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尷尬著,屋外轉進來一圓臉丫鬟,先含笑向上行禮,「婢子奉老太太之命,向三爺、三奶奶道喜。」


    轉頭對陸嘉音福了福,「老太太有話托婢子轉達四姑娘,說四姑娘好事將近,還請四姑娘莫再貪頑,趕緊迴自己院裏繡嫁衣,吉期前就休要再出來了。」


    這當頭一棒打得辛夫人和陸嘉音措手不及,老太太已經知道此事,要關她緊閉了!不,依老太太對長房的偏愛,此事絕不止關禁閉這麽簡單!


    「娘,怎麽辦?」陸嘉音小臉煞白,哆哆嗦嗦地扯了扯辛夫人的袖子。


    她今日本是料定自己定能成事,才瞞著老太太,想來個先斬後奏,不料這一步錯,步步錯,最後反把自己給套進去了。


    辛夫人又氣又恨,天地良心,她完全是被連累的,與她無關啊!可偏生鬧事的是自己的親女兒,她多少占了個管束不當之罪。老太太本就不喜他們給歡哥兒尋的這門親,而今火上澆油,隻怕活吃了他們的心都有了!


    「你!」辛夫人抬手要扇巴掌,對上陸嘉音的淚眼,手一下就軟了,「先迴去再說。」忿忿垂了手,拉著她夾起尾巴往外走。


    「嬸子妹妹慢走。」陸歡拱手揖了揖,笑意盎然。


    兩人心中恨恨,咬碎牙也隻敢往肚子裏咽。


    江浸月目送兩人出去,整個人還似做夢一般。這就完事了?她的身份沒揭穿,昏禮也稀裏糊塗地行完了?


    目光停在他手裏那股青絲上,心沉甸甸地墜下。他越是維護,她心頭的愧就越深一層。眼瞼微抬,看見那精致白皙的下頜被昏服氤氳出淺紅,她竟難得不討厭這紅色。


    陸歡心中的氣將將平定,感覺有目光自下方睇來,不經意低頭,恰從那雙晶晶亮的杏眼中瞧見自己的身影。


    她不知道,她的眼睛其實生得很媚,媚得透骨,不經意的一眼能把人的魂兒勾走,偏巧被一雙溫婉柳眉壓著,似輕紗柔柔覆下,嬌媚又不失端莊。


    當真絕色。


    他一瞬慌神,先前在船上的那股奇異燥熱又團聚胸膛,攪得他心神不寧,忙錯開目光鬆手。指頭才動了動,不禁咦聲,「你是不是,胖了?」


    說著又捏了捏。是胖了,上月見她,她肩膀這還沒二兩肉,現在捏著手感竟不錯,比肉肉還舒服些。


    他還想再仔細捏捏,好好比對一下,懷裏頭的小東西不幹了,掙脫開他的手瞪他,兇巴巴的。


    小東西長脾氣了?陸歡眼裏閃著狡黠,湊上前,「是不是胖了?嗯?」


    「才沒有!」


    江浸月鼓著腮幫子翻眼皮瞪他,方才那點愧疚全去了九霄雲外。小腦袋一扭,再不理他。你才胖!你全家都胖!哼。


    陸歡唇角到眉梢溢滿笑意,整張臉都生動起來。胖一點有何不好?況且她也不胖,隻是抱著肉嘟嘟的而已。


    他剛雖取笑陸嘉音吃得多,也不過是順著她們女兒家心思來的,他可並不覺得姑娘家吃得多有何不妥,骨瘦如柴才可怕。


    屋內眾人未散盡,瞧見喜床上的動靜都會心一笑。眼尖的還特特留意了他們看彼此時的目光,點頭篤定:是一對有福的!


    前堂,聞遠侯世子陸允正忙著招待男賓,其妻謝柔則在花廳款待女眷。


    掌燈時分,陸歡自新房出來宴客,與陸允照麵,點點頭便各自擦肩。他們雖為堂兄弟,卻各有各的圈子,彼此間並無太大交集。


    至少在外人眼中,他們並無交集。


    但麵子功夫還是要做的,就比如當下,那些與陸歡不太熟識,顧及他的腿疾不敢灌他酒的人,就都顛顛跑去跟陸允套近乎。又或者說,他們本就是想去套陸允的近乎,隻是借了這喜酒的名頭。


    陸允自是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仿佛今日成親的人是他,而那正經新郎官卻無人問津。


    「哼,嘚瑟!」顧茂彥翻起大白眼,扭頭朝陸歡舉杯,「就他,前幾天還來找我喝酒,我都不稀得搭理。謔,給他囂張的,都敢跟爺稱兄道弟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他也配!」


    他悶下一盅,眼神已不大清明,給自己蓄上,見陸歡沒動靜,又給他滿上。陸歡嘴角勾起,跟他碰了一杯。


    「歡爺,你就一點不氣?這爵位,這世子,這前程,從你爹到你哥,怎麽繞著繞著,就繞到他們頭上去了?你不就是傷了腿麽,有什麽的?也比他們爺倆全胳膊全腿的強!」


    四周睇來詭異目光,都被顧茂彥一一瞪迴去。


    瞪著瞪著,他陡然激靈,抬手揉揉眼,探長脖子又看,酒一下醒了大半,推推陸歡的胳膊,「嘿,嘿,你看,那不是你泰山老丈人麽?他怎麽跟常海在一塊兒?」


    什麽泰山老丈人?陸歡抬頭辨了一辨,眉梢幾不可見地一聳。


    他隻在江平上門探病時見過他一迴,記不大清,不過看眉眼倒確實同那丫頭有幾分相像。而江平正對著點頭哈腰的那位,他卻是化成灰也認得的——平津侯常海,也是陸嘉音未來的公公。


    常海和江平……他摩挲著麒麟玉佩,不覺彎了嘴角。


    要說京城裏,勳貴是不少,可主上當年起事時,曾有過從龍之功的,就隻陸、謝、常三家,後分別獲封聞遠侯、延寧侯、平津侯,也便是如今風光最盛的三家。


    雖說陸家已大不如前,現聞遠侯就是個公認的草包,可架不住人家會在姻親上使勁。嫡子娶了謝家長女謝柔,下月嫡女也要嫁給常家世子。如此,倒也靠這裙帶關係撐住了門麵。


    「要我說,你這嶽父就是個九國販駱駝的,見縫就鑽,剛把女兒許給你,扭頭就跟常海把酒話桑麻,他既這麽厲害,咋不再生一個嫁過去?沒事還能給那陸嘉音添點堵,多好。」


    顧茂彥嗤之以鼻,勾頭恰好對上陸歡的笑,無端打了個寒噤。他自己也說不上是為什麽,明明隻是個很普通的笑,可他就是覺得,怪怪的。


    憑自己多年與此人打交道的經驗,他這樣笑,準沒好事,不是在坑人,就是在坑人的路上。


    「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陸歡收迴視線,奇怪道:「我瞞你什麽了?」


    顧茂彥眯起眼湊近,臉幾乎貼上他的臉,把陸歡盯惱了,抬手要削他,他才嘿嘿笑著坐迴去,「不說這些了,新娘子呢?怎麽沒跟你一塊出來。這京城第一美人,也牽出來給哥們瞅瞅,看到底是不是那麽迴事兒,別是哄你頑的。」


    牽出來?陸歡睨著酒杯裏的醴酒,想起那雙清麗麗的眸子,粉白的臉頰,還那麽膽小,被掐了估計也就縮成團嚶嚶,生氣也不敢言語……她真生氣,會是個什麽樣?


    「嘿嘿嘿,傻笑什麽呢?」顧茂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哪有笑?陸歡抬手摸了摸,嘴角還真是上揚的,臉色刷的垮下。他最近是怎麽了?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別發愣了,到底讓不讓看?很漂亮麽?」顧茂彥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陸歡冷哼,「我怕,美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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