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原本就是想給沈知意聽的,根本就沒壓低聲音。


    沈知意覺得這聲音熟悉,站在太陽下眯著眼尋聲望過去,差點就沒認出說話的人是徐慧。


    第一迴見這姑娘時,皮膚黑是黑了點,但精神十足滿身的傲氣,這還沒多久呢,就已經和大隊裏那些沒上高中的女孩子一樣了。


    身上是件灰撲撲打著補丁的舊衣服,原本的長頭發也剪短了一大截,梳著兩個麻花辮,小臉都粗糙不少。


    顯然這陣子是真吃苦了,但是吧,還沒長教訓。


    沈知意挑了挑眉,翻開手裏的小本本:“那個誰,你叫什麽名字,現在是搶收的重要時刻,關乎著大家能分多少糧,你怎麽還在這磨洋工呢,我要記你的名字。”


    徐慧連都青了:“我什麽時候磨洋工了,你這是公報私仇,我要……”


    小姑娘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賠著笑道:“沈知青,你別見怪,我這小姑子讀書把腦子讀傻了,整天的說胡話,你看她也挺勤快的,就是停下來歇口氣,你看,這名字……”


    記一次名就要扣工分,掙點工分也不容易不是。


    沈知意也不是那刻薄的人,本來就是想嚇唬嚇唬徐慧,聞言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笑眯眯的看著這姑嫂兩人。


    徐明媳婦瞥了自家小姑一眼,把人往前麵一摁:“還愣著做什麽,歇夠了就趕緊幹活,別整些有的沒的。”


    她早看自家小姑不順眼了,家裏三代都是貧民能有什麽家底,偏還要供個丫頭上高中。


    讀書要錢不說,家裏還少個勞動力,靠家裏養著還養出一身臭毛病出來。


    這好不容易讀書讀出來了吧,原以為能找個好人家嫁了也不虧,結果看她幹的那點兒事。


    他們家就老老實實地裏拋食的,現在卻以這種方式在大隊裏出了名,簡直慪都慪死了。


    徐慧被嫂子這麽一推,往前趔趄幾步,差點沒摔個狗吃屎,氣得轉過頭對嫂子怒吼:“你瘋了,推我幹什麽,我跟我哥說。”


    徐明媳婦才不怕她,陰陽怪氣的笑:“行,你快去跟你哥說,你不去我現在幫你去說。”


    徐慧似是想到什麽,頓時閉了嘴,認命的拿起農具繼續幹活,但臉上的神情依舊不服氣。


    沈知意都給看笑了,看來徐慧家裏人不是管不住她,而是從前沒怎麽管。


    她把本子合上,這才和徐明媳婦道:“看著還算勤奮,這次就不記了。”


    說完又對徐慧說:“對了,徐慧同誌最近的生產任務有部分都是別人幫忙完成的,你對此有什麽看法?”


    徐慧低垂著腦袋,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知道丟臉她也沒嗆聲,反而裝作一副十分忙碌的樣子。


    沈知意也就是逗逗徐慧的,自己什麽年紀,人小姑娘什麽年紀,哪會真計較。


    說完了就往別的地方繼續巡視去。


    徐明媳婦還在數落小姑:“同樣都是高中畢業的,你學學沈知青怎麽行事的,別整天丟人現眼的,你知不知道上迴你那麽一鬧,媒人都不敢上門了,你說你啊,讀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


    記分員的工作輕鬆是輕鬆,但有一點不好就是隻能最後一個下工。


    登記好隊員們的工分,又把收迴的農具歸類好,天都黑透了。


    沈知意把倉庫門鎖好,踏著夜色迴家,心裏就在想不知道傅懷安到哪了,路上可還順利不。


    等迴到家推開院門,就見一坨毛茸茸的東西滾了過來,把她嚇了一跳。


    傅懷錦聽著動靜從廚房出來,就跟著笑:“嫂子你別怕,那是紅兵哥剛送來的小狗。”


    說著又朝那坨毛茸茸的東西“嘬嘬嘬”幾聲。


    那東西還挺聽話,果真又邁著小短腿滾到傅懷錦腳邊了。


    傅懷錦用腳撥了撥小狗:“紅兵哥說,大哥不放心咱們在家,特意讓他尋摸來的,這麽點大的好養熟。”


    沈知意看著這麽團東西,哭笑不得:“這小東西才剛斷奶吧,真要有什麽這一時半會的也派不上用場。”


    傅懷錦很想辯駁幾句,但看到那麽點大的一坨,到嘴的話又轉了個彎:“我做好飯了,咱們先吃飯吧。”


    算了,嫂子說的就是事實。


    兩人一狗先後進了廚房,就著微黃的煤油燈吃了飯,就各自洗洗歇下。


    家裏的男人不在,沈知意還以為會和上次一樣睡不著,但出乎意料的是很快就入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外頭突然傳來一陣狗吠,雖然聲音有點弱,但一直在用力的吠。


    沈知意驚醒,一骨碌爬起來,拿起放在門邊的柴刀,走到院子就見一個黑影正在努力的翻牆要進院子裏。


    傅懷錦也聽到動靜出來,看到這一幕嚇得臉都白了,拽著沈知意的胳膊聲音都在發抖:“嫂,嫂子,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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