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記憶,那總會不會被時間遺忘,總有迴來的一天。


    蘇棠不再想,在兩個孩子熟睡,太醫把脈說一切都好的時候,便出了內殿,天色已晚,宋嬤嬤說已經派人迴府同將軍說了。


    安樂長公主府也收到了顧清出事的消息,短短幾日就暈倒了兩次,這顧清的身體太不中用了。


    怕不是個長命的。


    聽到宮裏的眼線說起夢魘一事,蘇蓉想,或是蘇棠手中殺孽太多,所以才報應在她孩子身上。


    可憐顧清如此乖巧伶俐,被蘇棠拖累了。


    不由得,她有些慶幸今日的親事沒有成,不然她女兒守著一個病秧子,這輩子也算是到頭了。


    皇帝肯定也不會想不開把皇位傳給顧清了,至於太子?蘇蓉不是沒有考慮過太子,但太子同蘇棠更親近,整日不是母後說就是姑母說,蘇蓉看不上。


    而且太子同皇後一般,容貌平凡,同婉兒不相配。


    現在的蘇蓉還在為女兒的未來考慮,卻不曾想,沒過幾日,就發現自己安插在宮內的眼線和母妃留下來的人都被清理的差不多。


    就連鎮國將軍府和太子身邊也換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就連朝堂上,也有人被牽連下了獄,剛開始,大家都沒有當迴事,直到新政令頒布。


    開設女學,減輕徭役,鼓勵寡婦再嫁……


    各地女學比例要占總學院比例的四成。


    官府所辦學校女學生不低於總學生人數的三成。


    寡婦再嫁,十八至四十歲,官府獎勵五兩銀,再嫁後子不論男女獎勵三兩銀,長於四十歲的獎勵三兩銀……


    禁止溺嬰,違者廷仗三十,徭役終身,反抗者立斬。


    宮女內侍二十五歲可出宮,宮中內侍不再去勢,若願意去往鄉裏傳播政令,教化於民,通過考核後可封官……


    各地設計濟善堂,若不願撫養妻兒,贍養父母,可送去濟善堂,不可遺棄……


    一條條政令從鳳凰台發出,政令上合蓋著皇帝皇後晉陽長公主三人的印章。


    打的朝臣們措手不及,女學和放宮人歸家一事,在先帝時期便被提出,當今聖上登基後不再提及,三年前懷有身孕的晉陽長公主又提了出來,但是朝堂上皆是反抗聲。


    女子都去學堂了,那誰保持家裏的事,而且女子之德,從父從夫從子,怎能出去拋頭露麵。


    宮女二十五歲出宮,萬一在外敗壞皇家名聲怎麽辦?


    內侍不去勢?容易穢亂宮規,混淆皇室血脈。


    女子當官,不行,她們天性柔軟,難以成大事……


    後來被反對後,長公主不提了,誰知道,在長公主要隨鎮國將軍去邊關之即,在他們以為可以趁著長公主不在將家中女兒送進宮,勸皇帝選秀綿延皇嗣時,晉陽長公主居然來這一手!


    一些老臣想要上書反對時,反正朝堂上已經不是三年前的局麵了,蘇棠有了許多擁壘。


    短短三年,在他們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朝堂上居然多了許多陌生的麵孔。


    而且,一向手段柔和皇帝難得的強硬了起來。


    吏部尚書稱病,準,轉眼就提拔了新人。


    李禦史死諫,準,不等他撞柱就被發配嶺南。


    權貴宗室聯名上書逼迫,好好好,蘇棠等這一天很久了,立馬革了帶頭之人的爵位,既然喜歡管閑事,那就多給他們找些事情做,在蘇棠的建議下,都被送去北疆種樹。


    罷朝,罰款罰款,通通罰款,俸祿都被扣光光,倒欠朝廷三十年。


    大家無奈,卻又找不到同盟,天下最大的書院是蘇棠背後出資,開遍大江南北的書樓,是皇帝皇後掌控,兵權在皇帝手中,戰神鎮國將軍猶如煞神,堅定不移的支持著蘇棠和皇帝皇後。


    最後隻能接受,不過是寡婦再嫁,女子入學嗎?又不是什麽要人命的事,或許等那三尊大佛手裏的錢花光了,沒有財力支撐,事情就會像以往一樣不了了之。


    但蘇蓉不這麽想,這麽多年來,蘇棠要幹的事還沒有沒幹成的,聽到公爹革職在家,婆母身邊的嬤嬤親自上門求見的消息,蘇蓉笑了笑,想到焦頭爛額陸家人,隻覺胸口惡氣已散,立馬將女兒送進了京中最大的女學裏。


    還給濟善堂捐了一大筆錢,但想想畢竟是婉兒的娘家,她拿喬幾日,看夠陸家的慘態,便去找了蘇棠。


    聽蘇棠話裏的說陸大人老了,朝廷體恤,讓他家休養身體後,蘇蓉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於是不再見陸家人,很是督促陸婉在學堂好好學習。


    她聽蘇棠的意思,好像是日後還要讓女子參加科考,入朝為官,若是真有這麽一天,那她女兒也不用通過男人去獲取權勢,她自己就可以成為權勢。


    像蘇棠一樣,成為權勢本身。


    顧清現在就是很懵,特別懵,他不懂,為什麽一切都和上一世不一樣,好不容易接收了周圍人的變化,現在突然告訴他,他娘,他那個一輩子唯唯諾諾沉默寡言的皇後舅母,開女學,設女官,放宮人歸家……


    她們居然能做那麽多事,明明上輩子,娘親每日隻盯著那沈二爺的畫像緬懷悲傷。


    哦,對了,他在學堂見到沈逸之了,那個日後位高權重的天子近臣,現在還是一個比他大一歲的小奶包子。


    每天隻會眨巴著大眼睛跟在陸婉和妹妹身後要栗子糕吃。


    顧清現在就是無語,憋悶,記恨的仇人什麽都不知道一臉懵懂的對你笑嘻嘻,你還什麽也不能做。


    逐漸的,就連一直惦記著讓他娶陸婉的姨母,也不再提及什麽婚事,而是每天督促陸婉上進。


    他恍惚還聽到姨母抱怨,如果她那個時候也有這個條件,高低也考個官當當,也不知道在後宅裏憋成怨婦。


    顧清:!


    世界變化太大,他有些跟不上。


    兩世的年紀加起來不到四十,他卻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他現在已經不太能想起來前世的事情,因為每天都被各種事情煩擾。


    要麽是他爹覺得他身子弱,每天帶著他去軍營沾什麽陽剛之氣,騎馬操練,要麽是宋嬤嬤覺得他多病,應該懂些藥草知識,每天教導他醫術。


    他娘親,為了不讓他胡思亂想,也將府中的管事權交給他。


    顧清想,他才四歲,還沒有開蒙,他娘親怎麽覺得他可以看的懂賬本的?


    直到太子拉著他,說:“清表弟,聽說你很無聊,來我們一起批奏折…”


    顧清突然後悔在皇宮醒來時,見到他母親神色擔憂,心一軟,就說或許是平日裏無所事事,所以才會思慮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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