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國送走兩位公安的時候,這邊醫院正在查房,估計是看著一家三輩兒三個人,連個女主人也沒有,所以跟父子倆說話也輕聲細語的。


    主治大夫看完患兒的情況,交代下第二天的安排,帶著一群學生,浩浩蕩蕩的走了。


    一群白大褂走動間帶起好看的弧度,透過層層疊疊的白大褂,隱約能看到床頭的病曆卡,上麵寫著:薛小寶,七月齡,肛門狹小。


    艱難的喂薛小寶喝了點兒奶之後。


    孩子爸爸看了看表,跟小寶爺爺交代:“爸,我得走了,你先看著孩子吧,晚上我準點兒過來。”


    中年男人點點頭,從隨身的挎包裏掏出油紙包給兒子:“好心人給的一點兒熟牛肉,路上買個燒餅配著吃吧,別為了孩子你身體再搞垮了。我留的有,你放心吃。”


    小寶爸爸悶聲悶氣的“嗯”了一聲,往懷裏一揣就走了。


    出了醫院後,燒餅是沒買,買了四個饅頭,反正有牛肉配著,還有醫院接的開水,走在路上,風卷殘雲的吃完了一頓早午餐。


    一邊吃一邊腳下生風的走著。


    好在是走的背街小巷子,才沒有撞到老頭老太太。


    拐進個小院子之後,小寶爸爸匆匆的向屋裏打聲招唿:“師傅,我現在去跟師哥換班了!”


    從屋裏走出來個頭發斑白的老頭,如果李娟在這裏,一眼就能認出來,赫然是自己便宜舅舅趙大軍。


    隻見趙大軍背著手,披著件大衣從屋裏走了出來,關切的問道:“薛鵬啊,孩子咋樣了?”


    薛鵬聲音低沉,不怎麽想詳細說:“還那樣,明天手術,到會兒看情況吧。”


    說完就匆匆說了一聲:“師傅,我去換衣服了。”


    然後一頭紮進了師徒三人的換衣間。


    過了一會兒,一個蓬頭垢麵神色哀傷的父親就出現了。


    趙大軍仔細端詳下,滿意的點點頭:“去吧,牌子你師哥那是現成的。”


    薛鵬點點頭,出門溜著牆根兒走。


    等到了地方,就發現師哥李小亮早就拿著牌子在約好的地點等著了。


    俗話說聞道有先後,雖然李小亮比薛鵬年齡小,可人家入行早,所以照樣是師哥。


    薛鵬孩子的事兒,也不是個秘密,所以李小亮對於自己多等了一會兒的事兒,也沒放在心上。


    把紙牌子遞給他之後還交代:“看好了放,你的那邊是家有重病患兒,千萬別把另一邊寫著母病危住院的翻到上麵了。”


    薛鵬頭低更低了。


    默默接過紙牌子,找到熟悉的位置,擺好紙牌子跟一個專屬紙盒子,坐下發呆。


    至於往來的人流,有沒有熟人都無所謂,反正臉上這層汙漬,親爹都認不出來。


    昨天晚上,孩子因為難受,吃多了拉不出來,使勁兒了又皮眼子疼,所以哭鬧了半夜。


    所以小寶的爺爺出門的時候,薛鵬還是清醒的。


    清醒的知道父親又去重操舊業了。


    往日經常聽到人家罵街,說缺德冒煙,生孩子沒皮眼兒。


    沒成想,這種事兒居然發生到自己家。


    小寶居然是先天肛門狹小。


    為了這事兒,本來就嫌棄自家日子不好過的丈母娘,直接把小寶媽給勸迴了家,又尋了下家。


    小兩口結婚的時候年齡不夠,連證都沒領,媳婦那個在鄉裏當辦事員的親戚來家調解說,這不算離婚,這隻能算是分手。


    再加上農村家庭,出了這種事兒,十裏八鄉都出了名了。


    提起來都是,你看那家祖上不積德,生個孩子活受罪。


    爺倆在村裏是獨戶,三代單傳,連個近門的親戚都沒有,幹脆,人在哪兒家在哪兒,所以把家裏值錢的一賣,直接帶著孩子進市裏求醫!


    好在市裏的醫生檢查的結果,孩子的腸道問題不大,就是出口有點過分小。


    這點趁著年齡小做個手術,恢複的好的話受一次罪就行了。


    作為沒有單位的鄉下人來說,在城裏呆的每一天睜開眼就是錢,爺倆能湊合,可孩子不行。


    最開始薛鵬想著,自己年輕,一把子力氣總能找到個活計。


    可沒成想,滿洛城轉悠了好幾天,找不到一個錢合適的活兒。


    倒不是找不到活,隻不過錢多的不行,沒個領著入行的人家還不收呢,比如火車站運貨,比如小商品市場送貨。


    薛鵬抱著頭在百貨樓天橋底下發愁,周圍都是支個牌子修屋頂、水電工之類的趴活的。


    為了不觸人黴頭,還特地往角落裏穀堆穀堆。


    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愁的想哭。


    正巧趙大軍到角落裏放水,爺倆不尿不相識。


    聽完薛鵬的經曆後,正要擴大地盤的趙大軍覺著是瞌睡碰到了枕頭。


    於是花言巧語的把人引入了行,薛鵬覺著要不是趙大軍這個便宜師傅拉他一把,估計早都走上犯罪道路了。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因為孩子的病情,趙大軍還特別善解人意的每月隻提三成。


    薛鵬隻說找到了個活計,一點兒沒跟小寶爺爺說具體幹啥。


    就想著孩子要是手術好了,這丟人的事兒就不幹了。


    可沒成想,孩子因為長期排不出來,腸子也出了點兒問題,醫生通知手術得提前,這下子錢就成了緊箍咒。


    昨天晚上,小寶爺爺說,要去尋些親朋故舊湊錢。


    天蒙蒙亮的時候,就搖醒他說湊夠了。


    然後稍微眯了會兒,卡著點兒排隊去交錢。


    薛鵬是知道自己爺爺解放前有些梁上君子的傳聞,可從來沒往自己老實了一輩子的爹身上想過。


    可一晚上就籌來了幾千塊錢,自己家啥親戚這麽豪橫,薛鵬有生以來這二十來年是從沒聽說過。


    這一連串的變故,讓他不自覺往鼓上蚤的行當上尋思。


    不過就象他蹲著要錢的事兒沒告訴小寶爺爺一樣,估計是同樣的原因,他爸也不想讓薛鵬擔心。


    薛鵬愣愣的想著,別孩子手術還沒做,自己先看著親爹被送進去。


    臘月二十二,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星期,鄉下人薛鵬,坐在趙大軍新發展的地盤,距離百貨大樓一條街的廣場邊邊上。


    不但屁股涼,心更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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