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莊子上鬧出人命,薑硯秋沒命地跑向遠處的獨木橋去,腳底生風似的過了橋,跑到對岸。


    千竹已經將落水的人救上岸,幾個護衛也幫著把人抬到水邊。


    薑硯秋喊了其中兩人,“你們一個人去準備披風和擔架過來,一個快去通知大夫到梅苑等著,對了,還有馬車!動作快一些!”


    近日薑硯秋時常在莊子上小住,便叫人新建了一個小院子,在之前的房舍附近,取了名字叫雲霞苑。


    寧管事便尋思著先前那個房舍後邊種滿了梅花,也給掛了個梅苑的牌匾。


    “是。”兩人應聲,快步跑上斜坡,上了梅林大道。人命關天,誰也不敢慢怠半分。


    薑硯秋蹲下,看著不省人事的人,伸手扣住他的下顎,“千竹你等一下按,我先看下他口中有沒有異物?”


    用力掰開他的嘴,應是剛剛落水就被救上來,他口中幹淨,隻有兩片小枯葉,薑硯秋伸手拿出時,順勢滴了一滴竹葉露進去。


    此時,她胡亂蹦跳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幾人配合著按壓,加上竹葉露的緣故,落水的公子沒一會兒就吐出水,悠悠醒來。


    就是剛醒,人還有些恍恍惚惚。迷糊間,卻還知道安慰旁邊的人,“沁兒別哭,我沒事。”


    薑硯秋這才注意到,身邊多了一個狼狽的姑娘,瞧她身上沾著的泥土和發上的枯草,應是著急間不小心從上麵滾下來的。


    “康哥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姑娘哭得梨花帶雨的,神情慌亂,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恰好護衛帶著擔架過來,薑硯秋便喚了一下那位姑娘,“姑娘,先送這位公子到房舍那邊就醫要緊。”


    “對,快,快送康哥哥找大夫醫治。”


    幾人扶著那位公子,躺上擔架,蓋上披風。


    那個取披風來的小護衛把手裏的另一件,遞給千竹。


    薑硯秋讚賞地看了他一眼,這人挺細心的。


    上去梅林的時候就看到了,附近的好些遊客都朝著一位三四十歲的大叔行禮。


    薑硯秋狐疑了,這又是什麽大人物?千竹靠近她,低聲說,“公子,這是縣令大人。”


    張縣令也來了?


    張縣令一家三口和親家相約來賞梅,並沒有帶下人,所以陣仗不大,要不是他家公子出事,大家還沒有注意到他們。


    幾人也要行禮,便聽得縣令擺擺手,“行了,本官微服出來遊玩,諸位不必多禮,自行遊玩去吧!”


    他和夫人來了一小會兒,看到自家兒子落水,差點沒嚇死。


    但是念著溺水之人情況緊急,見薑硯秋他們急救有方,生怕過去會打斷他們,就提著一口氣,拉著他夫人止步在這裏,兩人冷汗冒了一身。


    夫婦二人此時才心急地上前,“康兒沒事吧?”


    “父親母親,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嚇死娘親了!”


    薑硯秋心又怦怦跳,落水的竟是張縣令的獨子張欽康。幸虧人沒事。


    朝二人作了一揖,“讓大人和夫人受驚了,現在還是快些送公子到房舍,已經請好大夫在那裏候著了!”


    “對對對,你們動作快些,莫要讓我兒受了風寒。”


    縣令夫人讓出路來,薑硯秋也沒客氣,帶著幾個護衛快步將人帶上馬車。


    幾個護衛下車後,縣令夫婦也上了馬車,薑硯秋隨千竹坐在馬車外麵駕車。


    薑硯秋見千竹一身濕衣,“你也進去,我來駕車吧!”


    千竹心間一暖,笑意自臉上綻開,“沒事,就這麽一段路很快就到了,公子不必擔心。”


    車裏麵有旁人,薑硯秋沒有多說,隻道,“那等下讓大夫也給你開帖驅寒的藥。”


    千竹淡笑,沒有拒絕。


    到梅苑時,就見到候在門口焦急等著的寧管事。


    一見馬車到了,他立即上前問話,“公子,怎麽樣?”


    薑硯秋跳下馬車,隻輕聲說了句,“暫時無事,大夫呢?”


    “已經候在裏麵了。”


    “好。”


    薑硯秋轉身掀開車簾,帶著歉意道,“馬車顛簸,辛苦幾位了。”


    縣令夫人率先下來,“不妨事,先帶康兒去換身衣物。”


    寧管事叫人上去幫扶下來,又迎著他們去幹淨的房屋,“熱水和衣物都已備好。”


    見莊子的管事將事情安排得麵麵俱到,縣令夫人心裏鬱結的氣也熨帖了些。


    張公子換好衣物,請來大夫檢查。


    那老大夫反複看了好幾遍,也不說話,隻一直皺眉,搞得旁邊的幾人都提心吊膽的。


    之前那位叫沁兒的姑娘又急得哭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非要到那橋上去夠那支梅花,也不會腳底打滑,康哥哥就不會為了護我而落水。”


    薑硯秋一聽,恍然大悟,原來是跑到河橋上去夠花枝,難怪會落水。她就說梅林大道那麽寬敞,就算滾下河邊也掉不進水裏。


    那姑娘的母親跟著嗔怪,“叫你平日莫要那麽貪玩,現在可害苦了康兒。”


    “行了,你們先別哭哭啼啼,打擾大夫診治。”


    張縣令見老大夫許久不說話,走近詢問,“大夫,我兒身體如何?可是有何不妥?”


    老大夫收迴把脈的手,看向張縣令,“公子救治及時,已無大礙。隻受了些風寒,等下喝下驅寒的湯藥即可。”


    張縣令如釋重負,“多謝大夫。”


    老大夫擺擺手,沉吟著,又問,“冒昧問一下,令公子往日是否有舊疾?”


    張縣令神色微斂,“大夫這是何意?”


    老大夫慢條斯理,斟酌著說話,“您別著急,老朽就是探到公子體內原本似乎有血氣鬱結之症,眼下卻是散開,好奇你們可是給他用了什麽奇藥?”


    幾人相視,似是狐疑又似是驚喜。


    隻張縣令麵上依舊冷靜,隻道,“並未。”


    也不知說的是並未有舊疾,還是並未用過奇藥。


    隻薑硯秋心口突突地狂跳,心間驚濤翻騰,一滴竹葉露保了溺水者一命,還治好了他的舊疾,更要命的是還被老大夫看出端倪,幸虧她做得隱秘。


    張縣令向薑硯秋道謝,“今日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我張府必會奉上謝禮。”


    薑硯秋受寵若驚,“張大人言重了,今日讓幾位受驚,是我們照顧不周,大人胸襟豁達不治草民之罪便已是萬幸,理應我們送上賠禮才是。”


    張縣令抬手製止,“公子此言差矣,我瞧著你們梅林意趣頗甚,便是周邊防護也做得到位,如若不然護衛也不能出手得及時。再者,今日意外乃是小兒自己頑劣,怪罪不到你們頭上,不必放在心上。”


    薑硯秋聽著他言辭真誠,也放下懸著的心,“多謝大人體恤。”


    待人走開,她狐疑地盯著自己的手掌看,方才縣令大人道謝時,她的掌心一陣發熱,好像是玉玨的位置。還有一股暖意湧入體內,到現在身體還是暖洋洋的。


    這是怎麽迴事?


    寧管事帶了兩壇極品梅花釀出來,給他們兩家各送了一壇,見他們家兩位夫人都喜歡院子裏的梅花,又一人送了兩壇花。


    張縣令上任以來,除了官員之間的禮節相交之禮,旁的別人孝敬的禮是從未收過,今日自然不肯白收,付了五千銀兩便匆匆走了。


    寧管事忐忑不安地拿著銀票給薑硯秋,“公子,縣令大人真是太軸了。”


    薑硯秋輕笑一聲,“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不隨意收禮,辦起事情才不會束手束腳。”


    寧管事也知道張縣令為官剛正不阿,在玉澤縣風評極好。


    “那咱們收了這麽多,會不會不太好?”


    十兩一株買來的梅花,叫他賣出了千兩銀子,他的手怎麽有些顫抖?雖然他也知道是上品,比起別處幾千兩的梅花也不差什麽,但是就感覺有些不真實呢。


    薑硯秋眉梢微挑,不以為意,大大方方地將銀票收了起來,“別想了,咱們莊子上的東西都是極品,值這個價。他們見多識廣,自然能看懂其中的價值。”


    張大人為官清正,但是他們一家低調的行頭可都不便宜,他家夫人一看就是有錢的主,手上隨便一個鐲子都價值不菲,頭上一支瞧著樸實無華的鹿角木簪,實則乃是麒麟簪。


    可見他們非但底蘊不淺,而且身份遠不止縣令那麽簡單。


    東家的淡定自若,讓寧管事也放下心,活了幾十年還真沒指望過掙官府的錢,今日出息了,麵對麵掙了官老爺的錢,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點頭讚同,“那倒也是。”


    薑硯秋想起剛才的事情,“對了,剛剛參與施救的幾個護衛,每人賞二兩銀子。


    另外,這三日莊子上的護衛都辛苦了,等三日順利落幕,每人額外獎賞一兩銀子。”


    “東家真是心善又大方。”


    “當然,若是有玩忽職守的,也打發出去,永不錄用。”


    “是!”


    “這邊你們先照看著,我過去休息一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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