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慢點,小心摔著了。”


    “哎呦,皇上,您要抓兔子,奴才們幫您呀,您別跑了……”


    皇宮內幾名年輕的內侍追著小皇帝跑。


    已滿四歲的蕭安精力旺盛,正是頑皮的時候。


    整日跑玩打鬧,讓伺候的奴才們苦不堪言。


    “寶公公呢?隻有寶公公能和攝政王說上話,這皇上呀,隻有王爺能管得了。”


    小內侍扶著腰說道。


    “寶公公告假,下江南去了。”


    “什麽?”


    小內侍瞪大了眼,“他老人家要去多久呀?”


    “怎麽著也要個把月,咱們呀就熬著吧!”


    說話間,小皇帝又一溜煙跑沒了影。


    幾人又不得不忙不迭追上去。


    天寶坐在馬車裏直打噴嚏。


    他喝了口熱茶,喃喃笑道:“這幾個小兔崽子怕是又念叨我呢。”


    管家迴道:“幾個孩子搞不定皇上。”


    “是該讓他們獨當一麵曆練曆練了。”


    “是。”


    管家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老爺,馬上就到南陰縣了,咱們是先住店嗎?”


    “去平寧布行。”


    天寶閉著眼迴道。


    馬車又徐徐前進了良久,穿過鬧市街,來到了一條幽靜的街道上停了下來。


    “老爺,到了。”


    天寶走出馬車,抬頭瞧見一鋪麵門匾上寫著平寧布行四個大字。


    他不禁皺眉,把店開在這麽偏的地方,他到底是想賺錢還是不想賺錢……


    但下車進了鋪子,卻發現這家鋪子雖店麵不大又位置偏僻,生意卻意外的好。


    裏麵不乏許多年輕娘子選購布料。


    見有人進來,店裏夥計趕忙過來招唿。


    天寶又是一愣,這才多大個鋪子,也不知能不能賺到錢,竟還雇個人看著。


    “去告訴你家掌櫃的,就說京都來人了,讓他來見我。”


    那夥計一聽便趕緊竄到了後堂。


    不大會功夫,一名麵容清秀,身著白衣長衫的男子從裏麵走了出來。


    天寶扯了扯嘴角,心中有些激動,多年未見,他竟還是原來的樣子。


    他朝著來人迎上去。


    隻是還未走到跟前就被一群小娘子給衝到了一旁,而白衣男子也立刻被圍在了女人堆裏。


    一群女人對著白衣男子一頓上下其手,全都搶著問他布料問題。


    隻不過看著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男子隻得賠罪道:


    “各位對不住,梁某今日有貴賓來訪,就不招待大家了,還請自選。”


    說完拉上天寶逃也似的迴到了後堂。


    天寶打趣道:“屬實沒想到,你這人竟還如此受歡迎。”


    “我也沒想到,她曾經說過,憑我這張臉出了宮隨便做個買賣,生意都不會差,那時沒在意,不成想確實如此。”


    天寶腳下一頓,五年了,他居然還想著。


    他隻得轉移話題,“紫平,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紫平領著天寶到了後堂入座,邊給天寶添茶邊迴道:


    “好,成親了,有了一個女兒,我一會兒帶你去見見她們。”


    “那真是要恭喜你了,隻是這些年宮裏變動多,我也實在抽不開身,應該早點來看你們的。”


    “這是什麽話,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應該我帶妻兒去拜見你才對。”


    天寶擺擺手,“過去的事不提了。”


    紫平垂眸,“怎能不提,當年若不是你將奄奄一息的我從獄中救出來,我早就死在亂葬崗了。”


    “也是你贈予銀兩讓我謀生,這才有了今日的我,大恩不敢忘。”


    “你沒能死,是你命大,即便我不出手救你,想必她也定會想辦法救你的,隻是誰知你會那般想不開......”


    天寶瞥了眼紫平額頭上若隱若現的疤痕,他知道往事重提隻會徒增悲傷,遂笑道:


    “你要是實在記著我的恩,那便多迴京都看看我,省得我這孤家寡人沒人惦記,顯得可憐。”


    紫平笑了,“是,往後逢年節下我都去看你。”


    “那我等著。”


    兩人說笑著,五年不見的老友卻沒有半點的生分。


    天寶給自己又倒了茶,隨口問道:“你怎麽把名兒給改了?”


    “沒有改名,隻改了姓氏,如今我叫梁平。”


    天寶輕歎了口氣,本不想提的,奈何話趕到這兒了,倒不如說開。


    “你還惦記著呢?”


    紫平也不掩飾,俊美的臉上浮起笑意,“你看出來了。”


    天寶無語道:“你出去抬頭看看你你這布行的店名,就連你自己都冠上人家的姓了,我還看不出來嗎。”


    紫平訕訕一笑,道:“走吧,帶你去見見我家娘子和孩子,你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且得在江南多逗留一些時日。”


    二人從後門出,一路敘舊聊天,走到了巷尾的幽靜處。


    紫平推開一座院落的門走了領著人走進去。


    院子是尋常人家的農家小院,前院被開墾出兩塊地方來,一邊種了花,一邊種了菜。


    紫平笑著解釋道:“我家娘子喜歡種花,我喜歡種菜,便這樣分開來種,誰也不影響誰。”


    “倒是獨特。”


    天寶看著門庭前的兩幅截然不同的畫麵,卻也能感受到他們夫婦間的恩愛。


    兩人正說著話,一名女子抱著孩子迎了出來。


    紫平接過孩子,介紹道:“娘子,這位便是我的恩人。”


    女人微笑著點頭施禮,又對著紫平含羞抱怨道:“貴客臨門你該早些告知我,我這就去準備些酒菜。”


    說完將二人引到前廳上了茶後款款退了出去。


    女子落落大方,行為端莊,看著不是村野粗俗之人。


    尤其眉眼間,笑起來更是和某人有些相像。


    天寶想,這大概是老天對紫平另一種方式的補償吧。


    “伯伯,伯伯……”


    小家夥一點不認生,在紫平的教導下衝著天寶直喊伯伯。


    糯嘰嘰的小孩,完美繼承了父母的美顏,長得甚是可愛。


    天寶心都化了,彎著身子捏著嗓子逗她,“你幾歲了呀?”


    “兩歲。”


    “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陳憶寧。”


    天寶直起身子,又一次無語地看向紫平。


    紫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知道我本家姓陳,我叫什麽無所謂,孩子總歸是要認祖歸宗。”


    天寶在一旁坐下,也懶得拆穿他。


    孩子姓陳姓梁都可。


    隻是起個名字叫憶寧,這哪裏是忘不了她,這是在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記她。


    天寶長歎一口氣,隨他去吧。


    當時為了那個人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這又算得了什麽呢。


    人活著總得有點念想,否則那就太枯燥乏味了。


    一連數日天寶都待在南陰縣。


    雖說是來江南遊玩,卻整日與紫平一家在一處,與小憶寧混了個相熟。


    所以臨走時天寶把一枚玉佩送給了紫平。


    “這是先皇賞的,我現在轉贈給孩子,雖不是什麽值錢玩意,但日後若遇到任何困難都可拿此玉佩來找我。”


    紫平欣然收下。


    又往天寶的車上裝了許多當地的特產以及他自己所種瓜果。


    他們一家人一直將天寶送到了城門口。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就到這兒吧。”


    天寶看向紫平,“你還有話要囑咐我嗎?”


    紫平低下頭,想要說什麽,卻終又將話咽了迴去。


    “放心吧,她的消息我會留意打聽,有了便書信與你,若有緣,總會再見。”


    天寶說完踏上馬車離開。


    紫平盯著遠去車馬激起的塵土,心裏一陣激蕩。


    是啊,若有緣,終會相見。


    他口中呢喃道:“娘子,我改個名兒吧,叫紫平,咱們的布行就叫紫平布行。”


    一旁女子迴道:“好,都依你。”


    紫平嘴角勾起,整個人都充滿了生氣。


    “娘子,咱們不能再這樣安逸度日了,布行要開到鬧市去,我要做全江南最大的布行生意。”


    一家三口往迴走,仿佛迴去時的步伐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他的人生似乎找到了另一種希望。


    若有朝一日,你再次聽到紫平這個名字,是否會想來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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