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的水位已經快要半腰深了!


    這也得虧她家主屋比院子高出了一人高,要不然這會兒她們都已經被水衝走了。


    錢婆婆隻瞟了一眼,便覺得心驚肉跳的:“咱們都不會鳧水,出去就是一死的事兒!”


    “可你們留下來也是一死!南淳峰早就想要殺了你們扔淺水灣裏去了!是因為之前有沈清顏的自告奮勇,後來又有李如玉故意拖延,他才沒有行動的。但如今南淳峰已經等不及了!他已經給李如玉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李如玉還不對你們下手,那他就要親自下手了!”


    “還有你們那墳場——你們當真以為裏麵還有人嗎?沒有!南淳峰的人早就把人都扔到淺水灣中去了!眼下你們所要保護的就是一個個的空棺而已!”


    楚辰早就想要發飆了!


    但之前礙於自己的身份,也不想讓二公子為難,他才一直勉強忍耐著。可如今他們所有人都在拚命救她們,楚醜甚至還不惜用上了假麵,扮上了女裝,豁出去性命的去套取有用的信息,拚盡一切的去幫助她們。


    她們自己卻非要作繭自縛,當這甕中之鱉!


    楚辰炸了。


    吼的沉痛不已的,像是受傷的小獸一般。


    錢婆婆被吼的往後趔趄一步,下一秒,竟是直挺挺暈了過去。


    南姝衝過去急救。


    朱婆婆卻又站了出來,怒視楚辰道:“錢姐姐是咱們村長的遺孀,咱們這些人都是要靠她拿主意的。她也是為了咱們考慮,說話難免有時候會衝撞了些。但公子,您所言確實太過駭然了!”


    “那沈清顏不管是哪國人,可她終究也是個人吧?她怎可能會由著人去墳場胡來?”朱婆婆的身子劇烈顫抖,但還是硬著頭皮衝著楚辰道:“你們想要用棺木阻擋水勢,那你們自去找人阻擋便是!咱們便當個薄情冷心之人又如何?可你怎能——怎能說出那般誅心之言來?那到底都是我們的家人!”


    楚辰冷笑:“……這便誅心了?這便聽不下去了?那南潯人做的過分的事情還多著呢!你們又不是不知,怎的現在還好賴不分了呢?”


    氣死他了!


    他們辛辛苦苦救這些蠢人幹什麽?


    楚辰心裏都有了怨氣。


    陸瑾瑜抬手拍了拍楚辰的肩膀,一臉鄭重其事的:“你先帶著弟兄們去扛棺。能阻擋多久算多久。這裏——我會親自去找李如玉。讓李如玉派出人手來幫我轉移這些人。”


    陸瑾瑜迴頭,銳利的目光掃過屋內的眾人:“當然,跟不跟我們走的選擇權在你們。我們隻做我們該做的事情。你們若覺得這裏更安全些,或者你們直到現在還願意相信南潯人有良心,覺得他們做不出那些挖墳毀屍的事兒,那我陸瑾瑜無話可說。”


    陸瑾瑜說完,轉頭就攬上了沈清婼的腰,低頭,聲音溫和而又難過:“婼婼,還要麻煩你和我一起去一趟縣衙了。”


    “留你在這裏,我不放心。”


    沈清婼沒吭聲,隻是快速抱住了他,眼睛一閉,緊緊貼在了他的身上。


    陸瑾瑜:“……”若不是時機不對,地點不對,他還真想不管不顧的把這般乖巧溫順的她摁在懷裏,吻她個七葷八素的。


    陸瑾瑜很快帶著人離開。


    楚辰也速度離開。


    雨水依舊嘩啦啦的下著,院子裏的水位線還在上漲——錢婆婆緩緩醒來,便看到眾人都望著院子裏的風雨出神。


    沒了主心骨的眾人,一個個心頭瞬間沉甸甸的,卻不知道到底該如何辦才能活命。


    好久,還是一個小女娃先哭了起來:“娘親,娘親,我們不會真要被困死在這裏吧?”


    “我不想死,我還有很多想吃的,想玩兒的呢!娘親,娘親——”


    哭聲具有傳染力。


    一時間整個屋子裏都是孩童的哭喊聲,間或伴隨著長輩的叫罵聲。


    南姝被吵的頭疼欲裂的。


    “夠了!”她剛把錢婆婆救了過來,此刻聽著這哭聲灌耳,隻覺得諷刺的厲害。


    她握著拳頭站了起來,憤憤的瞪視周圍的人:“哭能解決問題嗎?罵能解決問題嗎?現在情況已經成這樣了,他們——”她伸手指向了外邊陸瑾瑜他們剛剛離開的方向,“二公子他們那些人就都是超人嗎?他們有義務來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嗎?沒有!可人家還是風裏來雨裏去的,隻求一個問心無愧!”


    “你們呢?剛才還知道攔著他,不讓他出去送命,怎麽現在聽到阿辰的匯報,卻反倒一個個的又不願意配合了?”


    “你們不就是不願意接受事實嘛?不就是想要窩窩囊囊的苟命保活嗎?你們覺得跟著他們走是必死的局!可人家現在想法去讓官府幫忙了!你們有心在這裏吵吵鬧鬧,罵罵咧咧,不如趕緊想想,到底是要待會兒跟著他走,冒著風雨,去一個可能不是絕對安全的地方,博得一線生機,還是就要固守這裏,等著一死吧!”


    南姝吼完,憤憤的推開身邊的人,一個人走到了廊簷下吹風,聽雨。


    屋內朱婆婆滿臉愁容的看向錢婆婆:“可這到底是咱們的家,是咱們的根——十幾年前那麽艱難,咱們都沒有人離開家園,怎麽這次,咱們就非要被迫離開家園了呢?”


    是啊,這是她們的家,是她們從出生開始便不曾遠離的家園。若是有可能,誰不希望一輩子固守家園,過幸福日子。


    可眼下——錢婆婆苦笑:“就是知道大家夥的心思,剛才我才那般說的。”


    “嗬!”南姝聽不下去的冷哼了一聲。


    朱婆婆氣的瞪她一眼:“南姝你這是什麽態度?別覺得二公子現在看重你,你就不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裏了!我告訴你,走不走最後都是錢姐姐拿主意的,你要敢私自做決定,就是背叛咱們這個大家庭。”


    南姝不以為然的瞟向了她:“少在這裏拿長輩架子壓我。跟著你們,我差點都成叛國賊了,我還怕被你們說背叛不成?”


    “反正我把話撂在這兒了!我跟著二公子的人馬走。二公子說讓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她雙手抱臂,斜靠在了廊簷下。


    朱婆婆氣的想要出來打她,被錢婆婆拉住了。


    錢婆婆嘴角微微掛了一抹釋然笑意道:“其實南姝說的不錯。人心莫測,咱們這些老太婆到底沒出去過這片土地,不曾見過真正的人心險惡,也不清楚到底是被喂蠱蟲的慘些,還是被淹死在半道上更慘些——但南姝有一句話說對了,咱們曾都險些成了叛國賊。”


    “咱們不能讓南潯人占到丁點便宜的。而我們留下來若真被喂了蠱苗,那就是幫了南潯的忙。而跟著二公子走,有危險,但卻不見得就一定是絕路。”


    “二公子是心善之人,更是有大格局之人。我們若答應跟他走,他想來也會拚盡一切的救。但若我們選擇留,大概——他也會真的放手了——”錢婆婆說的頹然又無力。


    這種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感覺讓人很崩潰,但卻又無可奈何,無計可施。


    眼下似乎就隻有這樣一條死胡同。


    進退不得,隻能選擇朝左右兩邊跳。而跳出去這片區域,是死,是活,一切未知。


    屋內複又陷入沉寂。


    而此時的楚辰等人已經把棺木都扔到淺水灣兩邊,並在棺木表層都塗抹了一層石灰。


    陸瑾瑜也帶著沈清婼進了李如玉的房間。


    李如玉早就喝的醉醺醺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了。看到兩人相攜而進,他下意識的以為是南七又招來的人。


    當即就端了兩杯酒上前:“又來兩個傻人。來,喝一杯,喝完之後就先在這兒等著吧!很快——等到暴風雨停了,你們便也該派上用場了。”


    他醉眼迷離,笑的癲狂。


    手指輕點過陸瑾瑜,又點過沈清婼,他卻是腳步一轉,朝外走去:“今兒個就先把房間讓給你們吧!本大人今兒個心情好,就不為難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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