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盡頭。


    大樹底下,幾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圍攏護衛著中間的三人。


    他們都默默遠眺著大門那邊的形勢。


    “大人,弄到粥了。”


    兩個身著破衣爛衫的男子端著兩碗粥過來。


    三人湊近一看。


    “不是白粥?”


    “不是。”其中一個端粥的男子迴話,“菜粥是鹹的,而且這野菜味道和瓊華樓的那道野菜一樣的。”


    張大人驚訝了:“拿那麽好的野菜來做給難民吃?”


    瓊華樓的這個野菜,一盤賣得可不便宜。


    也別說野菜怎麽賣那麽貴,就是有人愛吃。


    那人又說,“就是粥裏有泥巴。”


    張大人仔細看著碗裏的粥,搶過來,喝了一口:“還真有泥。”


    “對啊,他們白雲山莊明明有水,卻要把菜泥帶進鍋裏,大人,他們不會真是拿豬食應付難民吧?”


    那人話落,旁邊的老者笑了,“你說的沒錯,對於能吃飽喝足的人來說,確實難以下咽,但對於真正的難民來說,又怎麽會介意這個味道?這就是他們救命的糧食。這小子不簡單啊,轉念之間就解決了難民的問題,還讓那些想占便宜的人,敬而遠之。”


    張大人也明白過來其中關竅,“連食鹽這麽精貴都不吝嗇給難民食用,可見並非隨意糊弄人的。”


    先前說是豬食的那人,也反應過來,一鍋一鍋下來,需要放的食鹽可是不少,他臉微紅。


    另一位端粥的人這才迴稟:“大人,那兩個起哄的人跑了,卑職沒尋見他們的蹤影。”


    張大人擺擺手:“那就再派幾個人去找。”


    一直默不作聲的謝夫子,眼眸深深地望著那邊:“依我看,那小公子不像是願意吃虧的主,說不準那兩人已經被控製住了。”


    張大人想到方才所見,也微微頷首。


    他們本來聚在一起探討如何解決玉澤縣的旱情,現如今的玉澤縣已有大半多的鎮子幹旱無水,那些百姓聚集在縣城得不到妥善安置。


    卻突然聽見下麵的人來報,城門外途經此處的難民忽然大批大批地朝著白雲山莊過來。


    這可把張縣令嚇得不輕,那麽多難民可不是鬧著玩的,他拉著兩人十萬火急地趕了過來。


    白雲山莊可是新糧種的重要培植地方,那位再三交代,不許人破壞糧種生長。這要是折在這群難民手中,他作為一縣之長,難辭其咎。


    幸虧這小子機智果斷,做事不瞻前顧後,也不懼流言,沒被這群人牽著鼻子走。


    手段淩厲,膽子也是真大,這麽多人在前,也敢放箭,就不怕被人詬病。


    張大人往那邊望去,眼裏滿是惜才之色。


    ……


    施粥一事穩定下來,薑硯秋便與沈黎一起策馬去縣衙,路上還遇見好些難民往這邊匯聚。


    縣衙門口,守門的衙役攔住二人,“這是縣衙,閑雜人等不許入內。”


    薑硯秋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塞給他:“官差大哥,我們是薑記的,想找張大人商量買山的,還請通報一下。”


    那衙差一聽是薑記的人,手中的銀兩差點沒握住,這不是張大人特別吩咐以禮相待的人嗎?就連何年頭頭也罩著的。


    他捧起銀兩,雙手奉還,“薑公子不必如此客氣,小的這就帶你們進去。”


    薑硯秋微微驚訝,衙門的人怎麽還客氣上了?


    她麵上不顯,伸手虛推了一把,“官差大哥大熱天的當差,可要多喝些茶水。”


    那人咧嘴笑了,順勢收起銀錠,“二位請。”


    張大人與唐縣丞正在裏麵處理公務,聽見他們過來,立即讓人進來。


    “見過張大人。”


    “不必多禮,薑公子,你想買哪裏的山?”


    張大人直截了當,薑硯秋也不拐彎抹角。


    “張大人,我想買下白雲山莊周邊的那幾座山。”


    張縣令微愣,幾座山,可不是小數目。


    唐縣丞沒忍住:“白雲山莊的周邊可是有四五座大山,你想全部買下?”


    買一座山的常見,連著買幾座大山的,沒點權勢的,就算有錢也拿不下來。


    薑硯秋點頭。


    唐縣丞:“這不可能,你的山莊裏本來就有山,再加上周邊的山,超數了。”


    “可是據我所知,大淵律例並無規定購山數量,唐縣丞的超數,又是從何說起?”薑硯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等待他的迴答。


    唐縣丞一時語塞,律例是不限製,但是各地地方官都不想自己的地盤上出現一方勢大,鎮壓不住的情況,一向都有這不成文的規定。


    張大人沉吟後,問:“你買那麽多山做什麽?”


    薑硯秋實話實說:“想必張大人也知道了,今天那些難民突然都結隊到了我白雲山莊求飯吃。那烏泱泱的一大幫子人,整得我是措手不及啊。”


    唐縣丞:“難民去找你,跟你買山有什麽關係?”


    “那麽多難民,不買山,把他們安置到哪裏?唐大人家裏嗎?”薑硯秋戲謔地看著他。


    唐縣丞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過說到那幾座山安置災民,他還是有話說的,“那山上沒有幾滴水,你買了也安置不了他們。”


    薑硯秋微微一笑,“勞唐縣丞憂慮了,我買來就是讓他們以工抵飯錢的,吃喝我的莊子自然會管。”


    “你想讓他們給你開荒?”張大人見她點頭,又問,“那幾座山水源並不充足,恐怕不適宜種植糧食,事後你想做什麽?”


    薑硯秋不假思索:“種藥,種果樹,都可以。”


    唐縣丞見張大人似乎要同意了,有些不悅,薑記此舉不合規矩,“大人,你不會是要同意他了吧?他施個粥,卻還要難民去為他開荒那麽多大山,這有違賢德,簡直就是奸商。”


    “有違賢德?”薑硯秋笑了,“什麽賢德?樂善好施的賢德嗎?”


    “難道不是嗎?”唐縣丞自認為熟讀聖賢書,既要為民做事,就不該圖謀私利。“薑記既然想要名聲,就該有所取舍,如今施了粥,得了好名聲,卻還要趁民落難,無償壓榨勞力。還想要大人破格給你批購群山,你們薑記是不是太過貪心了?”


    唐縣丞言辭犀利,若是不知事情個中緣由,恐怕還真會以為薑記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


    薑硯秋依舊心平氣和,“唐縣丞,既是要與我算賬,那便算算清楚好了。


    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


    這些難民之所以來我莊子上吃飯,是因為唐公子邀請他們過來的。所以大家記著的,是他呢。


    眾所周知,我就是個開酒樓的商人罷了。正所謂來者是客,自然要招待一下。


    本來以為旱情嚴重,大人公務繁忙,這賬就稍後再找大人結算。不過眼下大人就想清算,那這賬單啊,可就要請唐大人現在結算一下了。


    唐大人如此賢德,想必定然是不會賴我們一個小小山莊的賬吧?


    哦對,我們山莊實在廟小,飯後還請唐大人讓唐公子把人領迴去安頓。


    如此呀,我也就不必大費周章地買山,浪費銀子和力氣了。”


    薑硯秋一番話下來,把唐縣丞都給說愣了。


    唐瑞軒請難民吃飯?


    還要他來買單!


    發了哪門子的瘋?


    就連沈黎也沒有想到,主子這就開始發難了,他也不屑冷哼:“不過就是幾座荒山而已,公子,咱們別要了,就讓唐公子把難民領迴唐家住得了。”


    張大人暗覺好笑,沒想到還能這樣算賬,聽著也挺合理的,心中對這個年輕人又高看幾分。


    不過,麵上卻佯裝驚歎:“唐大人真是教子有方啊!教養得賢侄如此憂國憂民,心懷天下。唐大人今日之舉,本官定然要上表聖上。”


    好一會兒唐縣丞才從茫然中驚醒,大喊著,“荒謬!簡直荒謬!”


    張縣令臉一沉:“唐大人這是何意?責罵本官荒謬?”


    “不不不,下官不敢。”唐縣丞差點兒從椅子上摔倒,“誤會,誤會,這當中恐怕有什麽誤會。”


    他兒子怎麽可能幹出這種大事,還沒和他通過氣呢。


    薑硯秋可沒這麽輕易揭過去,“唐大人這是想賴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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