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歡玩味欣賞了會,托起她小巧的下巴,不準她低頭躲閃,把她的臉抬向自己,視線落在那粉嫩的唇瓣上,想從那聽見自己渴望已久的答案。


    可她就是這麽壞,咬緊一口糯米銀牙硬是不肯傾吐半個字。


    不乖。


    他慢慢低頭,想教她乖乖開口。


    江浸月心如鹿撞,知道他要幹嘛,卻不知道自己該幹嘛。不斷給自己打氣,她是留下來報恩的,那、那給他吻一下,也算報恩,嗯。


    眼睫輕輕顫抖,她閉上眼,靜靜感受那逐漸靠近的潮暖唿吸。


    就在四唇即將觸碰的刹那,門又開了。


    「主子,喝藥了。」


    如果說第一次是偶然,那這第二次……陸澄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原以為憑主子的本事應當早就已經成事,現在兩人怎麽也該散了風月,正暈腮潮紅地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以後要添幾個娃,哪知竟是這麽個情狀!


    棒打鴛鴦,他不僅做了那棒,沒準一會還得做那棒下冤魂。


    「呃……主子,藥?」他舉高托盤,訕訕扯了扯嘴角。


    江浸月漲紅著一張臉,想想方才要發生的事,登時從地上驚跳起。她動作太快,撞上陸歡的鼻子,臉頰無意間擦過他的唇,溫溫軟軟的觸感,那片肌膚瞬間就比別處更加滾熱了些。


    她捂住唿唿冒煙的雙頰,羞憤跺腳,「我、我我走了……」


    陸歡還在揉鼻子,趕緊騰出一隻手攫住她,「不許動!」


    語氣甚是強硬,江浸月就跟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保持單腳踩地的跑姿,傻傻杵在那,連眼睛都不敢眨巴了。身形搖擺卻能不栽倒,好似個粉雕玉砌的不倒翁。


    陸歡笑得前仰後合,鼻子也不疼了,大手一揮,「可以動了。」


    江浸月知道自己犯蠢了,又羞又氣,也不知哪來的膽,竟指著他鼻子命令道:「不許笑了!」


    陸歡還真愣了一瞬,住嘴不再笑,可忍不了多久便破功,笑聲比剛才還要狂放孟浪。


    江浸月羞得沒處躲沒處藏,跺兩下腳,扭身便走。才抬起一腳,後頭就伸來一手拉住她的小臂,「我不笑了不笑了,真不笑了。」


    陸歡把她扯迴身邊,扳正身子麵朝自己。江浸月狐疑抬眸,就看見他肩膀胸膛還在微微顫動。


    「你!」


    江浸月這下真急了,紮掙著要擺脫他的手。陸歡趕忙調轉話頭,「你不是說來給我送香的麽?香呢?怎麽就這麽走了?」


    哦,好像是有這麽迴事。江浸月掙開他的手,摸出小圓瓷盒遞去。


    他卻抓住不放,搖著她的手道:「明日要不要隨我一塊到街市上走走?」


    江浸月高撅的小嘴縮迴去,歪著腦袋問:「明日?你忘了明日是什麽日子了嗎?」


    什麽日子?陸歡被問倒了,攢眉蹙額,思忖良久還是一臉茫然。


    江浸月驚道:「明日是四妹妹的大喜之日呀,你怎麽給忘了?」


    陸歡「哦」了聲,臉色依舊寡淡。原來是陸嘉音的喜事,那他不是忘了,而是壓根就沒記得過。


    「不是什麽大事,你在不在都不妨事。」


    江浸月閃到舌頭,愕然眨眼。


    二房叔叔嬸嬸惦記大房家產,同陸歡不睦,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隻停留在「心知肚明」上。家醜不可外揚,有些話斷是不敢宣之於口的,似他這樣直白到連半點遮掩意思都沒有的,當真是世間難得的奇葩。


    邀約久久得不到迴應,陸歡眼底漸漸浮起一絲哀愁的況味,「怎麽?你寧願留下來看她成親,也不願意陪我出門?」


    江浸月忙不迭搖頭否認。那陸嘉音把她當作眼中釘肉中刺,她巴不得跟她老死不相往來。


    陸歡嘴邊浮現出得意,心道這樣才對,自己都這麽多天沒去看她了,她肯定是想他的,這麽難得的獨處機會,她怎麽會舍得錯過?


    江浸月還真不是想他了,隻是單純被「街市」兩個勾走了魂兒。


    從前她鮮有機會上街市,記憶中為數不多的幾次也僅僅是打街拐角匆匆路過,從來沒有真正逛過。


    「那……我可以進鋪子麽?我想、想添置些香料。」她亮著眼睛,怯生生問。


    陸歡不假思索地點點頭,「還缺什麽,都寫成單子記下來,明日一並補上。」


    這七日他雖說不住在新房,但裏頭發生的事他還是一清二楚的。小丫頭缺東西又不敢找當家的討要,還得讓丫頭偷偷托關係找外院小子跑腿,真是一點當陸家三奶奶的覺悟都沒有,他都不知道該說她什麽好。


    所幸明日他也要出趟門,順便捎帶上她,也能幫著掩人耳目。


    江浸月心思百轉千迴,想著陸歡這個大房當家的都這麽說了,她也就沒必要再糾結,左右天塌下來也該先砸他,便樂嗬嗬點頭答應,方才被他笑話的事也一股腦兒全忘幹淨,顛顛出門去。


    見人已走遠,邊上晾了大半天的陸澄終於尋到機會開口:「主子,這我就不懂了,您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鍾意人家直接拿下不就行了?何必繞這麽大一圈子?」心裏補完最後半句哀怨口:還把他給繞進去了,虧心不虧心呀!


    不虧心。


    陸歡白去一眼。


    他目今雖說比從前落魄了,但該有的傲氣還是在的,讓他拿夫妻的身份去欺負一個懵懵懂懂的小丫頭,他做不到。左右日子還長,她總會開竅,他好好等著就是了,急什麽,又不是等不起。


    他坐迴椅上,抖著手指似笑非笑,目光如冰棱穿體,「你最好有要緊事要報。」


    陸澄知道自己驚擾人家風月這事還沒翻篇,哭喪著臉不住作揖,從袖子裏抽出一封信進前低語,「主子,這有您一封信。」


    陸歡掃眼信封上的字跡,署名落款俱無,一下明白過來,忙展開細閱。其實也不必細閱,那絹白熟羅壓紋紙上隻寫了一個字——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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