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送走平津侯夫人,又折迴來找她,「辛夫人大喜,今日風水可真旺,可否讓我也跟著沾沾喜氣。」


    辛夫人得意地昂起下巴哼哼,「還得多謝江夫人仗義相助。」揀出幾顆銀瓜子遞過去,慷慨道:「算是我一丁點兒心意,還望夫人笑納。」


    徐氏覷了眼手裏少得可憐的幾顆銀瓜子,眉梢抽了抽。羞辱誰呢?她看起來像是個缺錢的人麽?


    小不忍則亂大謀,鬱氣在肚裏打了個轉兒,強自壓住。


    「辛夫人這樣可就見外了,咱們目今也算親家,我這胳膊肘不往你這頭拐,難道還要往外拐不成?」


    她笑吟吟拎著茶壺上前,往杯裏沏了壺釅釅的茶遞過去。


    辛夫人眉頭微不可見地一蹙,長房那門親是她和侯爺一道幫忙牽的紅線,且還收了江家不少好處。她雖不待見侄子和侄媳婦,但該給徐氏的麵子還是要給的,遂接過茶呷了一小口淡淡道:「妹妹提醒的是,是我疏忽了。」


    徐氏眼尖,瞧出她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悅,心裏把握又足了些,朝李媽媽使個眼色。李媽媽福了福禮,領著屋裏的丫鬟出去。


    大門關上,屋裏光線隨之暗淡。


    「我家這丫頭姐姐也是知道的,從小讓老爺嬌慣壞了,連我都敢不放在眼裏。我雖擔了母親這名,可到底隔著肚皮,管多了怕她心裏不痛快,找老爺告我黑狀,管少了又怕教導有失,到頭來還是我的不是。」


    徐氏坐到她邊上,握著她的手訴苦,「看姐姐這模樣,終歸是我沒把這丫頭管教好,讓姐姐煩心了。」


    受了一整天氣,終於聽到一句像樣的人話。辛夫人反手握住她,懇切道:「傻孩子,這如何能怪到妹妹頭上?你含辛茹苦把她養到,不叫她受委屈,這已經是菩薩心腸了。」


    徐氏苦笑,眼中淚光點點,「姐姐能知我苦心,我這些年的苦也不算白吃。」拿帕子摁了摁眼角,「我才辛苦十幾年,剩下的幾十年,還要辛苦姐姐。您是長輩,她倘若做錯事惹您不順心,您自當拿出長輩的派頭來管教她。」


    辛夫人擺擺手,嗟歎道:「妹妹有所不知,就我們家情況,我還真做不了主。哼,如今老太太眼裏隻有她的三孫子和三孫媳婦,連侯爺她都瞧不上眼。我躲還躲不及呢,哪裏還敢管教。」


    徐氏打趣:「您是長輩,他們孝敬您是應該的。」眼珠子一轉,她支著桌子湊近,「我倒有個好主意,保準能叫那丫頭在老太太麵前跌份兒。」


    辛夫人越聽越興奮,心中升起希望,沒準還真有戲!


    新婚三日本應迴門,陸歡掐指算了算,覺得還得緩一緩,便打發人去新房問江浸月知否著急迴去看家人。


    江浸月一點兒也不想迴去,迴去幹嘛?好好的幹嘛給自己找不自在?


    是以陸歡才稍稍露出點想往後順延幾日的意思,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這倒是讓陸歡很意外,看來這丫頭的心似乎比他想象得還要硬。


    如此過後,二人就再無交集。一個成天悶在自己書房,不知在琢磨什麽;另一個成天悶在新房,倒騰她的香料。


    陸歡提出的三條約定對她而言真真是再妙不過,她就算把滿院子都弄得跟香料作坊一樣,也沒人會指摘她的不是,這可比在江家舒服多了。


    更何況在這家裏,叔叔和二堂哥天天神龍見首不見尾,妹妹和嫂嫂還都莫名其妙成了她的情敵,老太太和嬸嬸也不大喜歡她,真可謂四麵楚歌。


    且她還是個冒牌三奶奶,與其每天出院子招搖,擔心哪天會被拆穿,還不如縮起來種種花、調調香。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當然就不會錯啦。


    雲苓和豆蔻本還想勸她多去和三爺走動,拉近夫妻關係,勸著勸著也就死心由她去了。


    剩餘的幾個丫頭可不樂意了,要知道她們身後的主子可還等著她們遞消息呢,總不能每天都說三奶奶在種花、三奶奶在鼓弄香料、三奶奶在睡覺吧?


    可除了這些,思來想去,也就是一條還有點價值:三爺和三奶奶至今仍未圓房。


    另一頭,陸歡也等來了自己的事。


    顧茂彥來了,直接推門進他書房,滿頭大汗的,連招唿都不打,搶了他杯子咕咚咕咚就開始灌水。


    陸歡不悅,「這麽急,也不怕嗆死。」


    「死」字還沒說完,顧茂彥就嗆到了。


    「咳……我這不是、咳……怕你等急了嗎」


    陸歡嗤之以鼻,「顧伯母又給你相姑娘了吧。看你跑成這樣,那姑娘現在八成就坐在你家大堂喝茶,你是翻牆逃出來的。」


    全中!顧茂彥臉上掛不住,忿忿道:「成了親了不起啊?這麽擠兌人,也不怕遭報應。」


    說到成親,他忽又想起,自己作為這廝從小到大最鐵的哥們,到現在還沒見過新娘子的真容呢!


    複又開始起哄:「嫂子今天在家吧,剛好,領我去拜見拜見。也好給我老娘做個參考,我顧茂彥此生定是要娶個一等一絕色的女子迴家的。」


    聽到這句,陸歡已能猜出他接下來還要說什麽,輕歎口氣,取了個新茶杯斟茶自飲。


    待他口幹舌燥,舉杯灌茶時,他才幽幽道:「她不是江溶月。」


    顧茂彥一口茶直接噴出去,「什,什麽!」


    陸歡顯然早有預料,躲開三丈遠,捧茶閑閑地喝著,仿佛剛才那句驚世駭俗的話與他無半點幹係。


    顧茂彥不禁猶疑,覷著眼看他。明明是多年的至交舊友,他一時間竟也分辨不出這話的真假。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一盅茶閉,陸歡唇齒留香,抬眸見顧茂彥滿臉通紅,兩隻眼睛都快瞪掉,顯已被吊足胃口,方才擺手叫來陸澄,讓他把查出的東西告訴他。


    約莫一炷香後,顧茂彥杵在椅上目瞪口呆,連眼睛都不會眨巴了,半晌才緩過神,「所以……江溶月真的跟人私奔了,替她嫁過來的是她的孿生妹妹,叫什麽江浸月的……你真被人裹了綠頭巾?」


    陸歡倒茶的手一滯,濺出幾滴茶漬,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雖說他總結得沒錯,可為什麽非要加最後一句,存心給他添堵?


    「不不不,你等等,我再捋捋、再捋捋。」顧茂彥用力甩兩下腦袋,揉著額角苦思冥想。


    半盞茶後,他猛地抬起頭質問道:「不對啊,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你做何還要娶她?這可不像你能幹出來的事。」靈光一閃,複又壞笑道,「莫不是你對那替嫁來的小丫頭動了凡心?」


    怎麽可能?陸歡瞥他一眼,將小丫頭的臉丟出腦海,冷哼:「你沒聽說過‘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嗎?這世間有多少男女,又有多少詩句,偏我跟她的名字能湊成一句,且還是這麽個意思。隻能說明我跟她呀,命中注定沒法在一起。」


    顧茂彥聽完,隻道他這是在強詞奪理,「那你倒是說說,你為什麽認下她,可別說是看她可憐,我還沒那麽傻!」


    「自然不是。」陸歡笑得意味深長,「你還記得那日喜宴上江平和誰走得最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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