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隻手撩起她耳邊散落的青絲,動作輕而柔。冷風順勢灌來,那半邊臉倒越發滾熱。指尖無意擦過臉頰,兩顆心都隱約顫動。


    發髻倏然變緊,江浸月伸手要摸,陸歡已再次發力拉近她,濃密睫毛幾乎戳到她眼瞼。她驚閉上眼,忘了唿吸,木偶般呆在那由他擺布。


    薄唇在她唇瓣前盤旋,偏了方向,吐息臉頰,似圓潤指尖輕撚肌膚。


    「謝啦。」


    他用的是氣聲,輕若夜風。唇瓣仿佛就擦著她耳垂翕動,每一動都是一陣酥麻。


    謝什麽?


    江浸月腦袋冒煙,好容易才扯迴一點理智,沒等想明白,束縛她的力道鬆脫,她一下沒收住勁,人跌跌撞撞彈開。


    那始作俑者早換好嘴臉,枕著手歪迴輪椅裏戲謔道:「頭發要挽就好好挽,垂下這半片算怎麽迴事?」


    哈?


    江浸月滿臉迷茫,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他,還是陸澄提醒,她才想起去摸頭發。


    暖玉觸手生溫,狀似海棠,原是一支玉釵。他送了自己一支發釵?她又呆住了。


    陸澄捂住要笑的嘴腹誹:要送人東西就大大方方送唄,拐著彎糟踐人,生怕人家會謝他似的。


    不想那江浸月竟一點也不氣,還乖乖點頭,「記住了。」


    她自幼被訓斥慣了,以致現在一有人挑她毛病,也不管是不是她的錯,她都會先低頭認下。


    陸歡斂眉看她,眸色深濃。這也太乖了。


    陸澄咋舌無語,扭頭又見她的兩個丫頭眼湛精光,竟比她還高興。


    送發釵是何意?這親事成了呀!


    時人婚嫁有一習俗,訂親後男女會約在一處見麵,男方若滿意,就贈一支發釵插在姑娘發髻上,謂之「插釵」,若不滿意便留下兩匹錦緞,謂之「壓驚」。


    這幾日城裏就兩人的親事吵得沸沸揚揚,加之陸歡今日遊湖又遲遲不顯身,害她們真以為陸家要悔婚。若真如此,老爺第一個要揭的就是她們的皮。


    現在看來原不是毀親,而是實打實要把這親長長久久結下去!


    雲苓長籲口氣,豆蔻抬手捏汗。


    果然,她們家姑娘這麽好,打著燈籠都難找,腦子長瘡的才會想著退親。


    隻有江浸月還懵懂不知,撓撓頭——頭發挽得太緊,有點痛誒。


    陸澄送走江家馬車,迴到船上,見陸歡還在逗貓,便枯著眉毛抱怨:「主子您也真是的,要改主意也不早點知會一聲,突然就叫我去買發釵,弄得我措手不及。」


    陸歡眼皮不抬,繼續揮他的逗貓草。


    他哪裏改主意了,隻是忽然覺得,娶個呆一點迴去也沒什麽,又不是養不起。


    「發釵真醜。」


    陸澄要哭了,「我跑了大半城才買到,還要趕在江家人到前跑迴來,主子您還嫌?我真是、真是……」


    陸歡最煩他這套,「好啦,辛苦你了。」


    真敷衍。


    陸澄嘴巴一撇,「那……之前準備的錦緞該怎麽辦?」


    「送去蝶香坊,給姑娘們分一分。今日事辦得不錯,該賞。」


    經這提醒,陸澄忽想起來,「主子,謝家那幾個……」


    逗貓草赫然頓住,帶動一陣輕顫。陸歡掀了半幅眼皮,不說話,隻看他。


    陸澄反應快,忙改口道:「是水賊、水賊,湖上那夥水賊一個不落,全抓著了,主子預備怎麽辦?」


    「老規矩。」


    陸澄點頭,轉身要去辦,又聽他沒頭沒尾地突然來了句,「你覺得她如何?」


    她?哪個她?


    陸澄怔了會,眼裏燃起光。真新鮮,主子頭迴見完姑娘還惦記著。


    沉下臉扮老成,「長得是不錯,擔得起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頭,就是傻乎乎的,也沒傳聞中那麽難伺候。我估摸著呀,她真是一病,給病傻咯!主子您說呢?」


    陸歡唇邊浮起淺淡的笑,「肉肉好像挺喜歡她的。」


    陸澄不解,覷了眼在他懷裏的肉肉,小家夥因摸不到草芯,鬧起小情緒了。


    他盯著看了會方豁然開朗,「主子放心,我這就去查!」


    江家馬車駛離碼頭的同時,一道人影從後頭閃過,拐進巷子裏。


    樹影裏藏著一駕寶車,翠蓋朱漆,裝飾奢華,車壁上分明還鐫有陸家的徽記。


    那人停在車前行禮,圓臉平髻,儼然一副丫鬟模樣。


    「如何了?」車內傳出女子傲慢嬌貴的聲音。


    「姑娘,奴婢瞧清楚了,來赴約的確實是那江家小姐江溶月,左眼角下還有顆淚痣。」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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