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前山那般熱鬧,後山之人大多數女眷和小孩都已經被安排進了密道之中,除了守衛的宮門侍衛外,幾乎已沒了其他人影。


    月宮裏,月長老趕著去前山觀禮,可雲雀卻磨磨蹭蹭的始終不願離開,也不願獨自一人躲進那暗無天日的密道當中,讓月長老獨自一人去冒險。


    “我送你去密道……”


    月長老再次催促時,雲雀卻扔掉手中收拾的東西,轉身奔向月長老,緊緊將他抱住。


    “我不願與你分離……”雲雀急出了哭腔,她將自己的手攥的生緊,生怕月長老掙脫開來離他而去。


    但他卻並沒有如此。


    “你乖乖去密道等我,等大婚結束後我便去接你……”月長老撫上雲雀後腦,輕輕安撫著她的情緒。


    “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雲雀知道,他今日明明是要去做很危險很危險的事情,甚至是整個宮門也有可能因此而陷入絕境。


    曾經與愛人分別的痛苦她已經受許久,如今便是絲毫不願再重蹈覆轍。哪怕是死,她隻希望兩人能死在一起便好。


    月長老卻揉了揉她的頭發,笑著說:“傻丫頭,今天明明是大喜的日子,說什麽喪氣話……”


    雲雀聽不進他用來哄人的話,如今已經哭成了淚人,就是不願鬆開手來,月長老雖是無奈,卻也任憑她這樣抱著。


    同樣未曾離開的還有花宮的花清影,自執刃命令傳來已經過了一日,旁人都是收拾著行囊匆忙離開了,唯有花清影一人始終堅守在研究室內紋絲不動。


    金鐸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可就是勸不動這倔到極致的小孩,最終無可奈何,隻能服軟:“我的花小姐……不對,是我的姑奶奶。你趕緊隨我離開這裏吧。將你送去了密室,我還要去前山支援執刃他們呢……”


    花清影卻始終連頭都未曾抬過:“你去你的,我的事情還沒忙完呢。更何況無量流火在哪裏,我便留在哪裏……”


    “姑奶奶,你就別添亂了。就你那身子骨就算是留在這裏又有什麽用呢……靠你一人難道就能護住無量流火?”


    “我不能……但……”說到這,花清影手中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一下,腦海裏閃過那日她曾從宮子羽那裏偷聽來的話。


    “無量流火威力巨大,哪怕是毀掉,都絕不能落入任何心懷不軌之人的手中……”


    既然無法將它護住,倘若真有那麽一天,那無量流火也就沒有存在於這世間的意義了。


    這麽久以來,花清影除了研製新的武器外,還在晝夜交替地查閱那些宮門中有關無量流火研究的內容,企圖從中尋找出解決之法來。


    如今她的任務尚未完成,自然不能輕易離開這裏,舍棄父親和哥哥拿命護住的東西。


    迴過神來,花清影繼續迴答著剛才的問題:“但我和花宮都可以為了它而生,為了它而亡。”


    此刻,金鐸的心突然頓了一下,他難以置信如此有擔當的話竟是從眼前這個不過十幾歲的小女孩口中說出。


    或許是被她的話所觸動,金鐸選擇了不再多說些什麽,而是默默退出了房間守在門外。


    前山大婚儀式即將開始,宮遠徵奉命去宮門口迎賓客,打開宮門之前,他卻突然朝著金複招了招手。


    金複見此上前一步,附耳去聽宮遠徵的吩咐,隨後便帶了幾人匆匆離開了隊伍。


    宮遠徵歎了一口氣,揚起頭來時卻正巧與同在宮門城牆之上的宮子羽對上了視線,兩人幾乎是同時點了點頭,仿佛是已經持續了很久的默契。


    在得到宮子羽的指示後,宮遠徵下令大開宮門,將那些早已備好厚禮候在宮門外的賓客迎了進來。


    宮門發出去的請帖不少,到時來的人卻隻有半數,有的甚至已經到了舊塵山穀,最終幾經猶豫過後還是決定放棄,隻是派人將東西送了進來。


    或許是宮尚角早就給他打過預防針,所以眼見今日與想象中那般大的落差,宮遠徵也並未表現的有任何不妥。


    他隻是照令將今日前來的賓客帶至執刃殿前入席觀禮,而自己也是乖乖的待在一旁,眼見哥哥一步步走向他人。


    那緊握的雙手此時此刻已不再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有那麽一瞬間他是真的在為哥哥開心,但更多的卻是失落。


    今日之前,宮遠徵的心中仍存希冀,他多希望今日打開宮門迎來的能是她,那份屬於家人之間的情感,他也願與她分享。


    可這一切就隻能是奢求,他明知雲以抒不會來的,哪怕她來了兩人必然是處於彼此的對立麵的,倘若如此不如不見。


    大婚儀式比想象中的要順利的多,一切流程過完後,眾賓客當中未曾有過半分的異樣和紕漏。


    直至夜幕降臨,眾人飲過喜酒後皆醉得一塌糊塗,無人在意的某個角落,有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宴中眾人,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目標。


    宴席中同樣有人四處觀望,心懷鬼胎。


    宮門裏便是不準外人留宿的,哪怕是今日也未曾破例,而是派了宮門侍衛將那些各門派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安全送迴了舊塵山中各自落腳的客棧。


    提心吊膽了一整日的宮遠徵遇到了同樣落單的宮子羽,終於鬆了一口氣。


    大婚已過,什麽事情都未曾發生,宮門算是短暫性的躲過了一劫。


    宮遠徵是這樣認為的,可宮子羽的想法卻與他全然不同。在他看來如此良機,無鋒卻尚未出手,對於已經精心作下準備的宮門來說似乎並不是什麽好事。


    就在宮子羽思緒紛飛之時,宮遠徵卻突然打斷了他:“我哥呢?怎麽不見他?”


    明明剛才他還看見哥哥在到處敬酒,可就一轉眼的工夫便消失不見了,直到他將賓客送出宮門,也未再見過哥哥的蹤跡。


    他原以為是宮子羽又派給了哥哥其他的任務,其實不然。


    宮子羽一時之間有些無語,轉而問他:“你說今天是什麽日子啊?”


    “我哥和上官淺的大婚啊……”宮遠徵坦言答道。


    “那你猜他大婚之夜會在哪裏?”聽完了宮子羽的話宮遠徵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麵色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迴想起另外一件蹊蹺事來,宮遠徵忍不住問道:“雲為衫呢?她今日為何不在?”


    按說雲為衫作為執刃夫人是不該缺席的,可今日從始至終宮遠徵都未曾看見過雲為衫的半分身影,自然有些奇怪。


    宮子羽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後又立即迴道:“阿雲處於孕期身體不適,我便讓她留在羽宮休息了。”


    宮遠徵口中喃喃:“奇怪,她不是按照我的方子服下藥了嗎?怎麽會……”


    宮子羽沒有迴答,隻是拍了拍宮遠徵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隨後便轉身準備離開。


    臨走之前,給宮遠徵留下了一句話:“今日折騰了一天早些迴去歇著吧,以後隻怕是要有更硬的仗要打……”


    一場虛驚過後,密道裏的女眷和小孩又被接了出來,月長老和宮子羽早早便來了這裏。


    石門打開後,裏麵的雲雀攙扶著雲為衫朝著兩人方向走來。


    宮子羽心虛,下意識的躲避雲為衫的目光。


    昨天夜裏他將在遠徵弟弟那裏拿來的迷香點燃,讓雲為衫徹底錯過了今日的大婚,原本以為雲為衫會就此怪罪於他,可她在見到眼前之人時便毫不猶豫地衝進了他的懷抱。


    而月長老也接過了雲雀的手,兩人示意了一下便雙雙離開了這裏。


    “阿雲……對不起。”宮子羽自覺理虧,連忙道歉。


    雲為衫明白他的顧慮,所以並未怪他,隻是問道:“今日的一切可還順利?”


    “一切如常。”


    “無鋒沒有行動?!”


    宮子羽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凝重。


    就連雲為衫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明明是這樣好的機會,無鋒又怎麽可能會輕易放棄。


    不過轉念一想,宮門這次搞得陣仗如此之大,大開宮門邀請賓客更是前所未有的情況,無鋒不會輕易咬鉤也實屬正常,不過以後再應對無鋒之時宮門更加吃力了些罷了。


    就當雲為衫以為任務失敗且再無轉機之時,宮子羽卻突然說道:“此次也並非全無收獲,至少宮門裏的那條魚已經上鉤了……”


    雲為衫聞言抬起頭來與宮子羽視線相對,兩人紛紛迴憶起那日的情景。


    蘇尋雪身中劇毒性命垂危,而在眾人皆已毫無辦法之時,原本遲遲未來的宮子羽和雲為衫兩人卻突然趕到。


    雲為衫走進房間看到床上躺著那人的一瞬間,便毫不猶豫的抽出一旁侍衛的佩刀來,將自己的手掌劃破,將自己的血給她服下。


    約摸一刻鍾的工夫,蘇尋雪原本那慘淡臉色終於恢複如常,不過醒來已經是後半夜的事情了。


    為了防止消息泄露,幾人皆守在醫館內並未離開。


    蘇尋雪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她床前的雪重子,原本以為是自己已經入了陰曹地府,眼前的情景隻是走過孟婆橋時腦海中那僅存的記憶罷了。


    可在她看清屋中的其他人後,一下子便清醒了過來,眼前的一切皆是真實的,雪重子那掌心的溫度也不是假的。


    “我怎麽會……”


    原本想自殺一了百了的蘇尋雪在發覺自己並未如願時的一瞬間是失落,但隨後卻是慶幸,她慶幸自己從鬼門關走過之後才發覺了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蘇尋雪的表情十分淡然,但雪重子卻顯得格外激動:“到底是誰給你下的毒?!”


    蘇尋雪毫不猶豫答道:“是福嬤嬤!”


    令她意外的是屋內眾人對於她的迴答似乎並沒有特別意外,而宮子羽和雲為衫更是相互對視了一眼,表情越發複雜起來。


    原來在她還未蘇醒之前,眾人便對宮子羽和雲為衫遲遲未到一事提出疑問,而就是那時得到了一個令眾人皆為之一震的消息。


    “那日刺殺宮瑾商之人已經有了眉目了……”


    宮子羽的話剛剛說出口,宮尚角便急切問到:“是誰?!”


    而他們的答案也同樣是蘇尋雪口中的福嬤嬤,而她便是無鋒裏那始終是神秘的存在——魎。


    於是屋內眾人紛紛將視線集中於宮子羽的身上,神情無比驚訝。


    而宮子羽則轉頭看了一眼身側的雲為衫,隨後又緩緩而道:“自從那日發現刺殺宮瑾商的兇手將眉頭指向上官淺以後,阿雲便始終覺得事有蹊蹺,便一直著手暗中調查,終於是尋到了些蛛絲馬跡……”


    商宮中有人曾在那日夜裏見過一個不屬於那裏的陌生背影,而根據那人的描繪所作的畫像,對福嬤嬤十分熟悉的宮子羽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認出了畫中之人。


    可兩人卻皆難以相信兇手會是一個出生於宮門、長於宮門,甚至都未曾出過幾次宮門的人。


    於是為了求證,宮子羽和雲為衫又不辭辛苦的專門去了一趟後山雪宮,想從雪長老生前的書信中尋找到些蛛絲馬跡。


    功夫不負有心人,二人竟意外的發現原來福嬤嬤並非是從小便待在前山,而是後山之人,而曾經的她似乎與風無滅有些淵源。


    隻不過後來風家族離開後,她在大病一場後隨之也被調來了前山女客院落,一待便是幾十年且從未出過任何紕漏。


    如此便令宮子羽和雲為衫不得不懷疑雪長老之死是否也與此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正當兩人冥思苦想如何解答心中疑惑之時,卻意外得知了蘇尋雪身中劇毒命不久矣的消息,這才匆匆從後山趕迴。


    為了救人,更是為了求證。


    好在答案已在他們意料之中,心裏有了準備,接受起來似乎也更容易了些。


    可是蘇尋雪卻十分不理解,問道:“那你們又是如何得知她便是無鋒中的魎階刺客?”


    麵對蘇尋雪的提問,雲為衫突然上前一步開始陳述起自己的推斷來。


    “如此能輕易掌握魅階刺客的武功招式且能模仿的如此相似,那便隻能說明刺殺宮瑾商那人的身份地位要在遠在魅階之上。而在無鋒之中甚至就連寒鴉之間都無法得知彼此手下之人的招式,更談不上熟練掌握並運用了。更何況上官淺的武功又是點竹親自傳授,所以隻能說明那人從屬於無鋒高層,排除已經全部犧牲的魍,那便隻能是……”


    說到這雲為衫突然頓了頓,結合自己從前在無鋒時聽來的那些風言風語繼續訴說著自己內心的猜想:“魎階刺客在無鋒之中是點竹那般神秘的存在,無人知曉他們的真實身份,甚至無人見過他們,隻知道‘魎’隻有兩個。常年跟隨在點竹身側幾乎從不露麵之人必然屬於那神秘的魎,這一點是所有無鋒之人心照不宣的存在。而第二個,便很有可能是常年臥底於宮門內,同樣未曾露過麵的福嬤嬤……”


    蘇尋雪突然補充了一句:“你猜的不錯,她的名字叫秦艽,正是無鋒內的魎……”


    宮遠徵也徹底頓悟,原來一切皆是有跡可循的。


    當初悲旭冒充她侄兒一事,他便覺得有些蹊蹺,可奈何自己查尋一番後皆無所獲,再加上被其他瑣事纏身,自然而然便將此事擱置了,畢竟任誰都無法將懷疑打到一個宮門之人的身上,可如今的他卻是懊惱無比。


    就連一向沉穩的宮尚角都變得不再淡定,咬緊牙關說:“所以那日打開花宮刀塚將悲旭帶出的人是她!”


    平日裏總是莊嚴森然的角宮今日看上去格外的喜氣洋洋,一眼望去盡是大喜的紅帳。


    寢殿內地鋪重茵,四設屏嶂,喜燭常燃,燭火在空氣中湧動,投下模糊且柔和的光影。


    幽暗的燭火映照在床邊紅帳上,若隱若現的映襯出上官淺那曼妙的身姿。


    輕輕一聲推門聲,宮尚角帶著一身酒氣走進屋內,坐在上官淺身側卻遲遲沒有任何動作。


    在上官淺的記憶裏宮尚角從未飲過酒,她也不知道宮尚角的酒量如何,以為他酒醉了的上官淺顧不得規矩將頭上的蓋頭掀起想查看宮尚角的情況,可一秒唇上卻覆上一層溫軟。


    灼熱而又清冽的氣息瞬間將上官淺整個籠罩起來,她開始主動迎合著那人唇間的動作,一步步也淪陷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宮尚角終於鬆開了她,兩人的距離逐漸拉開後,上官淺也看清了他眼底的濕潤。


    “公子,你醉了……”


    上官淺下意識地起身想為他倒一杯水,可宮尚角卻又一把將她又拉迴到了自己的腿上,臉貼上她的胸口,原本沉重的喘息聲也漸漸緩和。


    “陪著我。”


    宮尚角用頭輕輕地蹭著上官淺,仿佛撒嬌一般,與平常的那整日不苟言笑的宮二先生不是同一人。


    常認為喝酒誤事的宮尚角從未飲過酒,哪怕是今日他也是不打算飲酒的,可仿佛是“劫後餘生”的安心讓他慶幸這次自己終於讓她成為了自己的妻子,成為了這角宮名副其實的唯一女主人,一時高興喝了一杯酒才又迴的房間。


    他心中慶幸終於可以將上官淺徹底留下來了,而他們也終於成為了真正的家人。


    宮尚角倒在上官淺的懷中很長時間都沒了反應,直到輕輕地酣睡聲傳來時上官淺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將他輕輕放倒在床上,自己也貼在他的胸膛上倒了下來。


    直到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而又遙遠,隻剩下兩顆心髒跳動的聲音,伴隨著這寧靜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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