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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州,桂林郡治所,布山城東南,金田村。


    交州所在,本為南越之地,人煙稀少,自中原大亂後,數以萬計的士民從中原逃難而來,使交州人口大大充實。


    布山城乃桂林郡治所,人口雖多,卻也不過數萬而已。


    金田村乃布山下屬,大大小小的村落之一,原本人口不過幾百,而今卻聚集了近有七八千之眾,不時還有人從遙遠的地方趕過來。


    村子內外都紮滿了營帳,營中一名名拿著自製簡單兵器的青壯們,正在熱火潮天的訓練。


    村子內外的交通要道上,都布滿了全副武將的青年,這些人卻身著劄甲,手執著盾牌和環首刀,準備就要精良許多,絲毫不遜於大魏的地方郡兵。


    這些男女老幼們,無一例外的頭上都裹了一道黃巾。


    在村子的最核心的位置,那一座由祠堂改建的軍堂中,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負手踱步,目光不時的在牆壁上所懸的地圖上瞟上一眼。


    男子頭上也裹著黃巾,天庭飽滿,目光中透著一種深沉陰冷之色,眉頭緊鎖,顯然在思考著什麽。


    “近日以來,已有近七千我太平教眾,從交州各地趕來了金田村,以我們現在的實力,足以一舉攻下布山城了,現在起事正是時機,再拖下去的話,恐怕會引起官府疑心,到時有所防備就對我們不利了。”


    黃巾男子的身後,那名身裝道袍長者,捋著灰白的長須,心平氣和的勸說著。


    這長者一看就是道士裝束,手執一柄拂塵,須發皆白,眼神中卻透著一絲精光,隱隱有幾分道風仙骨。


    “於天師,今日若是起事,我們就沒有退路可走了,那魏國皇帝陶商是不可能放過我們的,早晚大軍必會前來征伐,你以為我們有幾分勝算?”黃巾男子迴過頭來,正色看著那道士。


    姓於的道士拂塵一甩,眉宇間燃起了一絲自信的冷笑,傲然道:“自當年我太平道第一次起義失敗之後,這幾十年間就一直在暗中將我們殘存的精英教眾撤往這交州,我們暗中傳教這麽多年,整個交州已是遍布我們的教眾,隻要天王你振臂一唿,我太平道眾必群起而響應,交州唾手可得也。”


    這於姓道士洋洋灑灑一番話,透露著強烈的自信心,仿佛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他就是於吉,太平道重要人物之一。


    當年張角率太平道發動黃巾起義,於吉尚在荊揚一帶傳教,他本是不建議張角發動起事,待將太平道傳遍大江南北之後,再發動起事不遲。


    可惜張角太過心急,不聽於吉勸說,倉促發動起事,結果最終被漢朝擊敗,自己病死不說,還使太平道遭受重創。


    而當時於吉身在南方,並未參與太平道起事,所以他所領導的江南太平道,實力未遭受什麽損失。


    於是於吉便開始在江東廣泛發展太平道,意圖重新壯大太平道,待時機成熟之時,趁著中原混戰之時,再於南麵起事,到時退可據保南麵半壁江山,進可向北爭奪天下。


    可惜,於吉不久就碰上了小霸王孫策這個攔路虎,一取江東之後,就嚴禁太平道傳授,並把他直接抓了起來要處死。


    所幸於吉靠著自己在官府信徒的幫助下,偷梁換柱逃過了一劫,從此逃離江東,不敢再在孫策的地盤發展太平道。


    走投無路的於吉,在無奈之下,隻好翻越五嶺,把太平道帶到了交州,企圖在這個華夏最偏遠一州,繼續發展太平道。


    但好日子沒過多久,魏國的大軍就殺入了交州,很快就滅了當地的割據政權,把交州也納入了魏國版圖。


    魏國皇帝陶商對黃巾餘孽,對於太平道自然是深為厭惡,其統治下的交州各級官府,自然也是嚴禁太平道傳道,這對於吉來說,又是一次打擊,他花了多年時間,耗費了無數心血,才勉強在交州發展了幾千教眾而已。


    直到一年多前,他遇上了眼前這個叫洪秀全的教徒。


    這名飽讀詩書,本為交州世族豪強出身的年輕人,自稱是因為魏國在交州強行推行商鞅變法,而使其家族破滅的落魄文士,在一次太平道的集會上,徹底的改變了太平道的命運。


    在那一次的集會上,洪秀全突然間躺倒在地上,又是抽搐,又是口吐白沫,醒來之後就自稱是黃天附身,借他洪秀全的身體,向凡間教眾發號天詔。


    黃天乃是太平道的至高神,自太平道創立以來,一直是被教眾們供奉在台上的神位而已,即使是當年張角起義,也隻是自稱為天公將軍,聲稱自己是黃天派下來的大將,替天行道而已。


    而洪秀全的這次所謂附身,直接就變成了黃天附身下凡,直接向天下教眾發號施令。


    當時,在場的太平道教眾們,就徹底的被驚到,統統都信以為真,紛紛都跪伏於前,拜見他們的黃天至高神。


    於吉當時就看出了有問題,但眼見教眾們都已跪拜,無奈之下,他也隻好跟著跪下。


    在眾人朝拜中,“黃天”就借著洪秀全之口,封洪秀全為“天王”,統領天下太平道教徒,鏟除陶商這個妖魔,推翻魏國這個邪惡之國,建立沒有官府壓迫,沒有饑寒病災,沒有詐騙偷盜,人人純淨的太平世界。


    於吉很是不爽,感覺自己太平道領袖的地位,就此被篡奪,而洪秀全馬上又借“黃天”之口,封於吉為天師,命他輔佐自己這個天王,實現太平世界的偉業。


    於吉這才稍稍滿意,又忽然發現,洪秀全這一出戲,似乎更加羸得了太平教徒們的凝聚力,權衡之下,於吉決定暫時接受這既成事實。


    於是,在當天的表演後,洪秀全就此確立了他太平道新領袖的地位,而所謂黃天附身的顯靈神跡,也很快被教徒們廣泛傳播了出去,洪秀全的黃天凡身的地位,就此在太平道中確立。


    其後,洪秀全便憑著自己獨特的煽動人心能力,再加上偶爾表演一出“黃天附身”的神跡,以閃電般的速度吸收了數以千計的交州百姓,太平道在交州飛一般的發展,僅僅一年多的時間裏,教徒就擴張了何止十倍。


    眼見洪秀全神一般的能力,見他將太平道短時間內發展壯大到如此地步,於吉對洪秀全也漸漸的趨於由衷的臣服,便以天師的身份,盡心盡力的輔佐洪秀全。


    而如今,於吉見交州的太平道已成氣候,時機已然成熟,便勸說洪秀全暗中召集教眾於金田村齊結,準備仿效當年的張角,發動第二次太平道起義。


    “我不擔心奪不奪的下交州,我所考慮的是,我們是否是那陶商的對手,畢竟,他已經占據了大半個天下,連秦國也已被他滅亡。”洪秀全語氣沉靜如冰,並沒有於吉那般亢奮自信。


    於吉便又道:“那陶賊雖然已滅了秦國,但他還要麵對漢國和鮮卑人的強大攻勢,撐不撐得過這一關還是個未知數,更別提抽兵南下來對付我們,這正是我們的大好機會啊。”


    說到興奮處,於吉來到地圖前,抬手向著北麵一指,“如今魏國主力盡在北方,江南可以說是一片空虛,我們奪下交州之後,便即刻揮師北上,一鼓作氣拿下荊州,然後再順江東下奪取揚州,逆江西進攻取益州,到時南麵半壁江山為我所得,我們進可與陶賊爭中原,退可據割半壁,與北麵的漢國遙相互應,到時那陶賊雖強,又有何懼。”


    洪秀全沉吟不語,目光在地圖上遊走,眸中終於燃起了一絲興奮。


    這時,那於吉又道:“這一次天賜良機,倘若我們錯過了,介時陶賊解除了北麵的威脅之後,一旦騰出手來,我們再想起事,就要難於登天了,此乃黃天賜給我們的絕佳機會,絕不可錯過啊。”


    洪秀全身形微微一震,眉宇間的疑慮陡然散盡,隻餘下了鐵一般的決毅。


    隨後,他眼中閃過一絲別有意味的笑意,問道:“天師你這先據交州,再取荊州,西奪益州,東下揚州,據有南方半壁的戰略,實在是深謀遠慮,我猜想,天師背後,必有高人為你獻計吧。”


    於吉先是一怔,旋即搖著笑道:“什麽都瞞不過天王這雙天眼啊,實不相瞞,這個戰略確實是另有他人,不知天王可聽說過司馬徽嗎?”


    “就是那位荊州大隱士,臥龍和鳳雛之師,人稱水鏡先生的司馬先生嗎?”洪秀全奇道。


    “正是此人。”於吉點頭道:“這水鏡先生原本為荊襄豪族,當年陶商推行商鞅變法,要斷了世族根基,那水鏡先生被迫舉家南遷到了交州。不久前我拜會了這位水鏡先生,他已表示對天王極為仰慕,一旦時機成熟,他願意為天王出山,這條計策,正是他為天王所獻。”


    “此話當真?”洪秀全眼中精光狂燃而起。


    “當真。”於吉又笑道:“除了司馬先生之外,還有如龐德公等從荊襄避難而來的許多世族隱士高人,他們皆不滿陶賊鏟除世族的暴行,皆已表示天王若然起事,他們願鼎力相助。”


    聽得於吉這番話,洪秀全興奮如狂,不由哈哈大笑,傲然道:“看來本天王是眾望所歸,有水鏡先生龐德公這等智謀之士相助,本天王何愁大業不成,就依事先定好的日期,起兵舉事,推翻暴魏,建立一個太平世界!”


    眼見洪秀全決心已下,於吉這才鬆了口氣,忙拱手道:“第一次太平道起義,我那師兄張角沒有及時建立國家,完全是一副流寇作風,所以才會為漢朝擊敗,這一次天王起事,定要吸取張角的教訓,先要建國稱製才是。”


    洪秀全深以為然,沉吟半晌後,方鄭重道:“既然我們奉的是太平道教義,起義之師又皆為太平道教眾,那就定國號為太平天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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