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被平反的事很快就傳來了,從前狗經過都要繞路的孫家一下子就變成了香饃饃,傅懷安四人下了工過來吃飯,差點連門都沒能擠進去。


    王紅兵把雙手插進袖子裏,縮著脖子嘖嘖:“這迴真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要來攀一下關係了。”


    說實話,他也想攀,大學的老師啊,還是京市那邊的,光是聽著就很厲害。


    傅懷安可不耐煩在外頭吹冷風,靠著強健的體魄硬是擠進原本就不大,這迴更是擠得滿滿當當的院落。


    粗聲粗氣的喊道:“幹什麽,幹什麽呢,從前一個個的恨不能離多遠就多遠,現在看人家要發達了,就擠人家院子不出去,你們還要臉不要的。”


    有那臉皮薄的還真被傅懷安說得麵紅耳赤不好意思,但臉皮厚的自然不怕,反而嗆聲:“你誰啊,在這多管什麽閑事。”


    傅懷安當然也不是什麽要臉的,眼珠子一瞪:“老子是誰管你屁事,都給老子滾出去,要不然我一手一個全給扔出去了。”


    他生得人高馬大,一看就是能說到做到的,膽子小的已經默默的退出去了,膽子大的還在掙紮。


    傅懷安是來吃飯的,可不是來看人擠人的,見給臉不要臉的,自然不慣著,當真一手一個拎著扔出門去。


    末了,還嫌棄的拍了拍手:“簡直煩死了,非敬酒不吃吃罰酒。”


    閑雜人等一走,沈知意便拉著傅懷錦和王紅兵飛快邁進院子裏,孫嘉榮眼明手快立馬把院門栓上。


    小少年臉上滿是疲憊之色:“幸虧傅大哥來了,要不然這些人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走。”


    這些人實在不要臉得很,家裏老的老少的少也真拿他們沒辦法。


    傅懷安嘖一聲:“應付不來你開什麽門,全給擋外麵不就成了。”


    孫嘉榮苦笑,也不跟他們爭辯,把人都請到堂屋裏,又利落的泡了糖水給眾人:“哥哥、姐姐你們坐,爺奶都在廚房忙活,一會就能吃飯了。”


    堂屋裏依舊簡陋得很,也沒有添置什麽東西,但點上了煤油燈,給這寒冷的天添了幾分暖意。


    “那我們去幫忙,總不好幹坐著。”


    沈知意和傅懷錦起身,把帶來的東西提著準備去廚房,走了兩步想起什麽,又把王紅兵稱的肉拿上。


    孫爺爺和吳奶奶還穿著平時的破舊衣服,或許是因為平反了,兩人的精神氣好了許多,就連背也不那麽駝了。


    沈知意一看到兩人就笑著恭喜:“恭喜孫爺爺和阿婆,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孫爺爺和吳奶奶也是笑:“同喜同喜,都是托了小沈的福。”


    吳奶奶又道:“你們難道來吃一頓飯,快去外麵坐著,很快就做好了。”


    孫家這小破院子本來就不大,廚房更沒多大地方,四個人都在廚房裏還顯得十分擁擠。


    沈知意一把擼起袖子,就道:“我來幫忙,孫爺爺去堂屋歇歇。”


    不等孫爺爺開口,又吩咐傅懷錦:“小錦,你扶孫爺爺過去。”


    傅懷錦十分乖巧懂事,立馬聽話的上前去扶孫爺爺。


    孫爺爺沒得辦法,半推半就的就去了堂屋,和幾個大小男人說話去了。


    廚房隻剩兩人就寬敞多了,沈知意把王紅兵買的那條五花肉拿出來,洗洗趕緊切成塊就扔鍋裏煮著。


    吳奶奶原本忙著手裏的事,一看他們上門吃飯還帶著肉,就又好氣又好笑:“怎麽的,到阿婆這裏來吃飯還自備糧食,怕吃不飽麽。”


    沈知意就笑:“這是紅兵買的,他饞這口了,特意買了來讓我做的,我們幾個可都是空著肚子來的,一點都沒客氣,奶奶可得多做幾個菜。”


    吳奶奶自然笑著應下來,想想幾個月前都感覺要走投無路了,為了兩顆退燒藥她都舍下老臉去街上騙人,誰能想到幾個月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吳奶奶一邊忙著做飯,一邊感歎:“當初真是多虧了小沈你,要不是你,我們這一家子隻怕都熬不過去了。”


    那會走投無路的時候,她確實想過實在不行就帶著老頭子和孫子一塊去死吧,死了也就清淨了。


    沈知意也感歎:“是啊,真多虧了我當時大發善心,不然我都攀不上這麽高的枝,算起來還是我賺了。”


    吳奶奶剛還傷感著呢,被沈知意這麽一打岔,頓時給逗笑了,輕拍她一下:“你這孩子。”


    沈知意也跟著哈哈哈的笑:“阿婆,苦盡甘來了,好日子都在後頭呢,嘉榮又上進,將來也是個有出息的。”


    這世上就沒有人不愛聽好聽話,老太太剛才那點兒負麵情緒一下就煙消雲散了。


    兩人都是利索的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做飯,很快就做了一桌子的飯菜。


    有魚有肉有雞,還有大白米飯,可謂十分豐盛了。


    老頭子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一小壇酒,給幾人都倒了點:“今天是好日子,大家都喝點高興高興。”


    他的學生已經給安排好了迴京的事宜,過不了幾天一家子就要北上,以後再見這群善良的年輕人一麵也就不容易了。


    離別在即,誰都沒有提這個話題,大家舉杯共飲,暢想未來。


    一頓飯吃得盡興,離開孫家時都已月上中天了,傅懷安和王紅兵喝得有些多了,四人就推著自行車一邊聊天一邊迴大隊。


    傅懷安裹著媳婦織的圍巾,看著天上的圓月,突然就道:“我爹和爺奶要是活到現在就好了。”


    家裏的成分問題在幾個月前就解決了,他們要是活到那時候,是不是也像孫老頭和吳老太那樣高興。


    傅懷錦沉默不語,她已經不記得爺爺奶奶的摸樣了,就連爹的模樣也記不太清了。


    這話題一下就沉重起來,就連王紅兵也忍不住道:“我家就剩我一個人了……”


    沈知意晚上也喝了一點,人雖沒醉,但有些上臉兩頰紅通通的,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歎氣:“這個話題我接不住。”


    沉重的氣氛一下子就散了,傅懷安樂嗬嗬的摟著媳婦的脖子,好奇道:“老太太臨走時給了啥好東西給你?還偷偷摸摸的。”


    他可看見了,臨走的時候,那老太太特意把她喊了過去,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給了什麽,反正看兩人臉色都還挺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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