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迴去吧。”


    阿離突然停了下來,沒來由的一句話讓秦空感到莫名其妙;可他似乎看到了阿離眼底閃爍的淚光。


    “我想知道原因。”


    “此事與你無關。”


    “與你有關的事,便與我有關。”


    阿離抽出隨身的短劍,直指秦空:“我說了,與你無關;你若是再跟著我,我便殺了你!”


    “是不是林家出事了?”


    “……”


    秦空看著她空洞的眼神,更加篤定了內心的想法,也就不再追問,縱馬繼續朝前奔去。


    阿離追了上來:“你不怕我殺了你?”


    秦空說:“你想殺了我的原因是什麽?就為了阻止我要幫你的想法?如果是,那我不怕。”


    “……你幫不了我。”


    “你對我有幾分了解?何以這般篤定?”


    “無論你是誰,都幫不了我。”


    “算命先生說過,我天生逆骨,最是喜歡做些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事。”


    “這不光會害了你,還會害了秦家。”


    “我爹和你爹情同手足,若真是林家有難,你何以認為我爹會坐視不理?”


    “……你為什麽要幫我?我們已無婚約在身,當已形同陌路,做你的自在少爺不好嗎?”


    “那張十幾年前的婚書無非是廢紙一張,如何能將我們兩個人的命運綁在一塊兒?相比之下,我更願意相信,算命先生說過的另一句話:我命定的另一半,姓林,名離。”


    “……胡扯。”


    廬州距離榮城約七百裏路,秦空阿離快馬加鞭,奔襲了兩天一夜。


    當他們站在山腳下眺望著上方的望月山莊,一股強烈的絕望感湧上了心頭。


    此時的諜影總部望月山莊早已不複往日的莊嚴氣派,大火焚燒過的痕跡遍布著半邊山腰,隻剩一片碳化的廢墟似乎在訴說著它曾遭遇過何等極端的摧殘。


    兩人匆匆忙忙地走進了山莊,頓時覺著胃裏翻江倒海……


    從大門深入內院直至大殿,橫陳著數之不盡的屍體,厚重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即便受過烈火的洗禮卻仍揮散不盡。血液幾乎滲透了每一塊地磚,遠遠望去竟如同一條通往深淵的血路。


    大殿深處,一個身影被長劍穿胸,釘死在立柱上,在大火的吞噬下,變成一具麵目全非的焦屍,隻剩指間那枚純金打造的宗主指環在一片暗淡中泛著刺眼的光。


    爹爹……


    阿離癱跪在地上,張了張嘴,竟悲痛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徒留兩行清淚如決堤般的洪水從眼角滑落,怎麽也止不住。


    而秦空怔怔地看著眼前宛如煉獄般的場景,大腦一片空白……


    為何他對此有種熟悉的感覺?


    像飄搖在他記憶深處的一根細線,他努力的想要去抓住,卻徒勞無功,什麽也想不起來……


    阿離悲淒的哭聲迴蕩在大殿裏,久久不絕;隻有同樣悲淒的迴聲,在一片黯淡的死寂中,迴應著她的悲痛……


    不知過了多久……


    “誰?!”空曠的大殿內,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喝。


    秦空迅速拉著阿離繞過殿柱,躲進了暗處。他捂著尚在抽泣的阿離的嘴,比出食指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


    原來,以八大宗師為首的江湖聯盟為了以絕後患,鏟除所有與諜影相關的人,竟讓駐地在榮城的羅刹幫留下斷後。


    負責的領頭人正是羅刹幫的幫主,八大宗師之一,六十三階大宗師——羅修。


    羅修抽出大刀,帶著兩個小弟往殿內走去:“我知道你在裏麵,識趣的話就趕緊給爺滾出來,說不定還能留你一條小命。”


    噠,噠,噠……


    鞋底與地板碰撞的聲音漸漸靠近,像死神在秦空的耳邊敲響的喪鍾。


    “羅幫主,有話好說。”


    眼看就要暴露,秦空急忙從柱子後走了出來,滿臉堆笑,高舉著雙手示意自己不會輕舉妄動。


    “把他拿下!”羅修大手一揮,兩名手下快步上前,將秦空反手製住,扭送到幫主的麵前。


    “別別別,有話好說。”秦空吃痛地說道:“我是廬州秦家的秦空,受家父之命來此地與人商談合作的。”


    秦家商號遍布全國,憑借出色的物流鏢隊,遊走於各個城市之中,除了幹著倒賣的行當,通常也會為金主押送物資送往要去的地點。


    長久以往,秦家與各處林立的江湖派係也算熟絡,加上秦天明本身也是赫赫有名的五十九階準大宗師級別的身份(當然,如今也已突破了大宗師層次)。


    因此,不管在帝國的哪座城市,行走江湖的人總會給秦家留幾分薄麵。


    榮城分部的王主事就與當地的羅刹幫來往甚密。


    想到此處,羅修臉上的殺氣緩和了幾分,命手下放了秦空,但仍冷冷地說:“秦公子,此地很快就會被帝國下令封禁,趕緊下山去吧,萬不可再來了。不管你要找誰,這裏都不會有你要找的人了。


    林摯通敵,出賣帝國,人人得而誅之。


    國王下了誅殺令,集結江湖各派,在八大宗師的圍剿下,諜影機構的人全死完了,老弱婦孺一個不留,連隻鳥都沒能從這裏飛出去。”


    說話間,羅修竟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好似自己做了一件為民除害的光榮事跡。


    聞言,藏於黑暗中的阿離心裏泛起了驚濤駭浪。


    母親…


    弟弟……


    全都死了嗎?


    兩年前,她出走江湖時的家,再也迴不去了;偌大的林家,竟隻獨留她一人……


    想到此處,悲從心起的阿離握緊了刀,悄然地從幾人視野盲區的身後飛身而出。


    “有刺客!”


    敏銳的羅修最先反應過來,剛一迴頭,兩名手下已被一劍封喉,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鋒芒直指羅修,攻勢淩厲,刀刀直取要害。饒是羅修實力強勁,反應及時,仍被這密不透風的殺招擊得連連後退,慌亂招架中,胸口竟是被劃了一道口子,正滋滋冒血,染紅了衣服。


    羅修心下駭然……


    可惡!


    幸虧是躲過去了,這一刀要是挨實,怕是會瞬間斃命——好狠辣的殺人技藝!


    然而,六十三階大宗師的高手又豈是泛泛之輩。隻見羅修撤出空擋,打斷了阿離的連連攻勢,手握大刀,已然擺好了起手式。


    刺客講究的是一招製敵,一旦時機把握地很好,往往能夠擊殺比自己強大的敵人。


    可十六歲的阿離天賦再強,招式再如何華麗;說到底,也隻是個三十九階的宗師級刺客。


    一旦不能一擊斃命,與大宗師羅修正麵交鋒,實力層次與之相去甚遠的阿離,將再無任何取勝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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