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區分綠洲和雨林的,或許就是這雨。


    以此地數十年沉降一場大雨的頻率,九葉表示沒有祂這裏早完了。


    不過這裏麵或許也存在著祂挪用很多地下水資源,導致蒸發量不足的原因。


    天空罕有的陰沉下來,醞釀著這場暴雨。


    貝爾德看著醫館中的女人,她保養得不錯,雖然已是暮春之年,但仍看不出老態。


    她此行是為丈夫求醫而來,想請自己上門問診。


    城中的財務官得了癔症,這件事在城中流傳,並引起恐慌。其實這並不是一件值得令人驚奇的事情,他終日與那些外來的行商打交道,直到如今才患病。


    不過他的弟弟幾乎同時與他染上了疫病,而且兩人的病情都十分嚴重。


    有流言稱他們觸怒了巨樹,招致懲戒。


    兩日前,穆拉戈的妻子來此求藥,她給他開了與他的弟弟同樣的藥。但普通的藥物似乎根本無法治療他們二人。


    她讓來者先行迴去,自己則迴到了樹下與親近之人探討此事。


    “去瞧瞧便是,是否需要有人陪你?”


    就在城裏,能出什麽事?貝爾德本來沒想過這件事情,不過既然祂提起…


    “如果阿赫瑪爾願意一起去城中走走的話…”


    赤王本在樹下打坐冥想,聞言並未拒絕,懸浮起身,雙腿自然的伸直站了起來。


    “帶上這個吧。”九葉召出了裝著魔神殘魂的盒子,並順手把它激發,反正留著也是留著,祂有事沒事就愛點著玩。


    赤王並沒有多說,拿過東西隨著少女走入城中。


    天色暗淡不見烈日,是否會對他造成影響呢?貝爾德走在城中的大道上,提出自己的疑惑。


    赤王搖了搖頭,“若無水之權能幹擾,抬手便可蒸幹。”


    隻是沒有必要,他從未在雨天展現威能,並非不能,而是不願。任何一場雨對於黃沙中的生靈都彌足珍貴。


    似乎聽見了他的話,天上的雲雨不知是憤怒還是在挑釁,豆大的雨點開始飄落,接踵而至的便是一場狂風唿嘯的暴雨。


    赤王抬手點燃一團火焰,透明且溫暖的焰光驅散了兩人周圍的雨。


    街上早就不見行人了,都各自迴去家中躲避。兩人繼續行走。


    不過就連這不大的城市都走不了幾步,赤王就停了下來。


    貝爾德轉頭看去,他正看著手中的木盒,神色凜然。


    其上薔薇般的紫色花朵正嬌滴滴的盛開著,搖搖指向了遠處湖水的另一邊。


    “或許這是更重要的事情。”貝爾德開口說道,“這畢竟是城中。”


    赤王聞言,迴身朝向巨樹的方向,抬手喚出一隻燃燒的焰鳥,它在空中翻轉著,朝著樹的方向飛去。


    從樹的方向,如花一般亮麗的身影緩緩變得清晰。赤土之王隻是與她眼神交匯,點了點頭就不發一言的離開了。


    花神走上前來,抬手使用碧綠的元素力籠罩兩人,遮蔽暴雨的侵襲。她輕聲慨歎,“這麽些年了,祂還是頭一次與我說話。”


    隻是在城中看病而已,竟也這麽謹慎。花神看著眼前的少女,微微笑著,可以看出她心情還不錯。


    “麻煩您了。”貝爾德與她也算是朋友了,花赤樹三神的聚會她偶有參加,次數不多,但也有過交流。


    三神並不倨傲,待她也如友人一般。


    她也知曉了一些關於花神的故事。她因天空的詛咒而不再強大,但比起那些已經因天空的詛咒而退化失去人身的同胞,也已知足。


    至少保留了記憶與智慧,讓她能夠繼續教化凡人。


    不過雖然她不再能舉手投足間發揮強大的力量,但其作為神明的神異仍舊留存。貝爾德認識了那些鎮靈,聽聞了它們誕生的光景。


    心中不禁想象著,從九葉的根須中汲取汁液又會誕生怎樣的生靈。


    “咱們還是快去快迴吧。”花神搖了搖頭。


    穆拉戈的房子很大,並沒有因想顯得自己親民一些而有所收斂。有著這樣的財力,就彰顯了與之對應的闊氣。


    即使在豆大的雨點敲擊屋舍的密集響聲中,也仍有傭人聽到了她們敲門的聲音,前來迎客。


    短暫的通報後就直接將她們領到了屬於房屋主人的臥室。


    麵色已有些憔悴的女人守在床前,房子的主人躺在床上。


    穆拉戈看起來確實不太好,他的表情因痛苦而變得猙獰。但還未等貝爾德上前仔細瞧瞧,邊上的花神卻是皺了皺眉,抬手輕點。


    柔和的綠光在她指尖綻放,翠綠的元素力包裹著穆拉戈的身體,隻是短暫的幾秒鍾內,就匯聚在他的眉心。


    元素力凝聚,到最後,裹挾著一滴紫色的血液被逼出他的身體。


    “這是什麽?”貝爾德驚訝問道。


    說起來,明明她才是醫生。


    花神未語,又是抬手輕點,元素力滋潤著穆拉戈的身體。房子的女主人心中焦急,安靜的注視著來者治療自己的丈夫。貝爾德也沒再多言。


    窗外的暴雨不停地拍擊著屋牆與玻璃,良久,花的女主人才收迴力量。


    即便隻是治療一個凡人,她也需要時間麽…貝爾德心中想著,但並未因此而輕視她。


    穆拉戈醒轉,但仍舊虛弱,貝爾德上前步入他的視線之中,才讓他混亂的意識找到了歸處。


    “穆…塔茲…”雖然隻是昏迷了兩天,但他的聲音就像是數年沒有使用過的喉嚨那般嘶啞,他的眼神晦暗,本因花神的治療而有所鬆緩的痛苦表情又再度浮現,不過這或許是因為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他…怎…麽樣?”


    貝爾德想起了那位同一天患上癔症的神眷者,“他與你一樣,患病暈厥。”


    “救救他。”他漸漸從昏迷帶來的虛弱中醒轉,花神並不隻是單純的將他從病痛中治好,還為他調理了身體讓他能夠迅速度過這份虛弱。


    “我會坦白一切。”


    “你不說,我們也一樣會救他。”貝爾德扭頭看了看花神,對方點點頭,就轉身離開了。


    看著花神離開的背影,穆拉戈麵色稍安,緩緩出了口氣。但又陷入了沉默。


    貝爾德並沒有催促,這場雨也許還會下一會兒,她也不想淋雨。


    即使隻有兩天,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也稱得上是一場漫長的夢了,如果他真的被夢之魔神的力量所侵擾,貝爾德有些好奇他看到些什麽。


    不過對方開口就讓她一愣。


    “毒。”良久,穆拉戈調整好了狀態,唿吸均勻了許多,開口吐露了這樣一個詞匯。


    “我要懺悔,我的罪孽罄竹難書。”他聲音微弱,似乎僅是開口就能抽走他所有剛剛調息所找迴的力氣。


    他的妻子在床邊沉默不語地聽著。


    “其一為目盲。追逐力量,使我再無直視神光照耀的眼睛。”


    追逐力量,讓他不再篤信神明的眷顧,讓他不再追逐神明的腳步。讓他盲目,找不到前進的路。就這樣,當一條可能獲得力量的途徑放在麵前時,他沒能拒絕。


    “其二為體殘。優柔寡斷,使我的肢體如同斷線的木偶般僵硬。”


    即使已經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他仍不能堅定的走下去,為此在光與暗的交界處徘徊,終不能做出最終的決定。就這樣,他留著這樣一個秘密數年,直到現在深受其害。


    “其三為智熄。我被輕易的蠱惑,被罪惡的低語所蒙蔽。智慧之火不曾在我腦中燃起,就已經隨著塵沙被掩埋。”


    他曾以為那樣的存在不會欺騙一名渺小的凡人,因此對其所言深信不疑。他以為自己的骨肉已經遭受詛咒,卻將真正惡毒之物攜在身邊。


    當他接過那柄劍的時候,就沒有了可以繼續走下去的生路,他將它帶迴這座城市,就已成了罪人。


    他開始講述一個故事,不長,但卻概括自己的半生。


    “…直到那天傍晚,我才看清那柄劍。”故事的最後,他的聲音已充滿悔恨,“雖然須彌並未宣揚青墟三神的信息,但璃月早有書傳。那劍身上的紋路,顯然是萬毒的源頭。”


    他扭頭看向自己的枕邊人,示意她將那晚他跌跌撞撞抱迴來的佩劍取來。


    貝爾德看著那灰白礦石雕成的劍鞘,心中迴憶起那日在在帝君身後所見,天釘四周灰白的洞壁。毫無生機卻似乎能隔絕萬物的石頭,自那晶釘的長久照耀下形成。


    她上前兩步想要取走那柄劍,但窗外傳來的巨響令她卻步,窗外的雷霆似乎將整個天空都要劈碎。


    而一個墨綠發澤的少年身影就這樣雙手抱胸懸浮在空中,俯視著這座城市。慘白的雷光一閃而逝,在其照耀下,他的嘴角是一抹自得的笑,他的眼中是濃厚久久無法散去的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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