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著這個叫安安的小女娃在臉上塗藥的動作,心逐漸的平靜了下來。


    安安湊近了這個漂亮的姨姨,發現她的皮膚很細膩,白嫩的就像阿爹曾經帶迴來的荔枝一樣,顫巍巍的,惹人憐惜。


    一雙眼睛宛若秋水,欲語還休,唇部飽滿,美麗極了。


    安安沒有讀過書,也沒有正經學過字,她無法形容麵前女子的美麗。


    但看阿娘一直注視著姨姨,那雙眼睛裏,同看她的時候一樣專注,她想,阿娘肯定也覺得姨姨美。


    安安幫她塗著藥,蘇棠就看著隨著藥上臉,謝玉和原本白皙的膚色變得暗淡下來,但五官依舊柔美,似乎僅僅隻是從一朵盛開的白牡丹變成了黑牡丹,變了一個顏色,一樣的美,一樣雍容華貴。


    安安又拿起來了炭筆,謝玉和的眉毛變粗了,又再次將碗裏的藥往唇部,脖頸抹去,唇色淡了,也沒有剛剛好的那麽飽滿,脖頸的顏色也變得蠟黃起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蘇棠看著謝玉和從一個貌美的婦人變得平平無奇,如果不注意到那雙出彩的眼睛,沒有人會發現她的特別。


    果然是能讓前朝末帝和天下兵馬大元帥不顧一切也要得到的女人,果然是能以二嫁之身帶女嫁給鎮國公的人。


    咦,楚靈帝?天下兵馬大元帥?鎮國公?


    他們是誰,自己的腦子裏怎麽會閃現出他們的名字?


    蘇棠感覺自己的腦子一團一團的,重要的東西被一層層布結結實實的包裹著,讓她探不到裏麵的內容。


    蘇棠看著女兒給謝玉和上色,聽著女兒道:“阿娘,我知道為什麽會看著這個姨姨眼熟了,她長的像你,阿娘,她會不會是我的親姨姨。”


    蘇棠隻垂眸溫柔的注視著她,不說話,而蘇安也沒有奢求會得到娘親的迴應,娘親病了,她不是不想說話,也不是不想迴應她,而是不能說,也不會迴應。


    蘇安沒有覺得沮喪,而是將藥碗抬去外麵放著。


    謝玉和感覺臉上手上涼涼的,她努力的睜著眼睛,朝著床邊那個模糊的身影看去,看不清麵容,也不惱,隻是想著她為什麽不說話。


    “蘇阿嫂!阿嫂!”


    謝玉和正想說些什麽,就聽到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她感覺到有人進了屋,站在床邊,看著她。


    胡小妹好奇的看了謝玉和一眼,隨即又是幾眼,才蹲下來,對蘇棠道:“阿嫂,許大哥出門的時候讓我來照看你和安安,他說他去城東找大夫了,你的姨母來投奔你,她生了病。


    所以我將粥煮好就過來了。”


    和蘇棠說完後,胡小妹又看向謝玉和,不知道為什麽,被她溫柔的眼神注視著,自己居然有些羞怯。


    胡小妹想,果然是阿嫂的親戚啊,眼睛和啊嫂一樣的漂亮。


    但可能是在路上吃了太多的苦,阿嫂的姨母很是憔悴,臉色蠟黃。


    胡小妹想著,坐在了謝玉和的床邊,開口道:“夫人,我喂你喝粥吧。


    知縣家裏的大公子生病了,知縣將全縣城的大夫都找過去了,許大哥隻能去城東的李老大夫家找人,你先喝著粥。”


    這粥裏麵有山藥有肉,山藥是二哥今天下午去山上挖的,肉是昨天晚上剩的,阿娘交代她一起和米煮成粥,給安安和蘇阿嫂吃。


    她抬了一小盆過來,但看不到安安,隻在屋子裏見到了蘇阿嫂和蘇阿嫂的姨母。


    “謝謝你,但我可以自己吃的。”謝玉和不想麻煩人,所以伸出了手。


    胡小妹避開了,她發現了這位夫人的眼睛似乎看不見,心下憐惜,聲音不由得又軟了幾分:“夫人不用客氣,你是阿嫂的親人,我要好好照顧你的。”


    盛情難卻,謝玉和隻能依了胡小妹,胡小妹給謝玉和喂著粥,正想對蘇棠說她喂完了這位夫人,就照顧她吃飯。


    但才開了個頭,就發現阿嫂已經自己舀了粥在吃,隻是一雙眼睛還是直勾勾的看著坐在床上的夫人。


    胡小妹瞪大了眼睛,雖然震驚,但手上喂粥的動作不停。


    謝玉和就聽到麵前的女孩嘀咕道:“我滴乖乖,阿嫂居然可以自己吃飯了?”


    自己吃飯?


    謝玉和想,那個坐在一旁,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的姑娘,是病了嗎?


    安安剛將藥藏好,阿爹說了,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家裏有這個藥,不然會有危險,所以在聽到胡姨的聲音時,忙躲去了茅房。


    後又將藥藏去了她和爹爹阿娘的房間,所以過來的晚些,看到阿娘自己喝粥,忙跑過去,開心的說:“阿娘真棒,居然可以自己喝粥。”


    蘇棠眨了眨眼,露出了笑。


    雖然神色依舊懵懂,但好歹對外界不是無知無覺。


    或許是因為找到了親人。


    胡小妹給蘇安舀了粥,蘇安道了謝,才喝了一口,立馬就放下碗,跑了出去。


    “糟糕,忘記安安不能吃肉了,那粥裏放了肉。”


    胡小妹想起來,自己是單獨給安安熬了山藥粥的。


    “安安不能吃肉嗎?”謝玉和問道。


    “你快出去看看她。”


    謝玉和想,她的夢裏,也有人不能吃肉,那個人喊她娘親。


    阿娘,阿娘,她有女兒,她的女兒不能吃肉。


    謝玉和想起來了一些東西,但也僅限於這些東西。


    “哎,我這就出去看看。”胡小妹應著,又叮囑蘇棠乖乖的,才跑了出去。


    蘇安正蹲在桂花樹下漱口,看到胡小妹出來,不由得喚道:“小姨。”


    胡小妹看著安安淚汪汪,鼻頭紅紅的可憐樣子,更自責了,“安安,對不起,小姨讓你難受了。”


    ……


    屋子裏隻剩下了謝玉和和蘇棠,謝玉和憑借著朦朧的光線,摸到了碗,抬起碗來,自己喝著粥,她已經好幾日沒有吃過什麽東西了。


    楊大郎給她留下的餅在前日夜裏吃完,她看不見,也害怕那位要讓她做妾的富商,不敢出廟門。


    兩人就這樣在屋子裏喝著粥,這個畫麵莫名的和諧,許緒帶著大夫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兩個安安靜靜的人。


    大夫為謝玉和診了脈,說她腦後有淤血,所以才影響了記憶和視力,待淤血散去,記憶和視力就能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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