解雇人的。”
換而言之，被解雇的肯定有什麽不足，亦或是犯錯了。
那一刻，對著他的雙眼，我突然有種著了魔了感覺，竟傻乎乎的對著他點頭。
就因為這薄薄的一張紙，公司的員工十之八九都被迫離開了，整幢辦公樓一下子顯得空曠曠的，就連說話都起了迴聲，讓我很不習慣。唯一讓我感到安慰的是喬姐依然還在。
隻是讓我更意想不到的是這空曠曠的日子隻持續了短短一天。次日一上班，我就驚奇地發現公司裏多了一大堆數不清的新麵孔。他們的語言的專業的、他們的動作是熟練的、他們的腳步是忙碌的……顯然他們的一切都的久經培訓的。
原來他拖了一整月，久久未來上班都是有預謀的、是故意的，他早布置好了一切，安排好了一切，設了陷井，等著那些被他解雇的人傻傻地往裏頭鑽。然後再用那些早已準備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解雇他們。他的計謀好毒，他的心機好深，他的手段好高，他的一切一切都可以讓人稱之為“商業奇才”。可是我接受不了，說服不了自己的良心。我突然覺得自己好罪惡，就在昨天，就在那特殊的時刻，我竟然，我竟然還助紂為虐，“一心一意”、“喪心病狂”得替那個惡魔辯解開脫，成了眾人眼中名副其實的叛徒。我雖然稱不上什麽劊子手，但我卻是那用酒替劊子手擦試鋼刀的幫兇。我的眼前瞬間出現了他們昨天臨走之前那憤怒的眼神，我的耳邊霎時響起了他們昨天臨走之前那聲聲的咒罵。我眼花了，我耳鳴了，我頭暈了，我不行了，我倒下了。
我知道有人摟著我，正唿喚著我的名字，可是我不想醒來，一點也不。我累了，真得累了，我隻想就這麽睡去，沉沉得睡去，再也不要醒來，再也不要麵對。
可是有人在掐我的人中，好疼，真得好疼，疼得我睡不著，疼得讓我清醒。萬不得已，我隻好緩緩得睜開了我的雙眼。是他，就是他。
“劊子手，劊子手……別碰我，別碰我……”
我含糊不清地表達著，妄想有人能夠聽懂，能多夠明白。可是換迴的隻是他一聲聲緊張的唿喚：
“漪兒別怕，你不會有事的，我送你去醫院，我送你去醫院……”
我不住的搖頭，可是沒人理睬我的意願，更甭提有人尊重我的意願。結果我還是被送進了醫院，躺上了病床，還煞有其事的打上了點滴。我成了病人，一個被送進醫院掛急診的病人。我想笑，卻使不出勁，笑不出聲；我想動，卻全身都像裹了石膏，動彈不得。太好了，我成植物人了，這是我唯一的夢想。
“醫生，她怎麽樣？沒什麽吧？不會有事吧？”
他在我耳邊不住得向醫生求證。
“先生，你別太擔心了，你太太沒事，隻是一時情緒波動過大，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醫生的迴答讓他興奮得一勁的致謝，卻讓我的夢想徹底破滅了。
就為這芝麻綠豆的小暈小事，我被他強逼著在醫院靜養了三天，差點沒把我憋不病來不說，還整整三天人參燕窩、蛋糕水果的喂著，合該把我當成豬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出院，可以亨有自由了，他又別出新招，要把我接迴他家，說是方便他照顧。這算哪門子理由，我與他非親非故，最多也隻能算是雇員與老板的關係，再者我又不是因工受傷，怎麽招也輪不到他硬得把的架迴家呀。
“我不去，說什麽也不去。”
我躲進病房的洗手間，說不出來就不出來。醫院就算消毒水味道再重，也好過不明不白地住進惡魔之家。
“漪兒，乖，別耍性子，快開門。”
他邊敲門邊軟言好語相勸。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才不吃那一套。想讓我就這麽開門，乖乖地跟他迴去，我又沒跌壞腦袋，摔傻了，這念頭最好閃都別閃。
見我沒什麽反應，他被迫繼續敲門。
“別這樣，我哪兒做錯了，你就明說，我改還不行嗎？別老躲在裏麵，濕氣重，對身子不好。”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及這，我更來氣。要不是他卑鄙無恥、陰險狡詐的大裁員，還在我麵前扮慈善充好人，我至於被他耍得團團轉，昧著良心做壞事。
“您錯？您哪有錯？您堂堂一分管經理有權有勢，想幹什麽不成，哪能有錯？就算有，也是我們底下人沒燒高香，種因果，活該倒黴。”
不抓著機會為些被他陰謀開除的員工出口氣，我真是白和他們做了幾個月的同事了。
“你說什麽呀？我怎麽聽不明白？”
他一時被我諷刺得轉不過彎來。
“哦——”隔著門，我聽到他扣腦門的聲音，“你是說衝咖啡的事吧？那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耍你，再也不讓你替我衝咖啡了，成嗎？”
認識到他現在，很少聽他這麽低聲下氣的說過話，是有點可憐。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可是真理哦，我得遵循著點。
“你說得哦？”
我向他求證。以後上班可以少份差事，傻瓜才不要呢。
“你不說我是一堂堂分管經理嗎？我當然說話算話，一言九鼎嘍。”
我有了鬆口的跡相，他言語中無不透著股興奮。
“那現在可以開門吧？”
他問得小心翼翼，可能怕再觸動我的情緒。
“no way。”
我答得中氣十足，幹脆徹底。
“你還想怎麽樣？”
他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本來就是，他一個公司高層領導，上班時間放著正事不幹，跑到醫院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下屬在這玩開不開門的拉據戰，還不算咎由自取。
“你再不開門，我要撞門了。”
他改變方針策略，開始用威脅的了。
“隨便。”
反正這門又不是我家的，撞壞了關我啥事，還不是會有他賠，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這一招棋我下得還真夠絕，將得他半晌沒反應。我正得意地躲在裏頭偷偷笑，突然聽到了鑰匙開門的響動聲。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登堂入室了。
“沒處躲了吧？”
他倚著門框，手舉鑰匙，對著我直晃悠，一臉的得意勁，氣得我一股氣直往鼻子裏頭竄。
我正想發作，給他來個反擊，巧不巧得就傳來了敲門聲。是他的助手高明，來告訴他出院手續已辦妥了，可以走了。他沒有正麵答話，隻是揮了揮手就將高明給打發了。然後轉向我，給了我一個紳士的微笑，做了個請的動作。
想三天前，做這個動作想趕人的還是我，沒想到才短短三天，這風水就輪流轉了。不過沒關係，我靈機一動，已有了應付之策，進退都是雙贏，即已胸有成竹，又有何畏懼可言。
“走。”
簡簡單單一個字，我抬頭挺胸在前引路，驕傲得像個公主。至於他嘛，當然是緊隨其後，替主人拎包拿物的小跟班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