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妻子又沒有精神病,為什麽要看醫生,但妹妹說,如果他們不去,就讓晴晴留在江市。


    女兒又一直不打電話過來,兩人思考了一上午,就去了市裏,小妹給的心理醫生的地址。


    從那裏出來,他們也模糊的知道了自己給了女兒多大的壓力。


    什麽打壓式教育,什麽苦難教育,最後都會成為壓倒孩子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小姑子打電話給丈夫的時候,高燕聽到小姑子說:“如果能順風順水,誰樂意吃苦?


    你們都不願意的事情,何必要強求孩子呢?


    現在社會競爭大,孩子的壓力本來就打,原本想把家當避風港,誰知道最後發現家也是磨煉他們的地方,並不能讓他們喘口氣,這誰能不崩潰?誰能不痛苦?”


    蘇成聽著小妹的話,不服氣的反駁道:“你也說現在競爭大,不比我們那時候有門手藝就能養活自己,現在的孩子什麽都說,音樂舞蹈繪畫。


    我們隻是要求晴晴成績好些,考個好大學,日後出來也能有個好出路。


    我和你嫂子隻是想著或許逼一逼,她就能上進了,就會開竅了,我們也不想她以後和我們一樣辛苦。”


    蘇成話音剛落,就被蘇棠無情嘲諷,“那個時候咱爸咱媽也是這樣想的,最後你考上大學了嗎?沒有,你高中都沒有念,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逼孩子幹嘛。”


    “你是不是覺得樂樂聰明,從小到大學什麽都學的快,還一直是第一名,所以覺得我站著說話不腰疼。”


    蘇成沒應,顯然是這個想法。


    “樂樂剛念幼兒園的時候,很乖,或許是知道我辛苦,所以做什麽都很有規劃。


    後來到了大班,我們換了房子,店裏的生意也穩定了,他就調皮起來,十分好動,老師一天找我好幾趟。


    那個時候我就想著,就算樂樂一輩子不愛學也沒關係,吃不了學習的苦,就吃生活的苦,讓他和我一樣擺攤賣吃的就算了,不過後來樂樂念了二年級以後,整個人就像開了竅一樣,愛上了學習。


    樂樂說,是因為我常誇他,他不想讓我失望,所以才對學習這麽的感興趣。”


    蘇成聽著妹妹的話,陷入了沉思,誇女兒,他和妻子好像沒有怎麽誇過女兒。


    有時候女兒來店裏幫忙,他們明明很欣慰,很開心,嘴裏說的卻是:“是不是很累,我和你媽媽每天都這麽累,就是為了能讓你好好學習,就是一個早餐店供著你上學。”


    蘇成捫心自問,他以前念書念不下去是真吃不了那個苦嗎?他那個時候也是能上高中的。


    但因為父母總說累,壓力大,家裏沒有一點存款,他才有了要減輕父母負擔的想法,去了職校。


    後來過了幾年,才知道家裏並不是沒有存款,隻是怕他和妹妹花錢大手大腳,故意和他們這麽說。


    蘇成覺得自己不該怨父母,他們養他這麽大已經很辛苦了,但每次想到這個事,卻覺得心裏空空,不知道該將錯怪到誰身上。


    最後隻能怪到自己身上,怪自己腦子不夠機靈,分數考的不夠高,讓父母也看不到希望。


    蘇成沉默著,高燕也不說話,她雖然總說女兒不如隔壁的誰誰誰,但心裏想的讓女兒有進步的壓力,沒有真的覺得女兒不好。


    有時候忙的厲害,脾氣上來的話也不是故意說的,就是想發泄下壓力,她是真的疼愛女兒,不然也不會怕有了二胎後對女兒的關注減少,不再生。


    她真的做錯了嗎?可小的時候她也是這樣過來的,幹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飯,她不也是好好長大了。


    小姑子讓他們去看心理醫生,她們沒有當迴事兒,聽小姑子說不去看就不讓晴晴迴來,小姑子一向說到做到。


    怕晴晴真不迴來,還是去看了,是了,他們確實沒有精神病,但是孩子在他們的打壓下長大,確實病了,自卑又敏感。


    以愛為名,行傷害之事,說的就是他們了吧。


    在醫生那裏,兩人都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時光,是真的不怨嗎?或許隻是無可奈何之下的自我安慰,給自己一個和父母妥協的理由。


    對女兒說那些傷害的話對嗎?


    不對,他們隻是以關愛為名,用粗暴的言語像幼小的孩子發泄生活的壓力。


    高燕不想失去女兒,她願意改變改變的第一次,先將親姐姐們的話當耳旁風。


    要不是她們天天在耳邊說小姑娘讀書無用,容易被小夥子騙走,她也不會天天患得患失,擔心女兒像小姑子似的輟學跑了。


    第二步,就是和女兒道歉,她以為對不起三個字很難說出口,但在女兒喊媽媽的那一刻,她居然覺得向孩子道歉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一時做錯了事情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她會改。


    聽著女兒小心翼翼的說:“媽媽,我是第一次做你的女兒,能不能讓我慢慢來,我會努力成長為你期待中的女兒。


    如果我做不到,那麽我好像除了對不起,也不知道怎麽讓你們不難過。”


    高燕想,都還沒有開始努力,怎麽會知道做不到呢?


    是她和丈夫以前的打壓式教育,讓女兒沒有自信,無論做什麽,都先否定了自己。


    蘇棠在見到侄女兒又紅腫著雙眼時,什麽也沒有問,有時候不問,也是一種善意。


    哥嫂和侄女兒的事情,她如果插手太多,可能還會適得其反。


    蘇晴和姑姑住了幾天,見姑姑淩晨四點多就要起來,將糕點蒸上,又趕去菜場買菜,七點左右開始買早點,到了下午一點又開始買涼雞爪和土豆,一直忙到三四點,又開始準備第二天的食材。


    即使店裏有兩個幫手,也依舊忙的腳不沾地。


    她想爸爸媽媽了,家裏爸爸媽媽也是這樣忙,她常常愧疚,又無能為力。


    但姑姑說,隻要她努力生活,以後一定能幫父母減輕負擔。


    姑姑說的是真的吧?她以後真的不會讓爸爸媽媽這麽多年的付出打水漂?


    蘇晴不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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