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大雪紛飛,一片素裹,仿佛把世間一切肮髒淤泥掩蓋其下。


    可冰雪融化,一切汙泥終將重現。


    陸瑾瑜深唿吸一口氣,雙手無意識的摩挲住杯身,他對上陸懷瑜望過來的眼神,眸光沉沉,語氣嚴肅冷凝:“若是我說,咱們那位皇伯伯早就被南潯的人洗腦,早就暗中聯絡了江湖勢力呢?”


    “這不可能!”陸懷瑜和烏狼同時驚喊。


    陸懷瑜不信他能理解,烏狼為何不信?


    “你不都把所有人歸結成北辰帝派出來的人了?”陸瑾瑜言語幽幽,目光逼迫。


    烏狼趕忙解釋:“那是因為王爺王妃說,不管是誰對我們下手,讓我們都咬死是宮中的人。這樣三公子迴去肯定就不會想著再進宮問個究竟了!他也就能保住一條命。”


    竟是這樣?


    陸瑾瑜詫異的看向陸懷瑜:“你此前還想著進宮找皇伯伯問個明白?”


    陸懷瑜澀澀點頭:“我不光明正大去,我就偷偷的去瞧瞧情況。試探下他對我的看法。”


    這傻小子!


    這不是羊入虎口,主動把腦袋湊到人家的斬刀下麵嗎?


    陸瑾瑜忍不住抬手在陸懷瑜腦袋上拍了一下,輕聲斥責道:“糊塗!”


    “父王母後還能害你不成?他們既然那麽決定,定然有他們的道理!你怎能懷疑他們,還想要做那種鋌而走險的事情呢?”


    “皇伯伯早就不是你心目中的皇伯伯了!你若敢偷偷進宮,你信不信他便敢把你拿下,再治父王母妃的罪!欺君罔上,這罪名便是父王和你有再多的軍功也抵消不了的!到時候臨王府絕對會被滿府抄斬,你我兄弟便都沒了活路!”


    陸瑾瑜說完還無奈的搖了搖頭。


    陸懷瑜:“……”他茫然的看著陸瑾瑜,腦子裏恍恍惚惚浮現的卻是之前他剛上戰場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他紅纓槍使得還沒那麽出神入化,但他怕父王母妃和皇伯伯都不讓他隨軍出征,他便誆騙皇伯伯說他早就學有所成了!


    皇伯伯提出武試,說他贏了所有人才能上戰場,而且不能跟在父王的麾下。他便拿了一萬兩銀子賄賂了所有和他參加比試的學子。最終,他不出所料的獲勝,去了軍營,上了戰場。


    也因此,他第一次就險些在戰場上丟了腦袋!


    主將匯報戰功的時候,自然不敢有所遺漏,一五一十的說明了實情。


    皇伯伯那時候說他膽大,不要命,但也誇他一腔忠勇之心,將來必能有父王威風,當個保家衛國的將軍。


    皇伯伯原本是坐在金鑾殿上的,但聽到主將的匯報,卻走下來,拉起了跪在地上的他,拍著他的肩膀道:“旁人欺君要誅九族。誅不了九族的也必得受到懲治。但你不用,你陸懷瑜一腔赤誠,浴血奮戰,是為朕保這北辰江山,朕允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闖蕩,去擴疆開土!”


    “以後若遇到不能兩全之事,你亦可來找朕!朕是天子,但更是你的皇伯伯。”


    陸懷瑜聽得心中感動至極,仗著年紀小,什麽話都敢問的問北辰帝道:“那我若有朝一日,又不小心犯了欺君之罪呢?皇伯伯還會這般放過我嗎?”


    “欺君不欺君,是朕說了算!便是你真的欺君了,朕說你無罪,說你沒有欺君,那朕便有的是法子讓你安然無恙。”


    言語猶在耳邊,那般慈祥,那般可親。


    甚至,皇伯伯還說因為他,他都願意多寵著二哥些!


    可現在他們所有人都說皇伯伯要殺他?


    這讓他怎麽接受的了?


    陸懷瑜接受不了。


    父王母妃誤會北辰帝,情有可原,因為北辰帝和父王母妃之間糾葛頗深,根本就判斷不出來誰對誰錯。可二哥不該這般說他——


    “二哥你定然是誤會皇伯伯了,我先前也不是沒犯過欺君之罪,但皇伯伯都是輕輕放過了——他又怎麽可能對我下手?對我們臨王府下手呢?”


    “便是那些殺手,那些南潯賊子——定然也和他沒關係的!”陸懷瑜心頭煩亂,全憑過往對北辰帝的印象做出判斷。


    烏狼垂眸不語。


    這話他沒法搭腔,他就隻是聽令行事的小嘍嘍。


    陸瑾瑜卻聽得嗤笑一聲:“我也想我是誤會了。”


    陸瑾瑜站了起來,在房間裏來迴踱步一陣後這才又看向陸懷瑜,雙眸灼灼,臉色黑沉:“你先前不是問我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嗎?”


    “我告訴你。因為京都南潯勢力猖狂,占據了整個暗市!因為沈清霖被南潯人擄走,我們去搭救,遭遇暗算,才不得不來了這邊!”


    “但也慶幸我來了這裏,我才知道原來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在我們手伸不到的地方,竟然有那般多的民不聊生,竟然有那麽多的官員被威逼利誘,或是自願或是強迫的欺壓百姓,強搶民女!”


    陸瑾瑜走到陸懷瑜身邊,一拳重重砸在了桌子上:“隻因為他們每個月都要向宮裏進獻美人!讓咱們那位敬仰的皇伯伯煉丹入藥!”


    “河岸決堤無人管,全村壯丁死於非命,還是官府下的命令——這些官員,該做的事情不做,卻隻等著水禍災難更多些,他們好有渠道能得到更多妙齡女子,向上進獻,保住頭上烏紗帽!”


    “宮裏的指令就是風向標,就是他們從上到下行事的準則!陸懷瑜,你說這錯究竟在誰?”


    “是不是怪他隻顧一己之私,罔顧天下百姓性命?”陸瑾瑜的質問聲振聾發聵,仿若是鼓槌一般,重重砸在心上。


    陸懷瑜聽得怔怔發愣。


    好久,他才呐呐:“這事兒若不報到他跟前,他也不知啊!”他瞟了一眼沈清婼,嘴快過腦子的,話便禿嚕出來了,“再說,二哥要這麽說的話,這也該先問罪沈相國吧?”


    “他上承皇帝,下轄百官,地方訊息遞不到宮中,就是他失職!是他瀆職啊!”


    陸懷瑜說完,輕抿了抿唇瓣,又歉疚的看向沈清婼:“抱歉嫂子,隻是事實如此,懷瑜也是不吐不快。”


    沈清婼聲音淡淡,但若細看的話,似是眉眼帶笑。她道:“無妨,他還能當這個相國,本來就是皇帝不會用人的結果。”


    陸懷瑜:“……”他竟無言以對。


    良久,他掩唇又輕咳了一聲,看向陸瑾瑜,小聲嘟囔:“二哥剛才還勸我要聽爹娘的話,你怎麽不勸勸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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