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寂靜的山林中突然響起一串陰森的笑聲。孫伯韜麵目猙獰,神色陰厲,受傷的右手輕微顫抖著。


    “打了一輩子鷹,今天卻讓雁啄了眼!這是個可恥的教訓!我活該!”


    丁為民幹咳一聲,臉上浮現出自驕的笑容,“後生,你要學習的還多著呢!俗話說:謙虛使人進步,驕傲……”


    “砰”的一聲槍響打斷丁為民的自吹自擂。山林中立刻迴蕩起不絕於耳的轟鳴聲,躲在樹冠中的山雀野鳥紛紛展翅高飛,驚慌失措的躲避未知的危險。丁為民仰天倒地,眉心處一枚紅點迅速擴大,麵容定格在自矜和驚訝之間。


    卓充的心頭一驚,強烈的危機感立刻遍布全身。孫伯韜動槍了!看來他已經不在顧忌任何後果,準備破釜沉舟了!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飛撲,抱住仍然呆立當場的杜小薇,兩人倒在地上,打著滾奔向一旁的草叢中。


    孫伯韜冷眼看著兩人,流露出不屑的心緒,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任何動作都是無濟於事。他緩緩向卓充走去,途中向旁邊一瞥,左手抬手便是一槍,目標正是不遠處嚇得渾身驚顫的丁三娃。


    “今天,誰也別想或者離開這裏!沒想到吧,我的左手槍,依然是百發百中。”


    話音未落,孫伯韜就發現自己被一個無名之輩打臉了:丁三娃沒死!這小子看似憨厚,實際心眼頗多——在他抬手的一瞬間,丁三娃便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躲到身旁的大樹後麵,隻露出半個瑟瑟發抖的屁股來!


    一擊不中,孫伯韜懶得再去理會這隻螻蟻。他心知肚明,卓充才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千萬不能讓他從眼皮底下溜走!腳下的柔弱草莖盡數被碾壓,觸感柔軟,令孫伯韜生出一種君臨天下手握生死大權的優越感。


    卓充緊緊摟住杜小薇,此刻已經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君子協定。兩人的身體組成一根圓柱,在他的刻意引導下,快速向遠處翻滾。杜小薇感覺自己就像是坐上了過山車一半,眼中的景色飛速旋轉,令她如墜夢中,朦朧虛幻,一切變得不切實際,但她更能感受緊摟住自己的男人強烈的氣息,心中感到無比寧靜和安逸。


    雖然是形勢逼人,危在旦夕,但是,如果能一輩子被他抱著,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她竟然如此想著,連自己都感到些許驚訝。


    “嗯,挺好,做一對亡命鴛鴦,總比一個人孤孤單單去投胎快活。”孫伯韜步步緊逼,槍口已然對準在地上翻滾的兩人。


    槍聲再次響起,炙熱的子彈擦著卓充的胳膊射穿一旁的小石塊。石子炸裂,向四周迸發激射,杜小薇的後背感到一陣疼痛,她忍不住呻吟一聲。


    卓充心中莫名緊張,如刀割斧斫般的撕裂,他一咬牙,似乎下定某種決心,嘴唇湊到杜小薇的耳邊快速喊道:“鬆開手,身體倦縮!”


    杜小薇不明所以,隻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托起來,向著斜後方斜飛出去,眼前是一叢低矮灌木,灌木的後麵不遠處則是萬丈懸崖!


    “呀——”她嚇得怪叫一聲,本能的蜷縮起身體,緊閉雙眼,腦海裏不覺驚濤駭浪。


    死卓充,你怕是把我當成能夠自由翱翔的小鳥了吧?這究竟是要救我還是要殺我?


    又一道尖利的槍聲將她拉迴現實。杜小薇心下莫名慌亂,似乎有一件能令她抱憾終身的事情即將發生,這種感覺超脫生死界限,令她胸口惴惴,忍不住瞪大眼睛去看。


    不遠處,一臉奸笑的孫伯韜左臂平舉,槍口正對著自由下落的自己!杜小薇的身體卻沒有感到絲毫不適。她思緒如電,心頭泛起冰冷的念頭,轉眼去看近處——果然,原本躺在草地上的男人,不知什麽時候毅然挺立身軀,如同磐石一般擋在杜小薇的身前!


    杜小薇感到喉嚨沙啞,她想大聲唿叫,卻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胸中的悲切似潮水一般湧灌向全身,令她遍體生寒,如同墜入冰冷的深海,唿吸不暢,頭腦炸痛。


    一聲悶響後,她重重摔倒在地麵,隨著慣性向懸崖處翻滾而去,但杜小薇卻沒有絲毫意識,任由危險不斷在眼前放大。此刻縈繞在她腦海裏的隻有一個念頭:他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卓充艱難拱起身軀,緩緩跪倒在地上,口中噴出一道血箭,惹得麵前的小草搖擺不定。


    “防彈衣?沒想到你的準備這麽齊全。還是說,你天生就是個膽小鬼,連睡覺也穿著它?哼!蠢貨,以為穿著防彈衣就能隨便替人擋子彈了?即使沒有射穿,子彈的衝擊力依然能要了你的命!”似乎是在刻意炫耀,孫伯韜並不急著結束卓充的性命。他轉過頭,開始搜尋丁三娃的蹤跡。此刻,一個能夠隨時溜走的山民,自然比失去行動能力的偵探更令他感興趣。


    “還等什麽?我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動手!”卓充扯著嗓子大喊一聲,不知道是衝誰。天光盡灑的山間一片寂靜,隱隱約約傳來幾縷殘破的迴聲。


    “虛張聲勢!”孫伯韜不以為然,舉著槍繞到大樹背後。蜷縮著身軀的丁三娃像一隻鴕鳥,舉起雙臂抱頭跪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似乎這樣就能隱身規避危險一樣。


    孫伯韜感到一絲憐憫和鄙夷,若是在平時,像丁三娃這樣的人,根本無法如他的法眼。相反,他打心底願意為這類鄉野村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以此彰顯自己崇高而博愛的境界。但是現在,隻怪眼前的小人物運氣不佳。


    但凡成大事者,總會做出些犧牲的。他心裏這樣想著,毫不猶豫地抬手扣動扳機。


    然而,並沒有意料之中的爆裂聲,甚至於,他的左手根本就沒有抬到理想的高度!此刻的他才感覺到身體的一樣,孫伯韜眯起眼睛,定睛往手上去看,隻見左手手腕處,不知什麽時候插著一根細如牛毛的小針。小針通體銀白色,大部分已經沒入手腕處的皮膚,隻留下一截針尾,輕輕顫動。


    像黃蜂尾後針,纖巧而猙獰。


    左手的麻痹感迅速襲遍全身,孫伯韜感到被困倦包裹著,無力的癱坐在草地上。


    卓充終於放下心來,箕踞在地上,邊揉著胸口邊向空無一人的不遠處抱怨:“怎麽這麽久?不是老早就給你發定位了嗎?”


    “拜托,這是山裏!要不是聽到槍聲,我到現在還在旁邊的深溝裏,搜尋著你們被埋在哪裏呢!”一個懶洋洋、軟酥酥的女聲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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